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過去了,我現在在離家幾百公裏遠的g市的某家地產公司做房地產中介,名字倒是好聽,怎麽也和房地產掛鉤了。


    每天的工作就是收集,推銷二手房源,帶客戶看房子收傭金之類。別以為看起來很厲害,其實這一行競爭特別激烈,要不是有底薪,就憑那點可憐的業績,估計我早就餓死了。


    沒辦法,得過且過是不是。


    原本想著月底辭工,卻被強公的一個電話臨時改變了計劃。


    通話內容很簡短:速回,玉棋盤被盜。


    到底怎麽回事?我右手下意識地把弄著脖子上的吊墜,隱隱約約的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這幾年裏,強公一有時間都呆在他的房間裏研究玉棋盤,有什麽發現都會致電和我詳細解說。雖然我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麽,但是一定有他的道理。


    在某一天裏,強公將玉棋盤其中的一塊碎塊拿去給金店加工,在外表鑲鑄上一層銀,再用一根銀鏈穿起來,最後就成了我脖子上的吊墜。


    他還神秘地對我說,玉棋盤的中樞就歸我保管了。


    好端端的怎麽會不見呢?我實在想不出頭緒。


    我二話不說,直接致電老板辭工。就我那業績,老板是不會強留的,還避免了他做壞人的尷尬,所以他很爽快答應了。匆忙收拾行李,於當晚就坐長途回到家。


    玉棋盤被盜,那是大事。一來它是祖上傳下來的,二來也是海蘭祖奶奶魂飛魄散前的囑咐,三來,那可是一張藏寶圖。


    有一次我還對強公開玩笑說,等將來找到寶藏,一定會在村子裏大搞建設,起碼得起一間五星級的老人療養院,讓他老人家以後患上老年癡呆時,有個照顧他吃喝拉撒的地方。


    玩笑歸玩笑,但是我知道,玉棋盤以後總歸要落到我手上保管,甚至還得弄清背後的所有秘密,前提是強公沒弄透徹的情況下。


    玉棋盤不見了,就得找回來。


    強公教我本事,就是為了在將來能遵照玉棋盤裏麵指定的路徑,去尋找背後已塵封了多年的秘密。雖然不是命令,沒人強製我去執行,但是我明白這是冥冥中的安排。宿命一說或許有人不屑一顧,可是無論信與不信,很多事它一直都在那裏。


    傍晚五點左右,我急如火燎地趕到強公家,卻看見他在悠然地喝著茶,還問我吃飯了沒。待我確認他不是開玩笑,玉棋盤是真的不見了,我才不得不感歎這份定力實屬無人能比。


    既然玉棋盤已經被盜,你再著急也改變不了事實。


    強公白了我一眼。


    “究竟是哪個混賬幹的?”我奇怪地問道。能在強公眼皮底下偷東西,總不是一般人吧。


    誰知強公用手指了指我,才緩緩地道:“你堂叔,東方信。”


    “東方信?是他!”我心裏的一股火氣頓時就冒了起來。


    東方信是我另一個堂叔,年紀十八,雖然比我小但畢竟輩分擺在那裏。


    他剛出生不久叔公就死了,也就是他老子。接著叔婆改嫁,所以他是孤兒,從小到大一直寄養在伯公家裏。本家人在他小時候對他還是很不錯的,誰知那小子狼心狗肺,整天偷雞摸狗為人心術不正,歪念頭特別多。大人想教訓他一下,伯公又不願意,就這麽縱容著,搞得漸漸地就不招人待見了,他也開始變本加厲。


    說最近的一次,伯公生病住院,他在本家人麵前哭的那個稀裏嘩啦鼻涕橫流,於是大家湊了一大筆醫藥費。


    話說伯公一生無子無女,雖說幫他早死的弟弟養兒子,也還是屬於孤寡老人,所以出院時會報銷百分之八十。誰知那小子最後居然拿著錢去花天酒地花光了,這還不算,伯公住院時,他已變賣了家裏所有值錢的東西。


    玉棋盤是他偷了,在我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前幾天他上門,剛好碰見擺在廳上的玉棋盤,恐怕那時候他就動了歪心思了吧。”強公淡然地道。


    “強公,有誰能在你眼皮底下偷東西啊,說出去誰相信。”我真有點懷疑他是成心的,那麽大本事的一個人,咋能說家裏被盜竊了就被盜竊了。我可不是盲目崇拜,強公的手段還真厲害著。


    “怎麽跟長輩說話,我還不是一時疏忽,既然玉棋盤不見了,唯有找回來才能解決問題。”強公瞪了我一眼,責怪地道。


    得,我相信了。


    “那麽他在哪裏?找回玉棋盤也得先找到人再說吧。”我兩手一攤,白眼一翻,無可奈何地道。玉棋盤不見了,明擺著隻有我去尋回,不然還能有誰。


    “我問過你伯公,他去廣州了。我問了一卦,他會往北而上,估計是想把玉棋盤易手換錢。”強公依然老神在在,仿佛不見東西的是我而不是他,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


    “北上?那太遠了。”我疑慮起來,畢竟從小到大我沒出過省,不免有些膽怯,聽說北方人很霸道,還不講理一根筋……


    “讀萬卷書不如走萬裏路,不出去增長點見識,以後能有什麽出息。路費我為你準備好了,這裏是五千塊,明天你就啟程。出門在外多提防一下,錢不多,你省著點花吧。”強公說完就從他的單肩包中拿出了一踏紅牛。


