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縣衙出了事,便是他這一縣之主護駕不力,輕則丟官,重則丟命。<strong></strong>若在其他地方,那可就沒他什麽事兒了。最近他這丹渠縣可不怎麽太平,這是朝廷上下都知道的事。湘西水災,饑荒瘟疫不斷,流寇激增,若是兩撥人不幸給碰上,那也是天意,是沒辦法的事。


    邊盤算著邊朝身旁的師爺吩咐了一句,李知縣將一雙略有些幹枯的老手背在身後,隨即轉身朝來路的方向走去,邊走邊對師爺說:“老了,身子骨硬了,今晚去喝兩杯?”


    “衛鈞和龐班呢?”透過窗戶縫瞧著逐漸走遠的李宛和那師爺,殷荃回頭看向夏侯嬰,問道。


    “你不必知道。”頭也不抬的回應,夏侯嬰正專注的看著一本帛書。


    聞言,殷荃扁扁嘴。


    這人怎麽忽冷忽熱的……昨天明明還想親她來著……


    思及此,她忽然一愣。


    他想親她?


    他怎麽會想親她?!


    要想也是她想親他……


    仔細回想起來,這幾天夏侯嬰確實有些古怪……


    在圓桌邊坐下,殷荃拖著腮,一瞬不瞬的瞧著橙黃燭光裏似被鍍上一層輕薄金光的身影,神色忽而變得有些專注。


    她好像已經許久沒有這麽認真仔細的觀察他的五官了,斜飛入鬢的眉,修長清冽的眼,嫣紅菲薄的唇,棱角分明的鼻。不知道摸上去是什麽感覺……


    如是想著的殷荃下意識的向前伸出手,光潤如貝的指尖在燭光裏瑩瑩生輝,卻在觸及眼前人的時候遽然被那人發覺。


    “你留海掉下來了,我幫你撩一撩。”被夏侯嬰掃視過來的清冽視線看的咧起唇角,殷荃手腕一轉,朝垂落在他耳邊的烏黑長發偏去。


    眉心蹙起又撫平,夏侯嬰抿直紅唇,一言不發的瞧著她。


    他幾乎能感受到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體溫,像春日的陽光。<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strong>


    她指尖的那一抹溫熱與光滑始終停留在他耳邊,時不時輕輕碰觸一下,直觸進他心底,帶著一線撩撥。撩的他內腑躁動,心緒不寧。


    撚著那一綹烏黑的長發,殷荃腦門開始沁出一層薄汗。


    她知道夏侯嬰喜歡變著法兒的折騰她,可怎麽連他身上的一撮頭發也看她不順眼?!跟她八字不合?!


    怎麽別都別不好,怎麽別都會立刻跳出來!!


    尼瑪!這頭發是有生命還是怎麽地?!


    殷荃有些火大,火大著火大著,突然怔住。


    怎麽……夏侯嬰的耳朵變紅了……


    這會太陽早下去了……肯定不是夕陽照的……


    他……這樣也會害羞?!


    驀地,就在此時,她那隻擱在他耳邊的手突然被一隻淡淡溫涼的手掌包裹,緊接著,便對上了一雙幽邃如深海狂波般的黑眸。


    望住殷荃,夏侯嬰手臂用力,將她扯到自己跟前,重重吻下。


    這一吻,天雷勾地火,如萬丈煙花於頭頂炸開,散落,照亮漆黑夜幕,彩光四射。


    這一吻,吻的她震驚。殷荃從未想過,自己這麽一個平淡無奇的舉動竟會掀起他狂風驟雨般的舉動。


    她其實幻想過許多情景,比如狗血雷劇裏的常見的大雨,大雪,或者大吵一場後被他摁住一通狂吻,再或者是某處極富浪漫色彩的海邊。


    這些難道不比現在這樣更激情麽?


    她,實在摸不透這些古代人的心思。


    稍稍走神的瞬間,她被他撞痛了嘴唇,發出“唔”的一聲。


    眉心一蹙,夏侯嬰突然一把推開殷荃,黝黑的眸子裏染上一絲妖異的藍。他一言不發的望住她,唇紅似血,像極力隱忍的狂獸。


    “本王,失態了。[]”半晌後,他低啞的嗓音傳來,似染著一絲無奈。


    失態?!


    尼瑪!!抱著她啃了這麽久一句“失態”就打算揭過去了?!!


    對夏侯嬰的反應,殷荃有些惱怒。


    “失你妹的態!我是你想親就親,想不親就不親的?!這種事憑什麽得由你來決定?!你當這是買菜呢?!”怒吼著拽住他雙襟,殷荃跳上圓凳,雙手用力向下一扯,揚起下巴狠狠咬住了他的唇,卻很快放開他,一雙星眸裏蓄滿了肉眼可見的怒火,她瞪著他,低吼道:“夏侯嬰,我也失態了!我也失態了行不行?!”


    “你先放手。”他垂眸瞧著她,語氣低沉,卻不再似往常般漠然冷淡,竟含著一抹柔軟和無奈。


    “我不放!你得給我把話說清楚!”殷荃態度堅決。


    望住她那雙瑩瑩生波的美眸,夏侯嬰不再開口,隻握住她的腰,將她從圓凳上抱下。


    頓覺自己的視線掉下去一大截,她也顧不得去思考自己跟夏侯嬰是不是也是傳說中的最萌身高差,她隻想知道他究竟喜不喜歡她!


