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岸雙唇無聲掀動:你的好友要出賣你了。


    冉晴暖白其一眼:才怪。


    “暖晴方才已經說過了,暖晴並不曉得晴暖現在何處。”靈樞道。


    看罷?冉晴暖向丈夫做個鬼臉。


    後者恁是意外,強自忍笑。


    “你敢戲耍朕?”明容碩丕地色變,“看來,你當真不希望得到朕的友好對待。”


    “冤枉,皇兄。”靈樞揖首,“我是真的不知道晴暖最新的藏身處,但這萬安城是你的地盤,左右他們也逃不開您的管製,為何不全城戒嚴大肆搜查?”


    明容碩眯眸:“你是想讓朕把萬安城變成一座人心惶惶、草木皆兵的恐慌之城麽?”


    靈樞緊著搖頭:“皇兄見諒,是暖晴失慮了。”


    她這般低頭服軟還真是罕見,明容碩一時竟給怔住。


    “皇兄,廉王三哥如今怎樣了?”靈樞問。


    “你——”明容碩氣結,“你還真是不死心,不想告訴朕任何一點消息,卻想從朕這裏知道這麽多的事,世間幾時有了這麽便宜的事?”


    “可是,皇兄知道所有的答案,暖晴卻是真的一無所知。”靈樞不勝委屈。


    明容碩蹙眉:“既然如此,你總該知道遂岸的落腳之處罷?”


    “那倒是曉得。”


    “在何處?”


    “我進宮的時候,他還在一家叫做‘客來居’的客棧內。”


    “很好。”


    遂岸雙眉一緊:對好友的下落三緘其口,對好友之夫便大方賣之?


    “皇兄……”


    “你的廉王三哥至今下落不明,朕比你還想知道他的下落。”


    “那……”


    “能不能探望母後,還要看你今後的表現,先去安心做你的秀女,遂岸既然把你派了進來,自然會設法和你聯絡,晴暖亦然,屆時倘若能不負朕之所托,自會使你和母後團聚。”


    然後,在諸多佳麗羨妒的目光中,新承“恩澤”的“王美人”被送回豐秀殿。


    送走靈樞,明容樞也並未在寢殿安歇,不一時即啟駕離去。


    遂岸、冉晴暖聽得外間聲息全無,移身撤出這方空間。


    夫妻兩人由後園側門外的那條長巷直行,到達豐秀殿後門,低叩三聲之後,門扃輕開。開門者正是靈樞。按照事先的約定,三人一起走進章嬤嬤高在豐秀殿的休憩房。


    “方才,你們一直呆在寢殿?”靈樞問。


    冉晴暖頷首。


    “那你們也該知道客來居的那間客房是時候撤了罷?”


    遂岸聳肩:“不必擔心,遂洪他們警惕性極高,稍有異動即可察覺。”


    靈樞目光微有遊移:“按照官兵的搜查習慣,不會隻搜查客來居,旁邊的四海客棧必定也牽涉其內。”


    遂岸輕嗤:“你是明知這一點,還是將客來居給供了出來麽?”


    靈樞杏眸一瞪:“那我能怎麽辦?不然將晴暖……”


    “兩位。”冉晴暖雙掌擋在好友和丈夫視線之間,“當著我的麵,就不要如此了罷?不然,我會以為兩位感情甚好,欲將我排除在外。”


    “惡~”靈樞不寒而栗,“就算是你說的,該惡心還是會惡心。”


    “所以,聽我把話說完。”冉晴暖目色緊迫,“乾慶殿是天子寢宮,我是第一次涉足其內,而靈樞你想必是極為熟悉的罷?據你所知,乾慶殿向來的戒備如何?”


    靈樞不解:“你也知道那是天子寢宮,當然是戒備森嚴,風雨不透,不過,你問這個做什麽?”


    “今夜,我們潛入得太容易了點,除了幾個巡夜的太監,連侍衛的影子幾乎沒有看到。你認為其中可有什麽因由?”


    靈樞一怔。


    遂岸點了點頭,道:“我上一次潛進乾慶宮也是如此,因為那時認定住在裏麵的並非真正的皇帝,禁天閣內陪伴嶽父的那個才是真身,故而不曾生疑。如今,既然花癡舊帝依然存在,乾慶宮如此鬆懈的戒備便有點說不過去了。”


    靈樞雙眉緊蹙,眸光明滅。


    “而且,你走後,那位陛下並未在乾慶殿就寢,在這樣的深夜還要移居他處,便更加令人困惑了。”冉晴暖道。


    靈樞麵帶遲疑,欲語又遲。


    遂岸瞳心一閃:“你……”


    冉晴暖柔荑探出,按在他手背上,輕輕搖首。


    後者挑了挑眉,道:“今夜先到這裏,改日再……”


    “其實,我大概能夠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了。”靈樞突道,“太子大哥雖然沒有死,卻已經是一具有心無主的傀儡,如今的他是受製於人,所言所行都經人授意而成。”


    遂岸早有所料,故而未見太大反應。


    冉晴暖卻是始料未及:“我在裏麵聽他的聲音,隻是一如既往的咄咄逼人而已,你如何斷定他是被人操控的?”


