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沅聽著某人的話,不知為何,竟一時心慌起來,將視線從他身上移開。


    “走吧。”宋淮硯看了傅沅一眼,轉過身去,徑直朝前走去。


    “姑娘。”衛嬤嬤拉了拉自家姑娘的袖子:“咱們也跟上去吧。”


    雖然不知道宋二公子怎麽這麽湊巧偏這個時候過來給陸王妃請安,有宋二公子護著,相信不會叫姑娘受了委屈的。


    要不她一個奴才,雖然能陪著姑娘進了王府,卻是無論如何都沒那個體麵能和王妃說上話的。


    傅沅聽著衛嬤嬤的話,點了點頭,抬腳跟了上去。


    走過一條青石小徑,又繞過一個花園子,就到了王妃陸氏的住處。


    見著傅沅和二少爺一塊兒過來,門口的丫鬟臉上露出掩飾不住的詫異來,忙掀起簾子進去通傳了。


    屋子裏,陸氏正坐在軟塌上看著賬冊,聽著丫鬟的回稟,臉色一沉,開口道:“他倒是真上心了,恨不能將人護在手心,我還會吃了她不成。”


    陸氏說著,對著站在下頭的丫鬟吩咐道:“叫進來吧。”


    “是。”那丫鬟應了一聲,便轉身退了出去,很快就領著宋淮硯和傅沅走了進來。


    衛嬤嬤則在傅沅進來後,被人請到了耳房喝茶等著。


    “臣女給王妃請安。”傅沅緩步進來,不見宋淮硯給陸氏請安,屋子裏的氣氛也變得有些凝重起來,便上前福了福身子,打破了僵局。


    陸王妃點了點頭,視線卻是朝站在那裏的宋淮硯看去。


    宋淮硯這才上前一步,請安道:“兒子給您請安。”言語間帶了幾分漫不經心,叫陸氏心裏忍不住湧起火氣來。


    見著依舊沒起身的傅沅,不耐道:“起來吧,一個個裝模作樣,做給誰看。”


    傅沅聽陸氏說出這話來,心裏很是詫異,卻也明白宋淮硯和陸氏的關係根本就差到了極點,別說是母子情分了,就連仇人都不如。


    知道內情的傅沅心裏不免生出幾分感慨來,陸氏待宋淮硯這般,也怪不得宋淮硯如今成了這樣的性子。


    換了誰,誰也想不通。


    傅沅直起身來,微微低著頭,看著地上鋪著的大理石磚麵,並沒將陸氏的話放到心裏去,自然也不覺著難堪。


    不等她開口,宋淮硯就道:“王妃若是沒別的事情,我帶她到祖母哪裏去了。”


    “你敢!”陸氏猛地一拍桌子,將茶盞震得發響。


    屋子裏的丫鬟婆子像是見慣了這樣的場景,臉上的表情一點兒都沒變。


    宋淮硯嗤笑一聲,看著陸氏的眸子裏帶了幾分輕蔑:“王妃知道,我到底是敢還是不敢。”


    陸王妃被氣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一旁的辛嬤嬤上前一步,勸道:“二少爺別這樣,有什麽話好好說,王妃叫傅四姑娘過來,不過是關心幾句,沒別的意思。”


    對於這個小少爺,辛嬤嬤心裏真是有幾分發怵,隻王爺偏疼他,老王妃雖經常教訓,卻也疼惜他幾分,所以就是自家王妃也不敢太過管教這個兒子。


    隻是母子之間在外人麵前鬧到這個地步,實在是失了體麵。


    王妃向來知道分寸,可每每遇著二少爺的時候,就少了份兒耐心,以至於亂了分寸。


    陸王妃壓下心裏的火氣,對著傅沅道:“我聽說,昨個兒硯哥兒將王爺的九龍玉佩給了你?”


    傅沅聽到此話,就明白了陸王妃為何叫她過來這一趟了。


    不等傅沅開口,陸王妃又接著說道:“硯哥兒向來眼界高,貴重的東西也不放在眼中。可是這九龍玉佩不一樣,乃是王府的傳家之物,便是要給,也該等你進門了,由我這個當婆婆的親手拿給你。”


    “免得傳出去,叫外頭的人說出閑話來,帶累了宣寧侯府的名聲。”


    陸王妃話裏話外就是要她將那玉佩交還給她的意思,傅沅不由得朝宋淮硯看去。


    幾乎是她剛看過去,宋淮硯就察覺到了她的視線,微微一笑,竟然伸出手來抓住了傅沅的手。


    雖然是在夏日,可他的手心微涼,手心還有些老繭,不知是不是練劍的時候磨出來的。


    傅沅下意識想掙脫,卻是被他抓的更緊了,他唇角微微揚子,看著她的目光帶了幾分寵溺,柔聲道:“聽話。”


    他的聲音有著磁性,好聽的很,此時又刻意溫柔了幾分,傅沅竟一時愣住了,呆呆地不知該說什麽好。


    “王妃今個兒若是為了這事,大可不必。玉佩是父王給兒子的,我給了自己往後的妻子有何不可?”


