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雪花蟒蛇自草叢間慢慢遊了過來,麵對食物的誘香,雪花蟒蛇再難抵禦,撲近的時候,張開一張惡口朝著食物咬去。


    黃眉妝無情的將這頭靈物化成了一縷青煙。


    她冷漠的盯了一眼地上的雪蟒,然後看向旁邊依然安靜坐著的蒙放。


    這麽多年,這一幕已經發生了不知多少次,各種野獸靠近,黃眉妝都像是最忠誠的守護者,安安靜靜的呆在蒙放身邊,她離的最遠也不會超過兩百米,而且離開的時候,她會仔細將兩百米以內的任何威脅剔除。


    天空中一片雪花緩緩逃過枯枝的編織的藩籬,在空氣中滑下一道扭曲的軌跡,落在了黃眉妝的指尖。


    黃眉妝抬起頭來,仰著皓白的蒼頸,看著已經枯敗得隻勝下枝條撐開的天空,天暗沉沉的,沒什麽光影景色,無數雪花仿佛受到了第一片雪花的呼喚,像是一群放學的孩子,自天空中奔跑著飄下來。


    黃眉妝沒有刻意去驅開這些雪花,她其實非常喜歡雪。隻不過今年的雪花感覺比往年的來得早了些。她雖是已經忘了去記住從身邊從樹林子裏流逝的時光。


    但每一場雪她都會擊斷一顆樹木來記住一個冬夏的輪替。


    她看了一眼旁邊斷去樹杆後餘下的樹樁,不需要刻意去數,她已經知道有九顆樹杆了。


    一道白色冰頸激射過去,新斷的樹樁也在黃眉妝的唇葉間添了一個新的數字。


    十。


    說不上有多遙遠,更扯不上沉重。如果是站在第一顆樹樁前,她會覺得如果要以一個冬夏為輪替斬去十顆樹這會是一段漫長的光陰,但她現在站在第十顆樹樁前看著前麵倒下的九顆樹樁,恍惚覺得——十年似乎也隻是彈指一瞬而已。


    她走到蒙放麵前,很輕巧很輕盈的整理蒙放頭頂上由枯枝勉強盤錯的頂蓬,過於輕巧的動作,仿佛連落下的雪花都不願意驚動。


    做完這一切後,她開始整理一天的食物,就地取來自己送上門的雪花大蟒,做過清理後,再用小火的燒製成熟,然後就可以吃了。


    黃眉妝吃過簡單的早餐,接下來開始打坐修練。這是她唯一可以讓自己忘掉時間這個煩惱的源頭。如果這些年不是修練吸引去她的注意力,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能力能夠堅持到最後。


    這場雪下得很大,也下得很久。


    地麵上積了一層厚足尺餘的雪皮,第二天黃眉妝睜開眼睛後,再難看得見地麵上有任何碧綠的雜草蒼青色,蒙放頭頂上的簡單枯枝樹蓬也被壓得彎彎的。黃眉妝見了,忙起身迅速將雪蓬整理。


    這個時候的蒙放雖是不知道在學眠還是在參悟,總之不宜造出任何動靜影響到蒙放。


    仔細清理了枯樹葉蓬,再添上幾根拳頭厚的樹枝作為支架,加固這枯枝葉蓬。黃眉妝又仔細探查了一遍蒙放的氣息,察覺和昨天並沒有任何兩樣後,她這才像雪地裏走去,食物沒有了,她得重新去尋找食物。


    雖說日複一日的做著這些事情,不過黃眉妝並沒有厭棄,甚至這些天她臉上難掩淡淡的高興。


    就在這場大雪下到中期時候,她的修為也小小的躍了一個台階,由結丹初期邁入到了結丹中期修為。


    現在的靈力厚度又比前一翻了數倍。


    因此一頭二品靈雁輕輕鬆鬆被她一箭射了下來。


    簡單清理過靈雁後,提著靈雁肉回到營地,剛剛走近,黃眉妝就呆了一呆,然後安靜提著靈雁走回去坐好,架上火架子,開始燒著自己早上的食物。


    火焰像是一頭饑餓的食獸,吞著靈雁的屍體。


    黃眉妝這才把目光招起來看過去,盯著不知時已經睜開眼睛正盯著自己的蒙放,說道:“什麽時候醒的?”


    “就剛才。”蒙放盯著火堆前坐著的女人。他不知道自己這一坐有多久時間,但他能感覺時間在身體外流逝的漫長歲月,至少從眼前女人身上這件已經失去不少靈光的裙裳就依稀看得出來時光漫長又無情的殺傷力。


    黃眉妝把目光收回火堆中,問道:“餓與不餓?”


    “應該是餓的。”蒙放現在肚子裏空空如野,不過饑餓感也不是太明顯,估計是饑過頭了。他注意到頭頂枯枝建成的簡單蓬子,心中對眼前的女人多了一分感激。


    “多久了?”蒙放再問說。


    黃眉妝下意識回頭看了看不遠處的樹樁,說:“十個春秋了吧。”


    十個春秋,也就是十年。


    蒙放盯著眼前的女人,不曾想自己當時一覺沉淪,再醒過來時已是十年之後。


    他雖是感覺這一睡睡了很好,但並沒有想到一睡就睡了十年。


    對於自己來說,十年不過隻是一睜眼一閉眼的時間,但對於醒著的黃眉妝來說,卻是需要一天一天熬過三千六百多天的時間。沒有人陪伴,哪怕他在身邊,但也沒有一個可以說話的人。這樣漫長而又無聊的伴隨,其實最是枯燥乏味。


    “怎麽不走?”蒙放說道。


    黃眉妝指了指天空說道:“這裏是幻境,走到哪裏去?”


    “不是了。”蒙放說道。


    黃眉妝微微愣住。自從那天晚上蒙放沉淪之後,她就沒想過離開,所以這些年她一直也沒嚐試過離開。


    “這是怎麽回事?”她不解看著蒙放。若他們當真已經逃離了魔燒島,應該是與最後一刻蒙放念出那奇怪咒語有關係。


    蒙放掩下眼中一絲異色,眼中依然平靜:“也許是我們命不該絕吧?”


    “會這麽簡單?”黃眉妝自然知道蒙放沉淪十年不醒,其中肯定發生了她不知道的事情。


    “簡單一點不好嗎?”蒙放嘴角淡淡綻著一絲微笑,隻是這笑在嘴裏的味道卻是苦的。


    黃眉妝盯著蒙放,良久才說道:“你十年前念的那串咒語應該是西方修士的吧?那串咒語聽著很神秘,你是怎麽知道的?”


    “不小看見的。”蒙放隨意說道。這個時候一個隨意的說法看上去雖是搪塞,但他已經沒了過多的心思去解釋這一切了。


    能活著就好了。


    總比死了強。


    至少這不是最糟糕的結果。


    蒙放抬起頭看著枯枝縫隙裏下起的大雪:“雪真美啊。你說是與不是?”


    黃眉妝默默盯著蒙放,然後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了蒙放。


    但她心裏依然難以接受這樣的現實。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這件事直到很多年以後,黃眉妝才知道其中秘密。


    但現在,蒙放不打算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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