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情緊急,張召鋒心急火燎,忍不住嗔怪那兵成事不足,敗事有餘。<strong>.</strong>鄧建國趕快讓他帶隊繼續向任務目標地進發,自己和一班長先留下。


    鄧建國將那兵拉到一棵枝葉繁茂的大樹下,叫他蹲下來,然後掏出手電筒遞給一班長,令其打亮手電。


    鄧建國抓過那兵的右手,借助雪亮的手電光,仔細查看,見那兵的手背上有牙齒印,頂端有兩個特別粗而深的牙痕,格外悚目驚心。顯然,那兵被毒蛇咬傷了手背。雖然戰士們都穿著高腰解放鞋,即使踩中潛藏在草叢裏的毒蛇,也絕難被咬到或中毒,但暴露在外的雙手卻極難躲過那些盤繞在樹枝上的毒蛇襲擊。不難看出,那兵是在揮刀劈砍樹藤時,驚動了盤繞在樹枝上的毒蛇,從而遭到攻擊。


    鄧建國倒抽一口涼氣,慶幸毒蛇沒有去咬那兵的咽喉,否則就有性命之憂。


    鄧建國左手掐住那兵的手腕,右手摸出一根細尼龍繩,環形纏繞在他的手腕上並紮緊,防止毒素在血液裏迅速擴散開來。


    鄧建國叫那兵將手臂平伸,手掌攤開,手背朝上,保持這個姿勢不動。(.)而後,解下他的水壺並從他的挎包裏翻出一小袋白鹽,全部倒進水壺裏,使勁搖動幾下,好讓白鹽盡快稀釋在水裏。


    一班長將手電筒塞進嘴巴裏銜著,屁股坐在地上,雙腿折疊,用膝蓋支撐那兵的手臂。鄧建國用鹽水清洗著他的傷口,發現傷口周圍有小麵積的紅腫,毒素擴散得很慢,中毒情況不太嚴重,應該不是那可惡的眼鏡蛇。否則的話,那兵就隻能退出戰場,成為全連非戰鬥減員的特例。


    鄧建國鬆了一口氣,抽出81刺刀,向那兵叮嚀道:”忍著點,千萬不要亂動,我現在為你排毒。”


    那兵嗯了一聲,一班長掏出毛巾,揉成一團,塞進他嘴裏。


    鄧建國正握刺刀,在那兵的傷口周圍碰了碰,略略試探了一下,輕輕一挑,刺啦一聲,鋒利刀尖將傷口挑破一條細口子,米黃色的黏液登時湧冒出來,夾雜著泛紫的血水。雖然不是眼鏡蛇,但毒性還是相當霸道。


    鄧建國收刀入鞘,左手拿住那兵的手臂,右手抓起水壺,直接用嘴咬住他的傷口,猛勁吮吸一口,黏糊的毒液伴著血水登時吸進嘴裏。呸的一下,鄧建國吐掉毒物,把水壺往嘴裏一塞,用鹽漱完口後,如法炮製,邊吸邊吐,一連重複四五次。<strong>.</strong>


    待得吮吸完蛇毒後,鄧建國再次用鹽水清冼了一遍那兵的傷口,從扣在腰左側的急救包裏掏出一個青黴素瓶,裏麵裝著用半邊蓮、芙蓉葉、馬齒莧、鴨蹠草加白鹽搗碎,榨取的漿汁。


    鄧建國將自製的蛇傷藥揞了一些在他的傷口周圍,對他說道:”可以了,兄弟。”


    那兵取下嘴裏的毛巾,長籲一口氣,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說道:”我的媽呀!嚇死我了。”


    一班長熄滅手電光,欣幸地道:”幸好副連長會治蛇傷,否則你這條小命可就葬送在這裏啦!”


    鄧建國嗔怪道:”一班長,不許胡說,沒上戰場前誰也不許輕言死字。”


    那兵豪氣頓生,說道:”副連長,班長,我確實需要留下這條小命,因為我還沒有和小鬼子幹上架呢!”


    鄧建國把蛇藥瓶送給那兵,告訴他說半個小時後才能解開結紮,再敷一遍藥,就無大礙了,接著左手一拍他肩膀,右手一揮,說道:”走吧!該動身了。”


    七連已經走出一段距離,三人便加快腳程,疾速追趕而去。


    淩晨5點半,七連終於抵達任務目標地。很難想象,戰士們平均負重四十公斤的武器、彈藥和裝備,翻山越嶺,穿林涉水,馬不停蹄地進行了長達近十二小時的長途奔襲,中間絕少有時間喘歇,其疲累的程度,可想而知。


    部隊甫始占領攻擊出發陣地,隻見戰士們盡皆跟泥菩薩散架似的,癱坐在地上,各人氣喘若牛,揮汗如雨,跟剛從河裏打撈起來的落湯雞別無二致。尤其是那些體質較弱的弟兄,臉色泛出病態般的慘白,嚴重的當即就四仰八叉地癱軟於地,胸口起伏不定,嘴巴鼻子急促地喘著粗濁氣息,火辣辣,還夾帶有一股子血腥味。稍好些的,或蹲或靠在石頭上,嗆咳著,幹嘔著……衰憊的姿態不一而足。


    馮文山見狀,心知不妙,急忙搶上去,一把扶住一名搖搖欲倒的戰士,向大家喊道:”都起來活動活動,千萬不要躺著蹲著。”


    張召鋒看到弟兄們被長途負重急行軍折磨得死去活來,不免心急火燎,箭步躥過去,俯身從地上拖起一個弟兄,焦躁地向那些躺在地上的弟兄喊道:”都給老子起來,誰躺著,小心子老子踢爛他的屁股。”


    鄧建國一推熱汗長流的一班長,用命令的口吻道:”去,照管好你的兵,千萬別讓他們躺著。”


    霎時之間,各排排長、班長忙礙得熱火朝天,催逼著各自麾下的士兵站起來,活動四肢。


    因為大家剛剛結束長途負重急行軍,立馬躺下休息的話,肢體中大量的靜脈血便會淤集在靜脈中,引起心髒缺血,繼而導致大腦因為心髒供血不足,出現頭暈、惡心、嘔吐、甚至休克等嚴重缺癢症狀。


    鄧建國除感覺雙腿非常酸軟,腳板燙得像踩在火爐上一般難受外,身體並無不良反應,隻是兩片嘴唇幹裂得起皮,喉嚨裏幹燥得近乎起火。


    他擦了擦熱汗,左手反手拉過水壺上的軟吸管,塞進嘴裏,剛想吸進兩口清水,含在嘴巴,緩解焦渴。


    倏忽間,他眼角餘光,瞥見左首不遠處,有一條瘦小身影,正顫顫巍巍地挪動著步子。


    他心頭一怔,轉頭仔細查看,隻見晦暗的天光裏,那條瘦小人影步履蹣跚,似狂風巨浪中的孤舟那樣,病病歪歪地挪動到一塊大石頭邊,背靠在石頭上麵,呼哧呼哧地喘著急促而雜亂的粗氣。


    鄧建國察覺到那人體態瘦弱,喘氣毫無規律可循,定然是二排三班的新兵趙永生。這時,忽見那人背部擦石頭,緩緩地蹲下去,上身向前傾塌,胸脯支撐在雙膝上麵,腦袋低垂,嘴裏幹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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