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戈屏住呼吸仔細傾聽兩人對話,手指不自覺的絞著自己的衣角。


    幾日來她也從難民們口中聽到不少傳聞,結合自己所知道的,以及仲音一事,多少也猜到一些,隻是沒想到京都的事態嚴重到無法控製的地步。


    手上傳來暖意,仲音小心的握住她的手,製止她絞衣服。


    金戈抬頭望向仲音,他的眼神充滿了鼓勵和安慰。


    可是,她真的想再問問他,那晚吳宮是不是真的被火燒了。是有人故意放火還是失火,放火的目的又是什麽。


    隻可惜,仲音是在大火之前被人敲昏帶走的。不然,以天子的封城速度,他早就被救下,哪裏會發生三人逃亡的事。


    對上金戈清徹的目光,仲音的耳根又泛起可疑的紅色。他趕緊低下頭避開金戈的視線。


    精通音律的仲音身板雖不健壯,卻是一副溶溶清清風拂玉樹的感覺,金戈閱美無數,對上他總免不了失神。


    偏偏這樣一個端雅玉潤的孩子還總是臉紅,金戈好不感歎自己的命生得好。


    籲——收回神,金戈湊到仲音身畔,用隻有兩人才聽得到的聲音道:“小心為上,我們離玉城還很遠。”


    是的,按金戈所推測,若不出意外,他們平安的日子也過不了幾天了。


    她不相信,那些專門訓練的殺手會精明不過她這顆被門拍過的腦袋。


    仲音靜靜的坐在身邊,沒有立即回答。隻有他自己才知道,她在他身邊說話的時候讓他多麽緊張。


    三人又要啟程,難民嘛,無馬車無馬匹,除了一身破衣和幾個幹饃,最多也就拖兒帶女,根本無需收拾,吃完東西拍拍身上粘著的灰直接上路。


    有錢人就不一樣,休息的時候要燒水,喝茶,吃點心;啟程的時候要收拾鍋碗,凳子等小物什。


    於是,混著金戈三人的這一大幫難民就越過有錢人,緩緩前行。


    還沒走多久,就聽得身後傳來陣陣馬蹄聲,自遠而近。


    金戈**的神經頓時崩得老緊,回頭一看,隱約瞧見馬上的人個個勁裝,帶著刹氣直直衝向那群富商。


    富商們毫無預防,一時間驚呼著四處逃竄。


    金戈清楚的看到馬背上的人抽出一物,在太陽的照射下寒光一閃,車上跳下的女子頹然倒地,過了好一會兒鮮血才冒出來。


    利刃、勁裝、刹氣、殘暴。


    “仲音,七嘴。”


    一直保持著高度警慎的金戈也不免嚇得全身發抖,要是他們晚行一步,後果可想而知。


    趁著難民驚慌四散逃跑的機會,金戈拉著兩人快速翻過官道一側的土坡,三人撲梭梭順著土坡滑到另一麵。


    怎麽辦?怎麽辦?金戈壓住狂跳的心,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


    這麽快就追來了,以他們之力走不到玉城就會被哢嚓掉,玉城是到洛域的必經之路,他們退回京都已經來不及了。


    “還有一條路。”


    少言寡語的仲音輕輕握住金戈發抖的手,似是給她安慰。


    是啊,還有一條路。不過,阿米托佛我的上帝,那個稱得上是一條路麽。要是稱得上路,玉城就沒有那麽繁華了。


    望著遠處的群山,群山尖上被陽光照得閃著金光的皚皚白雪,金戈的心都涼了。


    那不能稱之為路,那是橫桓在吳國和洛域之間的澤嶺山脈。在漫長的歲月裏因地殼運動,澤嶺山脈逐漸聞名於世。


    那裏有最高的山峰,那裏的山脈延綿起伏,是薊、吳、洛域、沼和山脈的起始地,也是各河流湖泊的發源地。


    澤嶺山脈的山峰幾乎都是一山四季,是動物、植物的天堂,也是生物的絕地。更是吳、洛兩國之間最近的距離,卻是最險最不可能的通道。


    翻過澤嶺山脈,他們就到了洛域,不出幾日,就能走到洛域的皇都——康城。


    “不行”。


    金戈搖頭,憑他們三人之力想翻過澤嶺,簡直是癡心妄想,不出意外,死得最快的就是仲音。


    “行”,仲音修長的五指加了幾分力度,堅定的望著金戈,“我走過,一定行。”


    “你走過?!”


    金戈哪會相信,看向了七嘴。


    誰知七嘴點頭如搗蒜,一臉的英勇。


    “姐姐,我和師傅走過,那條路隻有我和師傅知道,還是我和師傅開辟出來的呢。”


    “真的?!”