    驀地,就在此時,夏侯嬰修長的手指突然撫上了她垂落在兩鬢的長發。殷荃望住他,一時間有些範怔。


    隻見他從懷中取出一柄通體漆黑的木梳,木梳的握柄處似乎有些燒焦的痕跡,痕跡下,一個耀眼奪目的紅字不甚清晰。隻剩下三個無從分辨的鮮豔紅點,像紅豆,也像血珠。


    那梳子怎麽看都像女人用的,盯著那木梳眉心直皺,殷荃抿著唇,內心突然很糾結。


    夏侯嬰怎麽隨身帶著把女人用的梳子?!


    不會是前女友送的定情信物吧?!!


    臥槽!用前女友的定情信物給她梳頭……這……怎麽有點像鬼片兒的片段啊……


    殷荃有點想哭。


    “你頭發亂了。”


    正暗忖著,夏侯嬰平直的語調忽而在耳邊響起,低低的沉沉的,像光潔瑩潤的古玉,透出一股淡淡如春日暖陽的柔和。


    感覺到他修長手指散發出來的淡淡溫度,殷荃突然臉紅了。


    心髒不可抑製的“突突”狂跳,像潮水鋪天像萬馬奔騰,她的臉很燙,燙的幾乎灼手。


    怎,怎,怎麽辦?!


    驀地,就在她欲哭無淚暗暗哀嚎的時候,下巴尖忽的被他白皙如玉般的手指捏住,她一怔,猛地瞪大眼眶,心跳比方才更加急速,更加凶猛,險些脫出喉嚨。


    他視線如水,清冽寒涼,通透的眸子裏仿佛掬著一抹殘月,在燭光的映襯下搖搖曳曳,恍恍惚惚,一霎揉碎成漫天星河,熠熠生輝。


    殷荃望著他,蠕動了一下嘴唇,卻聽見他有些沉痛有些苦悶又有些無奈的複雜低語:“我該拿你怎麽辦……”


    那似自言自語般的聲音像極了魔咒,鐵索般透過耳膜直入內腑,將她的心髒緊緊捆縛,動彈不得。


    連跳動一下,都勒得她生疼。


    夏侯嬰確實失態了……


    他分明是那般高高在上,不染人間煙火如神祗般的男子,可現在,為何卻是一副受傷悲痛的模樣……


    燭光映在他不染纖塵的雪色長袍上,本應將他那冷漠淡然的神情照出幾分和暖,豈料那溫暖人心的顏色在此時此刻竟是那般的格格不入。


    “我……”朝他探了探身子,殷荃正欲開口,卻被一陣敲門聲打斷。


    聞聲,夏侯嬰收起視線朝門口走去,打開門,那裏正站著一個熟悉的人影。


    眼眶微微張了張,他很快便恢複了原本漠然的神情,淡淡道:“你為何在這裏?”


    “驚喜,你不歡迎?”那人挑了眉,也不管對方是不是方便,邁步就走了進來。


    “原來有客人,難怪你剛才那副表情……”那人說著朝他瞥去一眼,臉上始終帶著輕柔如春風般的笑意。


    秦長安說著朝屋內探了探頭,與此同時殷荃也正朝外望過去,兩人視線相觸,很快便分開。


    隻見那一身月白長裙、烏發及腰的陌生女子與夏侯嬰站在一處,兩人穿著顏色相近的素雅衣袍,無論在氣質還是長相上都相當般配,至少與她自己比起來,那陌生女子比她看上去要知書達理溫柔賢惠的多。


    前女友?


    或者……


    是“愛過”的那一個?


    無論哪一個,殷荃都不感興趣。


    她感興趣的,是夏侯嬰會不會對自己有興趣。


    如是想著的殷荃朝那抹頎長的身影看去,卻見他眉宇間漠然依舊,隻是那漠然中,似乎又多了幾分她不曾見過的情緒。


    是茫然,是無奈,是猶豫,是……悲傷。


    果然是舊愛。


    尼瑪,既然是舊愛還糾纏個什麽勁兒?!


    還嫌自己做的孽不夠麽?


    “抱歉,這貨現在是我的男人,小姐您哪位?”快步走到門口,殷荃直視麵前比自己高比自己白更比自己優雅一點點的女子,下巴微微揚起。


    “民婦秦長安。”月白長袍的女子微微笑著答道,唇角兩邊各有一個淺淺的酒窩。細長的眸子像桃花花瓣的一角,素淨不染纖塵,濃黑的眸子很明亮,仿佛倒映在平靜湖麵的銀白滿月,沉穩內斂。烏黑及腰的長發披散在身後,隻以一支通體潤白的玉簪挽著,再無任何修飾。


    聽她這麽一說,殷荃突然有點尷尬。


    民婦?


    原來她早就嫁人了?!


    也難怪夏侯嬰會一直惦記著她,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現在想想,自己是不是太主動了點?


    “你沒告訴我,你已經娶妃了。”偏轉視線看向夏侯嬰,秦長安唇角依舊蓄著笑意,隻是眼角裏已經有疲憊和清苦緩緩溢出。


    “你也不曾告訴本王,他已經死了。”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夏侯嬰淡淡開口。


    聞言,秦長安眸光流轉,似想說什麽,卻終究還是選擇了沉默。


    視線來回在氣氛曖昧的兩人之間交替,殷荃抿著唇,心中升起一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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