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沅聽著他的話,被他放在斷箭處的手微微一顫,心裏頭倒吸了一口寒氣。


    這樣□□,確定不會失血過多出事嗎?


    見著她眼中的懷疑,宋淮硯不可察覺勾了勾唇角,從袖子裏掏出一個匕首來,吩咐道:“箭裏頭有倒刺,將傷口切開,再□□。”


    說完這話後,宋淮硯就將那把匕首放到傅沅手中。


    傅沅緊張之下,不自覺咽了咽口水,方才的黑血叫她知道這箭上蘸著毒,所以定要將箭頭□□才能穩妥。


    她抬起頭來看了宋淮硯一眼,見著他麵色蒼白,因為疼痛額頭上滲出汗珠來,遲疑了一下,拿了塊兒毛巾折疊了遞到他嘴邊:“咬著。”


    見某人聽話的咬住了,這才拿起匕首,眼睛盯著傷口一動不動,將四周的傷口切開,然後手指壓到周圍,拿帕子覆蓋在斷箭上,猛地一用力,將斷箭拔了出來。


    耳邊傳來一聲劇痛之下的悶哼聲,傅沅看著豆大的汗珠從某人的額頭上滑落下來,拚命穩住心神,將傷口上了藥,又拿繃帶包紮起來。


    等做完這一切,才發現自己後背的衣裳已經被汗水打濕了,雙手控製不住顫抖著。


    一隻大掌將她的手握在手心,聲音沙啞著道:“別怕,沒事了。”


    傅沅雖心中好奇他怎麽會受了箭傷,而且箭上還蘸了毒,卻沒有多問,有些事情還是不知道比較好。再說,以她對某人的了解,她就算是問了,他也未必會說。


    如此,倒不如什麽都不問。


    見著他臉色慘白,傅沅拿了兩個大迎枕過來,塞在他的後背處。


    做完這一切,聽著屋外寒風颯颯的聲音,兩個人這樣麵對麵,才覺著有些尷尬。


    她朝窗外看了看色,已經很晚了,他不會是要在她房間裏借住一晚吧?


    可他受了這樣重的傷,外頭天寒地凍,她怎麽能開口將人趕走。


    可若是明天萬嬤嬤和懷青見了,還不知會怎麽想。


    大概是她臉上的神情太過明顯,心裏想著什麽宋淮硯全都看了出來。當下就輕笑一聲,壓低了聲音道:“放心,來的路上做了暗記,明日一早被人發現前,就會離開,不會壞了沅兒名聲的。”


    “不過,咱們已經定親了,沅兒替為夫處理傷口,誰敢挑出錯來。”


    宋淮硯說到此處,大概是傷口痛得厲害,忍不住閉了閉眼,深吸了一口氣。


    傅沅見他受了這樣的傷還管不住自己的嘴,依舊這樣油嘴滑舌,心裏暗暗腹誹了聲活該。


    可見著他這樣難受,到底還是到了櫃子裏找出一個紙包來,打開抓了一把曬幹的茉莉花根出來,泡了一盞茶,遞到了宋淮硯手中。


    見著某人不解地目光,傅沅不知怎麽竟生出幾分得意來,唇角一揚,解釋道:“這是曬幹的茉莉花根,有鎮定止痛的功效。”


    “哦,為夫怎麽不知道,沅兒竟還精通藥理?”


    宋淮硯說著,又將視線移到桌上的那個裝滿藥瓶的檀木箱子上,眸子裏露出幾分笑意來。


    傅沅被他看得一陣心虛,咬了咬嘴唇,沒好氣瞪了某人一眼。


    宋淮硯見傅沅像小貓一樣露出爪子來撓人,心裏癢癢的,拿起手中的茉莉花根茶喝了起來。


    茶鎮定止疼的效果明顯,喝完一盞茶後,宋淮硯的臉色終於沒有那麽蒼白了。


    傅沅看著他臉色好些了,上前扶著他躺了下來,拿了一塊兒錦被蓋在他身上。


    “睡會兒吧。”


    對待一個病人,傅沅有著足夠的耐心,隻是這些動作落在宋淮硯眼中,冰冷許久的心終於是溫暖起來。


    等到安頓好某人後,傅沅才搬了個繡墩過來,坐到床邊。


    “......”宋懷硯張了張嘴,見著屋子裏隻有一張床,而傅沅隻是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雖然和尋常的姑娘家不一樣,卻也是個害羞的,就沒有再說什麽,隻抬起手來摸了摸她的腦袋。


    “你是病人,要不然我早將你丟出去了。”傅沅單獨和他待在一個房間了,這會兒又夜深了,屋子裏的氣氛變得有些詭異起來,強自壓下心裏的不自在,搶先開口道。


    宋懷硯看了她半晌,失笑道:“好,不多想。”


    傅沅被他突然的話弄的臉一紅,沒好氣瞪了他一眼。還未等她說話,某人就識趣地閉上了眼睛。傅沅的嘴角抽了抽,等著他睡著,才趴在被子閉上眼睛。


    因著受了驚嚇,又看了大半天的書,真的有些累了,傅沅才閉上眼睛,隻一會兒功夫就睡著了。


    雖然很快就睡著,到底心裏惦記著屋裏有個病人,傅沅半夜裏好幾次醒來,摸了摸他的額頭看他有沒有發燒,又浸濕了毛巾敷在他的額頭上,動作小心地替他擦了擦臉,如此幾次,快到天亮的時候才睡著了。