    靈樞長長歎了一聲:“倘若皇兄是真正的當家做主,絕不可能如此輕易放我回來,更不可能在我套出了千惠公主、大成君的情報後卻反悔說不出晴暖下落時未將一記耳光甩在我臉上,尤其,他是在失去皇位後重掌皇位,更應該充滿暴戾之氣,可是他的神情之間當真有幾分心灰意冷的意味,似乎對正在做的一切極為厭倦一般。由此可見,這個太子大哥正在做身不由己之事。”


    冉晴暖蛾眉微顰:“倘若被你料中了,你認為這個操控者又會是誰?”


    靈樞目光閃爍,抿唇不語。


    “還在逃避?”遂岸淡然開口,“到了這個時候,你應該已經明明白白的確定了是誰在幕後控製一切罷?”


    靈樞心猶不甘:“千惠公主、大成君又怎說?”


    “他們來投奔大雲,難道隻有花癡舊帝可供其利用不成?”遂岸反詰。


    靈樞舌結,再度緘聲。


    冉晴暖思忖多時,道:“惟今之計,先配合靈樞先前的‘招認’,命遂洪‘逃亡’。然後,靈樞多做一些動作,倘使能將那位真正的幕後者吸引過來自是最好,不能的話,至少令太子舊帝少一些戒備。”


    “除了真正的幕後者,還有不知躲在何處的千惠公主與大成君。”靈樞攢眉苦思,“有什麽辦法可以使他們自動現形?”


    “我。”遂、冉夫婦異口同聲。


    靈樞看著這同心同德的夫妻,嗤笑搖首:“就算如此,本大夫也不能把你們賣給對方罷?那個千惠公主可不是善男信女,她尚在閨中時,就頗有一些名聲,否則又如何把大成君那樣的一頭猛獸收得那般服帖?”


    “我聽說過她的,在她和婚離京的那日,父親回到府中,曾道:千惠公主若為男兒,或為朝堂第一賢能,或為大雲第一叛逆,但是個女子,卻隻有嫁人為婦,不曉得是幸還是不幸。”冉晴暖道。


    靈樞深有戚戚焉:“不愧是恩師,精準至極。”


    遂岸淺哂:“聽你們這麽說,本王更想會一會這位千惠公主了。”


    靈樞不以為然,撇了撇嘴:“你想會,就請在宮外自行暴露行蹤引她去找你,把話放在前頭,千惠公主當年可是名動京城的大美人,雖然這麽多年過去,但處尊養優之下,依然不弱。閣下見歸見,可別失了魂,丟了心,負了晴暖。還有晴暖你當真不擔心麽?不怕因此失去你家夫君的專情?”


    冉晴暖莞爾。


    “這是何意?”靈樞似笑非笑,“對你家夫君的愛情如此信心十足?”


    “說得是呢,冉冉。”南連王也一臉壞笑,“抓緊本王比較好喔,萬一本王看上那個前任京城至美,你要如何是好?”


    冉晴暖撫著自己臉上那張人皮麵具,語聲平淡:“如果王爺移情別戀,臣妾也隻有長居這座深宮,從此專心侍奉此地君王,但願他可以從這張平凡的麵具下麵發現臣妾的深刻內涵,琴瑟和諧過上一生。”


    “……”南連王笑臉凝結。


    但,無論如何,遂岸還是決定化身誘餌,令大成君夫婦化暗為明,再難遁形。


    客來居遭遇地毯式搜查,一牆之隔的四海也未能幸免。


    慶幸得是,四海有一位何明做老板。也不知他是如何周旋打點,總之官兵們翻查不過一刻鍾,還未將前麵的普通客房過濾完畢,即收到了收兵命令,全數撤去。天字一號客房安全無虞。


    遂岸有感於此,更覺這個藏身之所的珍貴,決定將暴露自己行跡的地點遠離此處。


    “王爺,您想好了,咱們一旦把這隻碗摔碎了,就成了整座萬安城的通緝要犯。”盡管奉了主子命令要在這鬧市大鬧一場,遂洪仍是心存不安。


    遂岸大眼一瞪:“要得就是如此,婆婆媽媽的做什麽,還不快點?”


    遂洪仍作征詢:“您確定?”


    “本王若不確定,何必特意跑到這座豐香樓?”為了彰顯揮霍奢侈,在萬安城最好的酒樓內點了最好的飯菜,尚未動上幾箸便要整桌推倒大鬧一場,當他有多歡喜不成?


    “那屬下扔了!”遂洪手起碗落,繼而抬腳一踹,咆天大吼,“這是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這麽難吃的飯菜也敢端上來給咱們家主子用,你們這座豐香樓該拆了罷?”


    滿樓皆驚。


    在這番爭執中,遂岸“不慎”掉落了鐫有大氏國文字的玉佩,而後匆忙離去。


    他回到下榻的榮升客棧不足半日,便有人叩響門扉,門開後,一張絕美麵顏含笑以待:“南連王,久聞大名。”


    不得不說,他被對方這張臉驚豔了一記,稍頓片刻,道:“你是……”


    “我閨名一個‘瑤’字,明瑤。”那美婦淺淺一福,“可否借一步說話?”


    他抑首:“明瑤是什麽?本大爺為什麽要與你說話?”


    美婦揚眉淡哂:“南連王,大家明人不說暗話,你成心如此,就是為引我們現身,如今我們來了,你又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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