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遂岸向其後方一望,“既然夫人自稱‘我們’,同行者又在何處?”


    美婦微怔,繼而嬌笑連連:“不得了呢,見了我這張臉之後還能如此從容的男子,你是第一個。”


    他眉峰微掀:“應該是你之前遇到的男子太不濟了,或者,他們家沒有一個如本王的王妃那般賽過世間所有庸脂俗粉的仙妻。”


    “是在暗諷本公主是庸脂俗粉麽?”美婦輕掀黛眉,“這麽一說,我還真想見一見你那位仙妻呢,隻是,恐怕閣下就沒有機會再見上一麵了?”


    他呲出滿口白牙:“此話怎講?”


    “因為你很快就要見閻王!”有人道。


    隨即,一道寒芒躍入眸際,直刺眉心。


    他身形後撤,隱在袖內的長劍隨之出鞘,直撩對方頸喉。


    暗算者變攻為守,飛身躲避。


    “大成君?”遂岸盯著那道落在美婦近旁的身影,好生訝異,“已經落魄到需要親自出手了麽?”


    “非也。”美婦莞爾,“隻是因為閣下武功不弱,大成君想一擊得中要了閣下的性命。但閣下的武功,似乎比他想象得還要高一點。”


    他寒聲:“本王既然不惜親自作餌,當然要有所準備。遂洪!”


    隱身廊頂的遂洪俯衝而下。


    大成君冷嗤一聲,身軀一動未動。而後,數道勁衣身影從四麵閃現,齊襲遂岸主仆。


    “風緊,扯乎!”遂岸一聲大喝,身形直穿後窗。


    遂洪緊跟主子腳步。


    “想走?”大成君冷笑,揮手,“斬草除根,一個不留!”


    遂岸身在空中,已然看到身子下方張起的大網,當即鷂子翻身,一手扯住從身邊墜下的遂洪,落向屋頂。


    “看來這大成君對本王當真恨之入骨。”他有感而發。


    遂洪搖首一歎:“這不是王爺早就料到的麽?”


    “所以,把動靜盡量弄得大一點罷,開始——”他話音方落,身子已經衝了出去,“殺人了,救命啊!”


    這時候天色微暮,街上人群漸稀,喧囂已退。他這一聲,可謂震驚四野。


    “救命啊,殺人了!”硬著頭皮,遂洪也開始奔逃高呼。


    遂岸不甘落後:“快來救命啊,自稱大成君的男人要殺人了!”


    “什麽呀?”客棧內的千惠公主甚感驚奇,“此人當真是南連王?”雖然那副形貌隸屬上等,但這行徑未免市井了一點罷?


    大成君切齒:“他就是這副無賴模樣!”


    千惠公主嫣然:“可真是讓人眼界大開。大成君有何打算?”


    大成君恨恨道:“還能怎麽打算?經他這麽一鬧,隻怕不一時你們大雲衙門的人就要趕到了,先撤。”


    千惠公主顰眉:“就這麽放他走?”


    “自有人跟著他。”大成君眸內戾光一現,“這一回,他決計逃不出本尊的手心!”


    話雖如此,千惠公主仍然心存疑慮:“他主動現身把我們引出來,就是為了用這麽一個市井潑皮的方式狼狽逃躥?”


    大成君忖了忖,冷冷道:“無非是想驚動官府,把本尊出現在萬安城的消息散布全城,令我們失去在此處沒有立足之地。”


    “聽著是有幾分道理。”暫時想不到其它,千惠公主姑且認同這個推論,“叮囑下麵的人千萬顧好行跡,追其不上的時候就隨他去,左右他不會離開萬安城,我們有得是機會。”


    大成君眉積陰翳:“本尊不明白得是,你怎麽知道他是特意引我們現身?他又是如何得知我們身在萬安城的?”


    千惠公主一頓,道:“當然是因為有人告訴他。”


    “誰?”


    “這個嘛……”這位美婦人笑得豔光四射,“君爺相信為妻一次如何?”


    廊頂,遂岸匍匐其上,耳聞下方言語,不禁大感詫異:難不成操縱花癡舊帝的幕後黑手,是這位千惠公主?


    “千惠公主如何?”


    章嬤嬤休憩房內,遂岸甫走入門內,一聲準備已久的詰問迎麵而來。


    他聳肩:“什麽如何?”


    “看你打踏進這間屋子之後便神色呆滯雙眼癡迷,想來是被千惠公主的美貌迷得神魂顛倒失魂落魄了不是?”


    遂岸打量著這個口無遮攔的女人,如同看一個怪物:“你應該看得到本王的妻子就在旁邊罷?”


    靈樞意興盎然:“她是我的朋友,我當然看得到。”


    他擰眉:“當著我的妻子你的朋友說這樣的話,你是想挑撥我們夫妻感情還是想傷害朋友心靈?”


    “狡猾。”靈樞撇嘴,“可你進門時的那張臉令人很容易往這塊聯想,是不是,晴暖?”


    冉晴暖但笑不語。


    “那個千惠公主確實不是善類,照當時的情形看來,是一個將大成君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棘手人物。”他道。


    “貌色如何?”靈樞最感興趣的,仍然是這處。


    “與冉冉正好相反。”


    靈樞大惑不解:“什麽意思?”


