“阿爸薩滿……”


    於艮好奇地走過去時,那小薩滿卻把手裏的小口袋緊緊地捂在胸前,兩眼不敢看於艮,渾身瑟瑟發抖。


    這是咋回事,哥長得很嚇人?或者哥是強盜?於艮正覺得奇怪呢,卻見那薩滿頭子一溜煙地跑過來,劈手給了小薩滿一個耳光,奪過小口袋,雙手遞給於艮,滿臉的諂笑。


    挨揍的小薩滿兩眼含淚,卻不敢哭出聲來,跪在雪地上給於艮磕頭。


    於艮沒接小口袋,反而蹲下身子,把小薩滿扶起來,替他擦幹眼淚。好麽,這不是剛才跑過去報信的那個小家夥嗎?頂多十歲的樣子。


    “阿爸薩滿不是外人!”薩滿小聲訓斥了小薩滿幾句,或者是給了於艮一個解釋?


    聽了沃淩的翻譯,於艮大概明白了。薩滿的道具是不給外人看的,規矩還挺嚴格。保密教育從娃娃抓起。從小家夥的反應看,泄密的後果定是非常嚴重,可能有生命危險。


    剛才於艮略嫌唐突,搞得小家夥有點不會了——既怕阿爸薩滿,又怕泄密——左右為難,可憐的。


    也是,哥是阿爸薩滿呢!大家是一夥的,不是外人!不過這薩滿下手太狠了點……於艮接過小口袋,隨便朝外指了指,那薩滿心領神會,點頭哈腰地“該幹嘛幹嘛”去了。


    “薩滿叫芬濟瑪,這是他的兒子,叫蘇都哩。”沃淩鬼機靈,大概看出了於艮的態度。這也是於艮推斷出來的,沃淩說的是“錐”——好麽,兒子是錐子……


    兒子還好些,老子打兒子嘛!於艮惡意地想想,芬濟瑪同誌此舉,說不定還有回護兒子的意思吧?萬一阿爸薩滿要怪罪蘇都哩,可能就不是一個耳光的事了。


    薩滿是個高大上的職業,父子相承也是應有之義。可是,芬濟瑪同誌生了這麽多兒子?於艮數了數,一出溜九個。


    “隻有蘇都哩是薩滿的兒子,那些不是。”沃淩還真是越來越靈,就像鑽進了於艮的肚子裏。於艮伸出大手把沃淩的亂發揉得更亂。沃淩“嘻嘻”笑著很享受。


    嗯,還是一手的油。不是兒子,那就是弟子,學徒吧?


    於艮再惡意的想想,剛才胡沙虎殺氣騰騰的,芬濟瑪悄悄地派了兒子出去,可能也是“事有不濟,逃一條命”的意思?


    呃,哥是好人,不能這麽惡意。凡事把人往好裏想想,會比較幸福。這些年在官場上打拚,後遺症著實不小……


    這是一個羊皮口袋,或者別的皮也不一定,反正有股子腥臊味。呃,不對啊,腥騷味貌似來自於黑色的粉末。


    黑啊火藥,不是“一硫二硝三木炭”嗎?怎麽會有腥騷味呢?


    於艮撒了一些粉末在雪地上,從蘇都哩手中接過火把點燃。隨著“哧啦”一聲,粉末著了,並且還燒了一小會兒。融掉了少許雪,留下許多灰燼。於艮看出來一些道道——裏麵的碳粉太多了,這玩意兒引火不錯,爆炸就難了點。


    但凡了解點化學知識的,都知道“一硫二硝三木炭”,這是黑啊火藥爆炸的化學公式。從三種成分的質量上說,硝啊石占75%,碳粉占15%,硫磺占10%。而薩滿造的黑啊火藥,碳粉至少占了一半吧,導致反應後碳粉剩下太多,變成了燃燒。


    於艮參觀過山東半島的渤海抗戰紀念館,回頭也找了一些書來看。當時土八路能製造黑啊火藥,並以此生產子彈手榴彈,當然更多的是地雷和炸藥包。土八路能在重重封鎖下製造出來,就說明科技含量不高,技術要求也不高……


    “燒飯”結束,“飯渣子”被鏟進墳坑,堆在亡者腳下位置,然後就摶土成墳了。堆出的墳頭不大,可能隻是塵歸塵,土歸土吧,並不要祭祀千載。


    於艮本想早點離開的,結果卻是堅持完了全過程,又收獲了亡者家屬和勇士們的許多感恩。


    然後,薩滿芬濟瑪戰戰兢兢的,帶著於艮來到山寨的西北角落,靠近山壁的。這是芬濟瑪的宅邸,擁有一個占地兩畝的大院落,卻和其它宅院離得比較遠,可能是出於保持神秘和保守秘密之需要吧。


    芬濟瑪揭開地窖子門時,於艮卻被熏了一個大跟頭——艾瑪,這臭爽!這就是夏日午後的山村旱廁吧?至少也是剛施了大量有機肥的塑料大棚。這兩者於縣長都親自調研過,結論是前者的味道更足些……


    你確定這裏麵能住人?於艮疑惑地看向沃淩。


    沃淩則明確地點了點頭,如假包換。芬濟瑪仍是一臉的訕笑,完全沒有慚愧的感覺,反倒像是站在一棟豪華別墅的門口——不是尊貴客人,決無可能登堂入室……


    齷齪此時卻嫌棄齷齪了,捂著鼻子站遠些。剛才這小子死乞白賴地跟著,根本就不理睬芬濟瑪的明示暗示。不過阿布卡赫赫沒發話,芬濟瑪還真是沒辦法。


    既來之,則看之吧,沒什麽大不了。芬濟瑪頭前帶路,於艮拾級而下。沃淩毫不猶豫地跟上,齷齪扭扭捏捏的,最終還是下來了。


    呃,不是個旱廁,卻有個糞堆。嗯,還是個加熱中的糞堆。


    呃,偌大的空間內,除了睡覺的通鋪,就是一個大糞堆了。


    呃,如果這是個屎殼郎的星球,芬濟瑪無疑是世界首富……


    既然已經賣給了阿爸薩滿,芬濟瑪也就徹底豁出去了。除了長相猥瑣,全身腥臭外,芬濟瑪也是個敞亮的人啊!甚至有種知識分子的得意——好吧,窮酸——他真的是在炫富!