    哦,原來有路費嘛。我暗暗呼了一口氣,心頭終於落下了一塊大石,有路費就不同了。我身上還剩下不夠一千塊,要是這麽貿貿然北上,我不得做幾年乞丐才回得來。再說強公孑然一身,平常一些富人起別墅蓋房子什麽的,請他幫忙看風水布局,沒有一萬也有幾千,我還沒必要為他在乎錢的問題。


    嘮叨了一會兒家常,主要是叮囑我路上需要注意什麽,有問題就給他打電話之類,末了還交給我當年給玉棋盤拍攝的兩張相片。


    又聊了一會兒我就起身告辭了,順道還得去看望了堂叔一趟。


    前幾年經曆了海蘭祖奶奶一事,可能是嚇得夠嗆,他現在對鬼神可是敬畏得不得了,初一十五殺雞還神是必須的,過年過節就更不用說了,全村就屬他家最大張旗鼓。


    “什麽時候回來的?你先坐一下,剛下班回來呢,我先去洗個澡。”他笑嘿嘿說完就直奔衛生間去了。


    他前兩年跟別人學汽車美容,聽說他混得還可以,做大師傅了。目前他在市裏工作,下班後還得趕回來,遠是不遠,可是挺不方便的,不過前一陣子聽他說過遲點就搬出去了。


    等了十分鍾左右,他才擦著濕漉漉的頭發走出來,從冰箱裏拿了兩罐啤酒,給了一罐給我。


    還沒準備好開場白呢,他就嬉皮笑臉地坐下來,讓我給他算一卦。


    掰不過他,也就隻有給他起了一卦。


    說起算卦,我從來不旁敲側擊的問對方任何事,直接起卦解卦告知後,然後才讓對方說他自己的疑惑,尋求化解的辦法。


    我已經不是逢人就說來來來,我給你算一卦的愣頭青,深知其中因果的厲害關係。記得有一次,我給人算卦,另外一人看不慣,還說算命的都是忽悠,騙子。還說你既然那麽厲害,你怎麽不算一下自己什麽時候死?當時我就急了,跳起來和他發生了爭執,來了一場口水大戰。


    真要讓我算這個,那是萬萬不敢的,忌諱。不算我還活到九十九,算了可能今晚三更立馬走。


    再說算命,通常是報壞不報喜,不然又是犯了忌諱。比如又有一次,有個做老板的讓我幫他算一下今年有沒有橫財,我看在卦金豐厚的份上,幫他起了一卦。卦象顯示有橫財,而且他今年運程特別好。


    不過我是這麽對他說的:“今年沒多大壞事,努力做就行,錢財方麵倒是不必過於擔心。”


    ……


    試想一下,如果我對他說,哎尼瑪,你今年發大橫財啊!


    最直接導致的後果是,他今年要不就是什麽都不幹了,就坐在家裏等天掉錢。要不就是做什麽都沒有了平日的謹慎顧忌,一通亂來。


    好吧,橫財在哪裏?


    所以有句話叫做——天機不可泄露。


    報壞不報喜的含義是,報壞事,能幫你化解是積陰德。報喜,一個不好那就會真正打亂一個人的人生原本軌跡,這種事做得太多,對人對己沒一絲好處,犯忌諱做不得。不過很多事不能一概而論,有時報喜隻為了在已成定局的基礎上加一股力,而這個就靠自己的判斷和見仁見智了。


    我學這個,卻是不讚成算命的,算者損陰德,多算命薄也就是這個道理。泄了天機,打亂了人生軌跡,最後得不償失。是人都有三災六禍,起落跌宕,平常心渡之就可以了,實在需要算一卦,也無傷大雅。


    所以外麵那些算命先生,有真本事的往往不給你說實話,沒本事的又有不少人聽信了忽悠,來去都沒多大意義。萬一,我說萬一,當你遇到死關,誰有那麽大能耐救得了你。


    “哎,不會吧?怎麽回事?”我掐算了一會兒,不禁大驚。


    “我滴個媽,好侄子你別嚇我,怎麽了?”堂叔也被我嚇得麵如土色。


    不信邪的我以為算錯了,又重新解了一遍,卦象毫無變化。


    我一臉不相信地盯著堂叔道:“你快結婚了,而且還有人丁的意思,還有,你女朋友懷上孩子了。”


    “我快結婚?還有那個啥?”堂叔火冒三丈,一拍桌子就站起來吼道:“孩子是誰的?”


    “屁話,當然是你的,奉子成婚之卦。”我沒好氣地道。


    都什麽人啊,就他那樣子就沒有一點覺悟,當父親了如何了得。


    堂叔愣愣地看了我一眼,才若有所思地道:“怪不得這兩天阿麗有事沒事就會反胃幹嘔。”


    “得了吧,十有八九了。”我哈哈一笑,幸災樂禍地道。


    接下來就冷場了,堂叔整個人心事重重,說話有一句沒一句,狗不搭八的,我幹脆一口把剩下不多的啤酒幹了,把易拉罐往桌子一放,道:“我回家了,你好好想想人生大事去。”


    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堂叔家,說實在的,我倒是挺想看看他生出來的孩子是不是和他一樣逗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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