    “要不,王妃派人到前院的書房去,問問父王的意思,可是覺著這樣做不妥。”


    宋淮硯將視線從傅沅身上移開,對著陸王妃的時候,又換上了一種輕慢中帶著幾分疏遠的語氣,叫人由不得冷到了心裏去。


    陸氏伸手抓起桌上的茶盞扔了過來,正巧摔到宋淮硯的肩膀上,茶水打濕了他的半個肩膀,又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出去!”盛怒之下,陸王妃眸子裏絲毫都不掩飾對宋淮硯的厭惡,好像見著這個兒子,就恨不得親手掐死他似得。


    在傅沅不知該如何反應的時候,已經被某人拉著手,大步朝屋外走去。


    他握著她的手的力度比之前大了幾分,叫她忍不住悶哼出聲。


    聽到她吃痛悶哼出聲,宋淮硯才將力道放鬆了幾分。


    趁著這個機會,傅沅將手從他手心掙脫出來,快速的藏到了背後。


    見著她的動作,宋淮硯突然就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眼中的寒意也消散了不少。


    不知識不是錯覺,傅沅竟從他眸子裏看出幾分縱容和寵溺的味道。


    傅沅搖了搖頭,覺著自己一定是看錯了。


    這個人,不顧她的意思想要強娶她,一點兒都不尊重她,就像她是他看上的一隻小貓小狗似得,心裏一有念頭,就要抓回家裏養在自己身邊,這哪裏是真正的喜歡?


    “和我去給祖母請安去。”傅沅聽他說道。


    聽著他語氣中的不容置疑,傅沅隻得點了點頭,在他的地盤上,她知道自己沒有拒絕的權力。


    再說,去了老王妃那裏,比她一個人單獨和他呆著,更安全些。


    見著傅沅答應的這樣快,宋淮硯的眼中閃過一絲了然的意味,卻是沒有追究,領著她朝老王妃的院裏去了。


    兩人一前一後走著,看著他走在前頭挺直的脊背,傅沅腦子裏忍不住想起方才陸氏那些毫不掩飾的厭惡來,竟然生出一絲同情來。


    在這王府裏,宋淮硯定過的很不容易吧。不然,怎麽會成了這樣的性子。


    也許他並非是個壞人,隻是被逼的不得不做了一個壞人。


    否則,若是顧忌孝道,還不知被陸氏如何拿著一個“孝”字壓製呢。


    這念頭隻閃過一瞬,傅沅就舉起拳頭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她這是做什麽?她才是食物鏈最底端的那個好嗎?


    再說,宋淮硯即便在王府裏受了諸多冷落排擠,等到他登上皇位的那天,就全都補償了,她瞎操那個心做什麽,明明她的前途和小命兒還捏在這個人的手心。


    傅沅正在神遊,沒有發現前邊的某人已經停了下來,轉過身來,將她臉上的情緒和那些小動作全都看的清清楚楚。


    傅沅發現他的時候,已經來不及收住腳步,就這樣一下子撞在了他的胸膛上,他的胸膛很硬,傅沅的鼻子一痛,眼圈忍不住紅了起來。


    片刻,才好轉了些,發現自己竟然還在他懷中,方才被陸氏扔過來的茶盞打濕的衣裳此刻帶著幾分涼意,叫她頭腦猛地清醒了過來,雙腳不自覺朝後退去。


    宋淮硯隻帶著幾分調笑看著她從自己懷中逃開,像是知道自己做錯事一般紅著臉低下頭去,隻覺著有趣極了。


    這個小丫頭,一定是老天特意安排給他的。


    “走了。”傅沅聽到聲音,抬起頭來,已經見某人走出去幾步了,忙快步跟了上去。


    似乎是故意的,宋淮硯走得很快,傅沅跟在後頭,小跑著才追了上去。


    傅沅看不見的地方,某人微微揚了揚唇角,很是享受這種她追著他腳步的感覺。


    等到到了觀秋堂門口的時候,傅沅的額頭上已經滲出了一層薄薄的汗珠,臉頰透著幾分紅潤,胸脯一起一伏呼吸著,小嘴微微張開,叫人忍不住想要一親芳澤。


    宋淮硯的目光停在她臉上許久,眼中閃過一抹晦暗不明的光亮,抬腳進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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