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候不早了,兩人到裏屋,準備體息睡覺。[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鄧建國的床鋪已經被陳瑞收拾得幹淨而整潔,鄧建國脫掉衣物,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麵,正準備熏完一根煙後睡上他來牢山戰區的第一個安穩覺,便在此刻,忽然聽得屋內響起一陣重物摩擦木地板的聲音。


    鄧建國聞聲抬起上身,側目一瞥,見馮文山正嚓嘎嚓嘎地從床底下拖出一個彈藥箱子,打開蓋子後兩手劈哩叭啦地翻弄著裏麵的衣物,看樣子是要找出換洗的衣服了。


    馮文山翻箱搗櫃,倒讓鄧建國心生好奇之念,當下坐起身來,借助晦明的燭光,雙眼如燈,向馮文山的箱子內裏傾目而視。他很看看這位農村兵戰士提幹的連長,究竟有些什麽家當?


    不看不要緊,一看驚一跳,這個連長委實太過勤儉節約了些,皮箱舍不得買,柳條箱總得要有吧?誰知道他居然用這麽一個破彈藥箱來裝衣物。


    鄧建國好奇之念漸濃,忍不住下床,套上鞋,悄然湊近前去,仔細一瞧,隻見箱子裏麵有兩套洗得發白還打著補丁的舊軍裝,箱底裏有個大塑料袋,塑料袋裏裝著一套疊得整整齊齊的新軍裝和兩雙連包裝紙皮都還是嶄新的解放鞋。[想看的書幾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說網站要穩定很多更新還快,全文字的沒有廣告。]


    鄧建國見狀,心裏暗忖:這次開赴牢山戰區的前夕,參戰部隊的全體指戰員都配發了兩套新軍裝,現在看來馮文山自己隻留下一套穿,另一套肯定是準備寄給他那貧困家鄉的親人。


    鄧建國不經意地脫口問道:”老馮,你那裏人?”


    “山東沂蒙人。”馮文山抬頭瞥視一眼鄧建國後,埋頭繼續撕扯箱子裏的衣物。


    鄧建國心頭一沉,不禁再次為革命老區父老鄉親的貧困和苦難震驚萬分,也為來自老區的基層軍官那清貧而寒酸的生活感到觸目驚心。


    鄧建國稍一愣神,神態有點羞慚,嘴上戲諧地道:”老馮,這套剛換發下來的新軍裝你把他留著當寶貝呀?”


    馮文山莞爾一笑,訕訕道:”小鄧,讓你見笑了,我自己留一套穿我就夠了,這一套軍裝和兩雙膠鞋我準備寄回家去,上次走得太急,沒有顧得上去郵局,明天我找軍工幫忙寄出。[.超多好看小說]”


    鄧建國鼻子一酸,眼角不由自主的濕潤起來,早在偵察連任副連長的時候,他就看到有個別家境極度貧寒的戰士,把部隊配發的新軍裝寄回家裏去給父母或兄弟姐妹穿,而自個兒經常穿一套破舊的軍裝訓練,當時他並不覺得奇怪,就普通戰士每月那點微薄的津貼,自己花都不夠,還甭說貼補家用了。他怎麽也不曾想到,馮文山已經是拿上工資的正連級幹部了,居然也那樣幹,不難想象出馮文山的經濟之拮據,家庭條件之窮困,已達相當可以的地步了。


    鄧建國盯著箱裏那件嶄新的軍裝,關切地問道:”你家裏還有兄弟姐妹?”


    馮文山搖頭道:”沒有。”


    鄧建國激奇道:”那你為啥把軍裝寄回家裏去?是給你父母穿嗎?”


    馮文山怔了一下,像有難言之隱,便岔開話頭,唉聲歎氣地道:”我是沒啥出息了,就指望著兩個女兒將來能考上大學,這樣家裏也就有盼頭了。現如今像我們這些穿黃皮的人已經不吃香了,隻有考上大學將來才有好奔頭,才有更多的機會吃香的喝辣的,是不是啊?”


    馮文山翻出一套破舊的軍裝,隨手拋到床上,合上蓋子,將彈藥箱推到床底下,一臉憨笑地道:”以我高中還沒念完的學曆就不指望在部隊升官發財了,能混上正營職,轉業回家鄉有個好的安置,能讓爹媽舒舒服服地過上幾年好日子,能讓老婆不那麽辛苦,我就心滿意足了。”


    隻要能養家糊口,安身立命就足夠了,僅此而已。看來馮文山當了兵提了幹娶了媳婦,心裏還是不忘一個莊稼人的本分啊!這樣直率和樸實的話語,這樣微薄的追求,不知讓那些拚命投機鑽營,阿諛奉承,蠅營狗苟,利欲熏心的霄小之流聽在耳裏,心裏作何感想?誠然,馮文山把世事看得很透,也淡薄名利,仍舊保持著中國農民老實善良,淳樸憨厚,聰穎勤勉,任勞任怨的優根性傳統美德,半點地沒丟掉,確實很難得。


    鄧建國本想再多問問馮文山的家境狀況究竟如何?家裏倒底還有些什麽人?但他再三斟酌,始終鼓不起勇氣,厚不起臉皮去問,很害怕不慎傷了人家的自尊心,勾起人家痛苦的回憶。


    鄧建國坐到床上,點了一根煙,見馮文山正脫下腳上那雙洗得白不呲咧的膠鞋,情不自禁地低頭俯視自己腳上的油亮皮鞋,嘴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是的,跟泥土裏走出來的馮文山比起來,他這個革命******從小過著稱得上是錦衣玉食的生活。任他怎麽愛鑽牛角尖,他也想不明白為什麽上帝會如此偏愛自己,讓他降生在一個老革命家庭,從小衣食無憂,長大後不為父母的養老送終而發愁,順利投考軍校還巧遇高師指點,從而練就成一身強悍而超絕的軍事殺敵本領,無論戰場有多麽殘酷和凶險,他都能屹立於不敗之地,即使遭遇奸佞小人的誣害和算計,也有那麽多的人在明裏暗裏拚命為他護短。


    反觀馮文山可就沒那麽好福氣了,雖然曆盡千辛萬苦才從麵朝黃土背朝天的窮山溝裏蹦跳出來,可還是要一頭擔負起戍守邊關的重任,一頭挑起家中妻兒老小的生存重負,不停地在忠孝不能兩全的尷尬境地裏掙紮徘徊,他所受的辛酸苦難是常人怎麽也無法想象得到的。


    由於是處在戰地最前沿,燈火管製得相當嚴,早早就熄了燈,營地被黑蒙蒙的夜幕包圍得嚴嚴實實,除了十幾名夜間巡遊的崗哨偶爾發出一丁點響動外,靜寂得可說是落針可聞。隻不過,外圍叢林裏時不時傳來兩聲夜鳥悲鳴,令人聞之頗感心頭發怵,時值陽春三月,五花八門的蟲子尚未泛濫成災,因而夜巡時還不至於讓那亂七八糟的蟲吟擾亂聽覺器官。


    黑咕隆咚的帳篷裏,陳瑞毫無睡意,眼睛睜得大大的,赤身裸體地躺在木板床上,翻來覆去,難以安然入睡,乘車一路顛簸帶來的疲頓似乎隨著環境的改變而風流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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