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愛哭。”


    不知是失血過多還是呼吸不暢,被磚拍過腦門的的某隻說話有些不著邊際,整個人也退得踉踉蹌蹌。


    “……說得,挺有骨氣”,鳳羽眼角略抽,麵色略僵,整個人略有蕭蕭寒意,“你若不俱生死,為何舉劍反抗;你若不俱生死,為何不拒絕我的援手。”


    她……她可不會傻到站著等死啊。


    ……鳳羽撇開眼,努力攢出幾聲冷笑,繼續道:“站穩了,我可要出手了。”


    語畢,又陰陰瞄了一眼金戈肩上還沒抽出的劍,道:“就算你受傷我也不會停手,就算你把它拔出來刺向我,哼,我同樣不會停手。”


    金戈大驚,看看肩上的劍,又看看鳳羽的腰。


    今日賊人所持的兵器五花八門,有短劍、長劍、彎刀、斧頭等。


    短劍尺許不到,刺入身體則貫以內力傷人;長劍略兩尺不到,刺中鳳羽的便是這類少見的長劍,幾乎貫穿他的身體。


    鳳羽恨極她在沒有止血的情況下拔掉他身上的劍,因此打算報複。


    “戈兒。”


    伏洛終於收拾完賊人,見到金戈與鳳羽弓弦弩張,顧不得其它火急火燎的躍了過去。


    鳳羽反應更快,不待伏洛奔至已欺身上前,金戈則拔出了肩上的短劍揚手一刺……


    “你……”死死鉗製住她的鳳羽,再次將話和憤怒生生逼了回去。


    金戈將拔出的短劍刺進了鳳羽的肩,因還沒有痊愈的傷臂和被刺的肩在同一側,拔劍那一刻痛得她錐心刺骨,幾乎昏厥。


    鳳羽奪人的同時點了她的幾大穴位,並死死將她扣在他胸前,冷笑著緩緩看向伏洛:“今日你帶不走她。”


    伏洛不語,直接奪人。鳳羽急退一步,語氣更加冷冽:“你隻有兩條路,要麽帶著她們回去交差;要麽留下她們讓你們的皇上聽命於我。”


    不待伏洛答話,鳳羽又道:“我不會傻到身邊隻帶了一人。”


    伏洛怒極,眼中越發沉靜無波:“今日你隻有一條路,那就是放開她。”


    “不要”,損人一千自傷八百的事隻有她金戈可以做,而伏洛你不能做,“我有傷在身,你帶著他們先走。”


    他也不要。伏洛深邃的星眸中布滿了心痛與懊惱,他連自己心愛的人都救不了,他還能做什麽:“戈兒,我寧負天下人,也不負你。”


    金戈將頭搖得像拔浪鼓,不讓他再說下去:“你從未負過我,也從未負過天下人。”


    見伏洛毫無退意,金戈繼續道:“我們說好的,你真的那麽容易忘記麽。”


    伏洛頓時沮喪不已,哀傷漸漸漫延四肢百胲,整個人整個心落到了人生的最低穀。


    鳳羽臉上閃過一抺不易查覺的思緒,神色淩厲:“還不打算走嗎?”


    成魚等人也陸續圍了上來,個個麵露怒意,對鳳羽和白選虎視眈眈。


    伏洛雙拳緊了又鬆,鬆了又緊,仿佛有一把利刀在心中來回割據,痛得他無以複加,緊蹙的眉宇怎樣也掩蓋不住深深痛楚。


    戈兒,我們說好的,你是我的妻。


    伏洛一瞬不瞬的鎖住金戈,仿佛要將她雕刻進他的心中刻進他的血骨,永不磨滅。


    金戈垂下眼眸斬斷那道令人心碎的目光,更不願讓他看到她的痛她的傷。


    伏洛,快走吧。也許我們之間經曆的磨難太少,老天爺不願意讓我們輕易牽手。


    “不願走?!可想好了,皇後公主被賊人所劫,這滿地的屍首可以做證”,鳳羽早已不耐,氣勢越發的咄咄逼人,“我這點小傷也是‘鄰國友邦’的見證。”


    黑白顛倒,嫁禍於人的事鳳羽可說得到便做得到。


    伏洛拳頭緊握,至始至終都不願意錯眼的他驀然轉身飛奔上馬。他,帶著幾分蕭削再也沒有回頭。


    “白選”,望著伏洛的背影,鳳羽嘴角微揚,“把他給我盯好了,到達關穀再回,否則……”。


    白選默然含淚,一臉的悲愴絕望,低頭拿過蛇形劍淚奔而去。


    風聲嗚咽卷起肆虐的寒意,吹亂了她的發,也亂了她的心。望著天際逐漸消失的黑點,金戈不禁仰天長問:他們到底要走到什麽時候。


    想起那抹孤獨痛苦的背影,她悴然跌坐在地,眼淚流成了河。


    “站起來,你不是一直表現出很堅強嗎,現在怎麽如此懦弱。”


    鳳羽胡亂扯起她,怒極了她追隨他的目光,她為他傷心難過的模樣。


    無視鳳羽的冷嘲熱諷和粗爆,金戈抹去臉上冰涼的淚水。


    也許她隻要過得糊塗一點,便與伏洛走到了一起;也許她隻要再任性一點,便與伏洛牽到了對方的手;也許……


    “可別逼本王……”鳳羽終於掐住無視他的那個女子,眸中燃燒著熊熊烈火。


    女子抬頭淡淡的對上他的眼,一字一頓:“我有傷在身,需要馬車。”