    等到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傅沅才發現宋懷硯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


    地上帶著血的繃帶和藥瓶也已經被人收拾拿走了,若不是屋子裏還有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和藥味兒,傅沅還以為昨晚發生的事情隻是一個錯覺。而她,則躺在了床上,身上還蓋了昨晚某人蓋過的錦被。傅沅聞了聞被子上殘留下來的一股熟悉的味道,不知怎麽就再也睡不著了。


    她走下床來到了窗戶前,輕輕將窗戶打開,寒風從外頭吹進來,隻一會兒功夫屋子裏殘留的血腥味兒和藥味兒就消散的幹幹淨淨,一點兒都聞不到了。


    傅沅這才終於鬆了一口氣,關了窗戶又回去躺了一會兒,過了約莫半個時辰後,外頭便響起一陣輕輕的腳步聲,懷青的聲音從外頭傳了進來。“姑娘,該起身了。”


    懷青說著,聽到屋子裏的響動聲,就推門走了進去。進了內室後,見著自家姑娘已經坐起身來穿好了衣裳,心裏微微有些詫異。


    姑娘平日裏最是愛睡懶覺,每日都要她叫好幾聲才肯起來。今個兒倒是不用她叫,自己就起來了。


    懷青心中詫異,卻見著自家姑娘眼下掩飾不住的青色,當下就嚇了一跳:“姑娘這是怎麽了,可是昨晚沒睡好,或是做噩夢了?”


    不怪懷青這麽問,傅沅向來不會有這樣難看的氣色。若不是睡得不好,那又是什麽緣由。


    傅沅點了點頭,順著懷青的話道:“是做了個噩夢,醒來後就睡不著了,就是不記得到底做了什麽夢。”


    說到此處,傅沅揉了揉腦袋,像是要努力想起什麽似得,臉上都有些糾結起來。


    懷青見著,忍不住出聲勸道:“既是噩夢,姑娘想不起來就別想了。再說了,古人說夢都是反的,不管是什麽夢,肯定不會像夢中那樣,姑娘又何必糾結於此。”


    見著傅沅點頭,懷青才扶著自家姑娘從床上下來。


    “姑娘氣色不好,不如泡個熱水澡吧。奴婢之前還曬了新鮮的百合花,最能安神靜氣了。”


    “嗯。”傅沅嗯了一聲,就叫懷青下去準備了。


    隻一會兒工夫,就有兩個婆子抬著裝滿熱水的木桶進來,幾個丫鬟拿著沐浴用的東西和衣裳。


    傅沅扶著懷青的手轉進了檀木雕花屏風後,脫了衣裳,雙腳踏著凳子進了浴桶裏。熱氣氤氳,空氣中有著淡淡的百合香,傅沅將後背靠在浴桶上,感受著熱水浸潤在皮膚上,果然整晚的疲憊和緊張都消散開來。


    她腦子裏不自覺想起了昨晚的事情來,宋懷硯那樣的身份,怎麽會受了那麽重的傷?


    之前,聽哥哥說皇上派他去揚州嚴查鹽商之事,揚州乃富碩之地,自古鹽商和朝中重臣、勳貴世家盤根錯節,插手其中,便是險之又險。


    隻是,他畢竟是南陽王府的二公子,又深得皇上看重,那些人,真有那麽大的膽子


    傅沅雖不大懂朝堂之事,卻也明白,這並非是聰明人的手段。


    “姑娘,再泡下去水就要涼了,奴婢扶您出來吧。”見著自家姑娘愣神許久,懷青忍不住提醒道。


    她總覺著,姑娘好像是有什麽心事似得,隻是姑娘自個兒不說,她也不好過問。


    聽著懷青的聲音,傅沅這才回過神來,點了點頭,扶著懷青的手從浴桶裏走了出來,又在懷青的伺候下擦幹身子換了身新的衣裳穿上,梳好頭發。


    才剛從屏風後出來,就聽著外頭一陣腳步聲,萬嬤嬤端著一碗熬好的紅棗銀耳羹從外頭進來。


    見著傅沅氣色好些了,萬嬤嬤才鬆了一口氣,卻是上前道:“聽說昨晚姑娘沒睡安穩,老奴熬了這紅棗銀耳羹,給姑娘補補身子。”


    傅沅點了點頭,在軟塌上坐了下來,伸手接過萬嬤嬤遞過來的青瓷碗,拿勺子攪動了幾下,遞到嘴邊,輕輕吹了吹,喝了起來。


    剛一喝下去,胃裏就暖暖的,舒服極了。


    萬嬤嬤見著自家姑娘喝的愜意,終於是放下心來。每年年底都是最忙的時候,姑娘忙了大半個月,別人不知道,她日日跟著姑娘還能不知道姑娘的辛苦。


    如今二房沒個當家太太,姑娘是嫡女,平日裏又聰慧些,自然隻能由著姑娘受累了。


    等到用過早飯,傅沅才去了寧壽堂給老太太請安,並不知萬嬤嬤在收拾她換下來的衣裳的時候,見著她袖子上沾染的血跡,一時就變了臉色,許久才平靜下來,重重歎了口氣。


    姑娘如今大了,做事情又有主張,她便是琢磨出什麽來,也不好在姑娘跟前兒問。


    此時的南陽王府,卻是烏雲密布。


    陸王妃捂著半邊臉,看著麵前的男人,好像從未認識過他一樣。


    “王爺,妾身做錯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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