    七嘴再怎麽傻氣,卻從來不會說謊。金戈又將頭轉向仲音,眼裏既有擔憂又有希望。


    仲音肯定的看著金戈,手指又添了幾分力度。在金戈看來,是那麽值得信任。


    探出腦袋悄悄觀察那邊的情況,勁裝人已經散開。


    有的在追殺逃走的富商;有的向貧窮的難民撲去;還有幾個向金戈三人藏身的地方搜來;剩下的人則在翻看死屍,認真辯認。


    不過轉眼之間,剛才還和諧的地方變成了修羅場,地上血流成河,斷肢殘骨。


    “走”。


    金戈反手拉起仲音,不再猶豫,前有狼後有虎,如果都是死,不如賭一把。


    仲音心中一喜,任由她牽著逃跑。


    當然,搜過來的勁裝殺手撲了個空。


    金戈的躲藏技術越發精湛,甚至沒有讓他們起任何疑心。


    或者說,他們想不到,長年深居皇宮貴族的嬌貴之軀會冒險翻越澤嶺山脈。


    他們隻當土坡後那些明顯的痕跡和一串串延伸向遠處的腳印,是窮苦難民絕望的選擇。


    京都。


    一大清早,天邊隻掛了幾絲霞光,伏府大門就被人“哐”一聲推開,厚實的門栓被撞成了兩截。


    早起的下人被嚇得頓住身形,驚疑的抬頭張望。


    隻見昨日那個冷冰冰的男人正怒氣衝衝的撞進來府來,邊走邊喝:“伏洛,給本王滾出來。”


    他身後兩人也是一臉殺氣,護著主子直奔正堂。


    正在後院練劍的伏大哥聽到聲音趕緊飛奔而至,見鳳二王子來者不善,立即上前禮道:“二王子,小弟辦差去了,現不在府中。”


    鳳羽停下腳步,冷冷的注視著伏大哥:“辦差?!那你給本王說說,到哪兒辦差去了?為何本王的人送到貴府後就不見了?”


    聞聽此言,伏大哥一驚,心想伏洛這小子莫不是把金戈那丫頭一並給帶走了。


    不會呀,昨晚壁月就送她回去了。何況今早天還沒亮伏洛就行色匆匆的回府,簡單收拾一下去洛域了。


    “二王子,小弟的確不在府中。昨夜,金戈那丫頭沒回府嗎?”


    “回府?!”鳳羽眸色一淩,不由得生出幾分厲色,“本王親自把人交給他,他最好親自把人交還給本王。”


    “二王子”,伏大哥越聽越覺得不對勁,細下一思忖,心裏泛起幾絲不安,“二王子息怒,金戈真的沒有回到府中嗎?”


    鳳羽怒極,一揚手帶起幾分內力,旁邊的木幾應聲而倒:“少廢話,趕緊把人給本王交出來。”


    他昨晚可是又空等了一夜,火氣早已達到極限。今天一早跑來要人,竟然告訴他不在府中。


    哼!不在這裏會在哪裏,莫不成憑空消失了。


    那廂伏大哥心裏越發忐忑,他相信鳳羽不會無中生有,而小弟獨自去洛域是受皇命,肯定不會帶著誰。


    現在的問題是那丫頭到底在哪裏,昨晚宮裏發生了那麽大的事,那丫頭莫非又被皇上給“調派”了。


    “二王子,可否問一句,是否見過壁月?”


    鳳羽自認為好言好語的說了半天,這個大老爺們竟然磨磨蹭蹭,沒有半分退讓之意,還問東問西,他有什麽資格問他。


    “不交是吧,那就別怪本王不客氣。”


    “氣”字剛出口,鳳羽毫不猶豫的拍向伏大哥。


    伏大哥反應及快,閃身後退數步。幸虧小弟警告過他,說他是個脾氣暴戾的家夥,讓他隨時注意。


    “二王子,我以伏家性命擔保,金戈那丫頭真的不在府裏。”


    鳳羽拍了個空,勾起嘴角,顯得越發的陰森:“他還要你誆些什麽,一並說了吧。”


    “二王子”,伏大哥麵色凝重,對不分清紅皂的鳳羽也有些氣惱,“你先聽我說完,如若真想打一場,我一定奉陪到底。”


    “哦,好呀,本王就聽聽你要怎麽說服本王。”


    伏大哥收起幾分惱怒,讓人擺上茶水,他將昨晚的事揀重要的說了出來,未了道:“如果那丫頭真的沒有回府,我現在擔心的是她出了什麽事。”


    鳳羽越聽眉頭皺得越緊,當伏大哥說完這句話後,他將手裏的瓷杯捏成了粉末,豁然起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伏府。


    他要查出她在哪裏,凡有幹係者,一個也逃不掉。哼。


    “二王子,他說的是真的嗎?”


    自伏府出來後,白選幾乎是小跑著跟在鳳羽身後。剛才聽伏大哥這麽一說,未免也開始擔憂起來。


    鳳羽臉色鐵青,瞳中似是冒著幽藍的火苗,頓住身直直盯住白選。


    “本王的暗探不稱職,你說該如何是好。”


    白選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另一手拉過黑笑,意思是黑笑才是搞暗查的,讓他說。


    黑笑瞄了一眼白選,想這家夥果然不長進,總是在老虎發毛的時候去捋虎須,活該。


    “伏家幾兄弟功夫不弱,為人剛正不阿,不會撒謊。屬下這就調動京都所有人去尋金小姐。”


    鳳羽剜了一眼白選,道:“白選去,我們進宮。”


    白選還想說點什麽,被黑笑捅了一下,這才悻悻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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