    你不是不止帶一人麽,你不是貫用逼迫麽。如此,她為何乖乖就犯。就算她是他的罪奴、他的階下囚,她也要做一個上上等的階下囚。


    嗯,就像黑老大入獄後也是高大上一樣。


    想象從來是豐滿的,現實一向都是骨感的。


    金戈沒有等來馬車,也沒有等來鳳羽的憤怒。他鬆了手搖搖晃晃退了幾步,麵色逐漸蒼白。


    有些納罕。


    金戈好整以暇端看著他。


    他說:“我帶的人走了。”


    某隻先怔後怒,幾乎仰天嚎啕:丫的,孫子,你丫的“兵不厭詐”害死多少忠厚良將啊啊啊。


    鳳羽見女子抓狂的麵色,按自己的思路理解下去:“是不是覺得他們真狠心。”


    “不”,金戈幾乎狂吼,被風一吹底氣就散了,“我是佩服你唱空城記的本領。


    鳳羽眸光變幻莫測,盯了女子良久才冷哼道:“如若再不走,這裏就會多兩具屍首。”


    “那又何防”,知道他在使詐,金戈免不了膽由心裏生,語氣裏透露著幾分嘲諷,“你就那麽怕死麽。”


    “是,本王怕死。”鳳羽毫不否認自己的想法,伸手去拽金戈,“本王要的東西還沒得到,死了豈非不值。”


    金戈挑眉躲過他的拉扯,卻見他身形晃了晃,毫無預兆的倒在地上,直到他一動不動躺在那裏,金戈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他失血過多昏倒了。


    呃,這個,是不是表示老天爺給她一個逃跑的機會。


    謹慎小心的探了探他的鼻息,想他肯定死不了。


    金戈有些欣喜,像土匪婆似的搜刮了他身上所有銀兩,扭頭點了一匹好馬費力爬上去。


    離去前她很跩的看了鳳羽最後一眼,發現他仍然躺在那裏沒有動靜。轉回頭,金戈策馬離去。


    策馬奔馳在蕭蕭寒風中,金戈由最初的喜悅到逐漸的冷靜,在看到幾隻盤旋的禿鷲後老覺得有東西堵在心頭。


    金戈覺得這該死的風越吹越冷,幾乎將人凍裂。


    傷口上的血早已凝固,一半是因為天冷,還有個原因是鳳羽即時給她封住了穴位。


    腦海裏浮現出鳳羽躺在地上的身影,金戈懊惱的撓頭,策馬又跑。


    天際灰蒙蒙一片,張牙舞爪的寒風掠過光禿禿的樹幹衝向一人一騎,跨下的馬兒被刺骨的寒風割得揚了揚脖子,有些不安。


    又奔了好久,金戈終於勒住馬韁歎了口氣,躑躅著打馬返回。


    鳳羽還是那個姿勢躺在那裏,風撩起他身上的袍子,上麵有黑色的汙漬,也許是凝固的血,也許是其它。


    幾隻禿鷲盤旋在頭頂。


    金戈下馬仔細觀察,鳳羽麵色發青身體冷僵,睫毛上發絲上結了點點冰晶,看樣子情況並不好。


    她趕緊把鳳羽的戰馬牽過來,弄了些幹淨的雪化成水滴進他嘴裏,還是沒有反應。


    罷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金戈咬咬牙,費勁的將他靠在自己懷裏。想了想,又抓起他的手反複摩擦。


    鳳羽終於有了反應,卻顯得極度的虛弱,眼都不抬便道:“你……不是追你的心上人了嗎,還回來幹什麽。”


    金戈停下手有些後悔救他,可見死不救她又做不出來。雖然他是個十惡不赦冷酷無情無賴可恥的人,但他是同伏洛一起出城的,如若半道消失……


    好吧,既然選擇了救人,理由什麽的統統不要去找。


    “你能自己站起來嗎?”她雖然要救他,可不想出太多的力也。看得出他也在努力起身,奈何試了幾次都隻是心想而事不成。


    她又問:“是不是凍僵了?”


    他劍眉緊蹙略點了一下頭,想要說什麽,嘴唇上的血口子一下崩開,還滲出幾滴血來。


    金戈撇撇嘴,好脾氣的弄了些雪化成水讓他喝下,又好脾氣的拭去他嘴上的血跡。


    焦急環顧,眼看天就快黑了,若還呆在這裏,真就應了他的話,明日多了兩具屍體。哦,是被野獸啃得隻剩下骨頭的屍骨。


    不行,他這個狀態她帶不走他,除非他能起身並配合她爬到馬背上,他們兩人都是傷病員哎。


    “那個,二王子,鳳二爺,你可一定要站起來,上了馬就好辦了。”


    他默然無語,良久又試了試,還是徒勞無功,鳳羽臉上不由得露出幾分惱色。


    啊啊啊,大爺,現下可不是發脾氣的時候。


    金戈趕緊握住他的手搓揉,說:“再搓暖和點就行……暖和點了嗎?”


    鳳羽麵色稍暖,過了好一會兒才點點頭,示意要喝水。


    金戈又像侍候大爺一樣等他喝完雪水,抬起爪子又替他搓腿。幾次三翻後,鳳二大爺總算恢複了些氣色。


    金戈再次將他扶坐起,感覺比之前要輕鬆許多,不由得大喜:“你再試試。”


    鳳羽半倒在金戈懷裏沒動,良久才聽得他道:“銀票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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