    “媚入骨髓。”


    靈樞壞笑:“你是在說晴暖不夠嫵媚麽?”


    遂岸睞其一眼:“別拿冉冉和那樣的女子相提並論。”


    靈樞柳眉倒豎,就欲反唇相譏。


    “可以了罷?”冉晴暖啼笑皆非,“神醫大人這麽希望阿岸被千惠公主的美色所惑麽?他哪裏招惹到您了?”


    “隻有如此,你家夫君才像一個正常的男人啊。”神醫大人振振有詞,“整天隻圍著晴暖一個人轉來轉去,是在修煉情聖不成?”


    遂岸啞然失笑。


    “笑什麽?”靈樞狐疑眯眸。


    “因為昨日親眼目睹那位千惠公主的種種,從而心生幾分好奇,特地向何明打聽了一下那位公主的些許訊息。”


    靈樞有幾分心虛:“那又如何?”


    他目閃揶揄:“原來,那位千惠公主在出閨之前,與王烈曾經有一段青澀過去。聽說,那時的襄親王差點親手殺了時為府中侍衛統領的王烈,那時的皇帝公主的父皇愛惜王烈的絕世武功,將之召到宮內,進而封郡主為公主,將之派往西漠和親,才算斬斷這段情緣。”


    靈樞抿了抿唇,嗤聲不語。


    “是真的?”冉晴暖好生意外。


    “何明應該不會開自己的好友的玩笑罷?”遂岸抱肩,輪到他來主導局勢,“你說呢,神醫大人?”


    “哼。”靈樞撇頭。


    遂岸囅然:“看你這副計較模樣,難道時至今日王烈仍對這位舊情人念念不忘?”


    “誰對她念念不忘?”靈樞一臉嫌惡,“你少給那個女人臉上貼金!”


    冉晴暖淺聲歎息。


    靈樞眉目一狠:“晴暖歎什麽氣?你也以為王烈仍想著她不成?”


    她螓首輕搖:“現在想著她的是你,一個過去的人罷了,你就灑替自己的相公耿耿於懷了罷。”


    靈樞鼓唇不語。


    “我雖然還沒有親眼見過千惠公主,但從阿岸的神色來看,決計是人間絕色。如此一人,男子本就不能輕易忘記,你卻還要替他記著,不嫌冤枉?”


    遂岸大急:“冉冉,我可沒有因為那個女……”


    “你為之驚豔了罷?”她莞爾,“就如我初次在遠方望見縱馬馳騁的你的那一刻,或者,如第一眼看見律鄍時,為其冷峻神秘所動容。”


    南連王的俊臉幾度變更,先是喜孜孜樂不自禁,後又冷颼颼怒不可抑。


    靈樞忍俊不禁:“如果說千惠公主馭夫有道,晴暖一定是擅長家教,佩服,佩服。”


    “冉冉,你再提那個陰險家律鄍,本王要生氣了。”他僵聲道。


    冉晴暖白其一眼:“你且說說,你認為千惠公主在這場新舊兩帝的交替中扮演著一個怎樣的角色?”


    他撇首:“本王不猜。”


    “賭氣?”


    他想點頭,但在妻子溫柔如水的眼眸注視下委實有幾分不敢,遂道:“我不猜,是要直接去問。”


    “問誰?”


    “禁天閣內的那位落魄皇帝。”


    “廉王三哥?”靈樞瞳仁泛亮,“我和你一起去見他,順道鑒別一下真假。”


    這個計劃,當晚成行。


    身著侍衛常服的遂岸在前,太監裝扮的冉晴暖、靈樞一左一右在後相隨,以黃衣暗衛的腰牌,再訪禁天閣。


    “冉重在何處?”遂岸環顧四方,問隨著他們進來的門前守衛。


    “冉大人早就不在此地了。”那守衛覆下的眼瞼內一雙眼閃閃爍爍,道。


    “去了哪裏?”


    “屬下也不知道。”


    “誰來提走的?”


    “是皇上身邊的魏大人。”


    遂岸沉思片刻,揮手:“你出去罷,本督要翻查一下他留下的這些筆墨。”


    “是。”那守衛恭敬退下。


    遂岸四下環顧:“閣下在不在?”


    無人回應。


    他喟然:“看來是不在,我們走罷。”


    “且慢。”屏風後,走出了神清氣爽皇袍加身的明容毅,“閣下對朕的耐心隻有這麽一點麽?”


    靈樞緊盯來者,瞬間淚襲眸際。


    “本王的耐心向來隻留給本王的王妃。”遂岸道。


    明容毅頷首:“晴暖的確值得珍惜對待。”


    遂岸顏容一凜:“她是本王的妻子,今後請閣下不要用這樣的口氣談起她。”


    “閣下還真是嚴防慎堵呢。”明容毅笑道。


    “好說。”遂岸撩衣落座,“本王此次來,有一件事想與閣下好生按討一下。”


    “可是與千惠公主有關?”


    他雙眉倏緊。


    明容毅麵色平淡:“閣下遭千惠公主追殺,心中一定有許多迷團罷?但問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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