    經沃淩翻譯,翻譯起來比較困難,於艮好歹了解了個大概。


    艾瑪,這個糞堆,原來是用來生產硝石的催化池!


    原料來自於各家各戶的牆腳土。用芬濟瑪的話說,那些泛白的牆土,是家裏的邪惡種子,不經薩滿處理,就會生成災厄。果然,在某個家裏有病人的牆腳處,薩滿找到了一種白色的結晶。那家人千求萬拜的,薩滿隻好犧牲法力,唱念做打一番。


    此後,家家戶戶都要定期刮下牆腳土,小心翼翼地送到薩滿的院門口——薩滿家是閑人莫入的。


    當然,薩滿除厄,消耗法力甚巨。各家各戶送來牆腳土時,也要孝敬點禮物以示感恩。多少不拘,輕重隨緣,就是個心意,不能讓薩滿白忙活。


    沃淩翻譯時,用的是薩滿,這裏可能不是特指芬濟瑪,而是薩滿界的偉大先賢……


    然後就是薩滿作法的過程了。這個過程相當隱秘,芬濟瑪又看了齷齪一眼。齷齪卻隻管捂著鼻子,完全不予理睬——哥才不屑於學這點微末道行,但大家是一夥的,區別對待就不好了。


    芬濟瑪隻好咬了咬牙詳細道來——大便小便都往上招呼!


    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整個糞堆需要一個溫暖潮濕的環境。所以,芬濟瑪家裏有兩個火坑,一個用來燒熱糞堆,一個用來燒熱大通鋪,前一個更重要——寧可凍了自己,不能涼了墳堆……


    “為什麽要在自己家裏燒糞呢?”於艮終於沒能忍住好奇。


    “這可是千古流傳的秘籍!配方還是我改良過的!”芬濟瑪的得意掩飾不住。


    這丫真是屬屎殼郎的……呃,好有犧牲精神的科學達人!


    於艮再也受不了了,趕緊躥出這間偉大的實驗室,出門透口氣去。齷齪和沃淩爭先恐後地跟上。芬濟瑪和蘇都哩這對父子,不約而同地抽了抽鼻子,有什麽問題嗎?


    空氣清冷,沁人心脾。


    一不做二不休。芬濟瑪橫下心來,按照於艮的指示,演示了黑啊火藥啊製造過程。


    一大堆碳粉,一小堆硫磺,一小堆硝石。成品硝石是一種淡黃色的結晶——好吧,就是尿液結冰後又敲碎了的樣子。


    三種粉末摻和在一起,耐心地攪勻。粉末微粒太大且不說,比例還是靠抓的——這個一把,那個一把,碳粉比較多?那就再來一把好了……


    “告訴芬濟瑪,把硝石和草木灰摻在一起,溶在熱水中。一邊加熱,一邊攪拌,直到不再溶解為止。然後把雜質過濾掉,等放涼了以後結晶。再把結晶溶於水,不要放草木灰了,重複上述過程,這個叫提純。可以多來幾次。”


    這種天然生成的硝石,其實是多種硝酸鹽的混合物。草木灰中含有碳酸鉀,溶解混合後可以生成硝啊酸啊鉀。


    於艮說了好幾遍,手舞足蹈的,沃淩還是不明覺厲,瞪著迷茫的大眼睛。


    貌似術語太多了點?無奈之下,於艮隻好現場操作。薩滿家是打死不進去了,還是冰天雪地的院子裏比較適合教學。


    這回沃淩翻譯得相當清楚——阿布卡赫赫準備傳授神之秘法,這是多大的造化!


    芬濟瑪父子果然激動異常,當場跪地磕了幾個響頭。於艮攔不住,那就入鄉隨俗好了。


    隨俗了還是攔不住,芬濟瑪這是要拜師?


    在信息不發達的古代社會,手藝和技術都是了不得的秘密,可以吃一輩子,甚至吃很多輩子的。傳藝是當然是慎之又慎的大事,傳男不傳女,師徒如父子,此之謂也。反正沒有於艮這麽毛手毛腳的。


    更何況這是神之秘法呢?更何況這是阿布卡赫赫親授呢?


    於艮隻好板起臉來,無情地拒絕了芬濟瑪——憑你怎麽惹禍行凶,卻不許說是我的徒弟!你若說出半個字來,我就知之,把你這猢猻剝皮銼骨,將神魂貶在九幽之處,叫你萬劫不得翻身!


    好吧,這是孫悟空辭別菩提祖師。


    好吧,真實的原因是,瞧你這一臉的褶子,一邊玩蛋去……


    不過,芬濟瑪也提醒了於艮——要不然收了這三個小家夥?沃淩和齷齪且不說,蘇都哩貌似也是很靈光的樣子,至少眼睛比乃父大了不少,是親兒子吧?


    還別說,芬濟瑪父子的動手能力都很強,無論是搭灶還是燒草木灰,至少比於艮這個理論導師強太多。希望薩滿家裏的陶罐足夠多,不需再用這兩個陶罐來煮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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