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聽此言,金戈整個人晃了幾晃,幸虧鳳羽扣得及時,不然,她鐵定會癱倒在地。


    恍惚間,她好似明白了,為何鳳羽會出現在城門口,為何鳳羽容得下將士們持刀相送。


    原來,一切都是為了等待仲音出現。


    都怪她大意,出帳之時沒見到仲音,還以為他兀自生氣,不願見她。


    豈料,他會生出那樣的勇氣,讓他的青衣,在兩軍之前,搶親。


    阻止青衣自殺,是為了多留一個人,保護他。


    推開鳳羽,自然是防止他將他的青衣,趕盡殺絕。


    她都這樣護著仲音了,她還有什麽答應不答應的。


    斂眉垂目,金戈掩下所有的悲憤,默然無語。


    “想好了嗎?”


    鳳羽冷陌開口,眸底深處閃過幾絲不易察覺的忐忑。


    抬頭的瞬間,金戈的臉上是淡陌的,平靜的。


    放眼望去,長長的紅毯,小巧的紅轎,還有她與他一身奪目的紅……


    “我答應。”


    她終是壓下心裏的哽咽悲涼,語氣平靜得令人心悸。


    鳳羽沒有任何的表情,沒人知道,此刻的他,心裏是怎樣的翻江倒海。


    大紅花轎進城,轎內轎外卻是兩個天地。


    鞭炮依舊,嗩呐更加嘹亮。衛城百姓竟是歡天喜地,一派喜慶。


    可是,吳軍八千將士卻被拒之城外,跟進來的隻有壁月,以及被悄悄綁進城的仲音等人。


    花轎不大,裏麵卻坐著兩個人,一是金戈,另一個便是鳳羽。


    金戈受了內傷,又被青衣刺了一劍。雖然傷口不深,卻也流了不少血。


    她咬牙強撐,奈何身心俱感疲憊,力量漸漸消失。


    身邊鳳羽,一把將她抱進懷裏,點穴止血,臉上卻依然一副冷漠無情樣。


    花轎顛簸,無力反抗的金戈窩在鳳羽懷裏,昏昏沉沉,神智模糊,幻覺不斷閃現在腦海裏。


    她感覺到自己好似躺在千軍萬馬中,耳際殺聲震天。她努力想要看清,這是哪裏。沒想到身體一動,疼痛立即漫延全身。


    她倒抽了一口冷氣,全身顫抖,不由得瑟縮。


    “戈兒?!”


    耳畔有人喚她,她嚶嚀一聲,看不清那人的臉。


    轉瞬間,她又似躺在一張破**,胃抽痛得一陣陣**。有人輕輕抱起她,一勺一勺喂她的熱粥,無不嗬護至極。


    她的心裏充滿了感激,充滿了溫暖,仿似一股暖流將她包圍。


    金戈細細一看,她果然是在水中。水裏還有一個人,那人光著身子,卻看不清他的容貌。


    他正用那雙亮如夜空繁星的眸子,深情的凝望著她。繼爾將她摟進懷裏,輕輕的吻著她。


    她的心裏升起絲絲甜意,她,並不討厭他。


    他是誰?


    金戈豁然睜眼,恰好對上一雙深邃的眸子,似曾相識。嚇得她一個激淩,往後一靠。


    “咚”一聲,一陣巨痛襲來,撞到車壁的金戈整個人一僵,緩緩閉上雙眼,身子一歪倒進鳳羽懷裏。


    金戈醒來時,正躺在喜**。


    外麵天色已晚,室內燭火透亮。


    大紅的喜字,火紅的燈燭,床、被子……入目全是喜慶。


    婆子告訴她,她與鳳將軍已經拜堂成親,從此夫唱婦隨,早生貴子,白頭偕老,兒孫滿堂,長命富貴……


    “鳳羽在哪裏?”


    金戈起身打斷婆子的話,她要見鳳羽。


    “回王妃,鳳二王子正在外麵應酬,待會就回房。”


    “你是吳國人吧?!鳳羽給了你多少好處?”


    金戈鄙夷的看向婆子,話語裏全是諷刺。


    婆子略有愣神,臉上露出幾絲疑惑。


    “王妃這是什麽意思,老身的小孫子,承蒙二王子相救……”


    “閉嘴,少給本將軍編那些有的沒的,把鳳羽叫過來。”


    婆子臉上略有不霽,卻還是恭恭敬敬退出房。


    不一會兒,房門被人推開,金戈抬首一看,來人卻不是鳳羽,而是一個陌生的丫環。


    “你們的鳳二王子怎麽不過來?”


    金戈語氣不善,對她昏迷時被鳳羽強行押著拜堂,心生惱怒。


    丫環手端一盤點心,不說話,也不回答,隻斂眉垂目移至她身前。


    心中升起一絲怪異,金戈正欲再問,卻見丫環抬頭的瞬間,眸中殺氣閃現。


    隻見她身形一動,點心被掀到地上,手裏赫然出現一把寒光閃閃的短刀,直擊金戈。


    潛意識下養成的警惕,使得金戈在看到那抹寒光後,潛意識閃身,堪堪躲過那一擊。


    ——女殺手?!


    短暫的驚懼後,金戈首先想的是保命,忙不迭的向屋外衝去。


    女殺手欺身擋在門前,手持短刀,眸中殺氣彌漫。


    金戈望門興歎,大紅喜服一層一層,裹得她行動慢了好幾分。


    “你是誰?”敢混進府中刺殺她,還真是不能小覷。


    女殺手冷笑:“你都快要死了,何必知道我是誰。”


    看著一步步逼近自己的女殺手,金戈絞盡腦汁,搜腸刮肚,得到的結果是:自己,好像,貌似,不會武功也。


    不對,做為一名將軍,不會這麽笨蛋吧。


    轉念間,對方已經撲了過來。


    金戈想也沒想,“啊”一聲尖叫,圍著桌子跑了起來。眼看就要跑到門邊,心中一陣狂喜。


    哪知對方返身撲回來,金戈不由得哀嚎連連,狼狽轉身,繼續圍著桌子跑。


    如是再三,女殺手終於反應過來:自己在組織裏算是數一數二的高手,怎麽就圍著桌子傻轉呢。


    思及此,不由得惱怒不已。足下一點,輕盈的躍上桌麵,居高臨下盯著那一襲火紅。


    金戈頓時傻眼,抬頭呆呆的看著獰笑的女殺手。下一刻,提起裙袍轉身就逃。


    女殺手眼角抽搐,這和傳聞中的不一樣呐。主子竟然派她來刺殺,真是大材小用。


    喜服很是繁複,屋子又不大,房門被女殺手守著。


    金戈就像一隻抱頭亂竄的老鼠,在屋內左躲右藏。身上的喜服早已被劃破,裏麵雪白的褻衣也露了出來。


    卻在此時,耳聞勁風突起,竄至旮旯的金戈大驚之下,順手操起身邊的夜壺砸向殺手。


    幸虧房裏的東西都是新的,不然,女殺手鐵定會將她碎屍萬段。就算是現在,她也是滿臉獰惡,殺氣騰騰的盯著金戈。


    金戈退無可退,睜著一雙眼睛,驚恐的望著那把閃著寒光的短刀。


    “救命啊!”


    突然,某隻很沒骨氣的大叫。女殺手眼神一淩,手起刀落,劈向她的腦袋。


    眼看那柄閃著嗜血光芒的短刀,就要結果了她的性命。


    電光火石間,金戈快速側身,一個旋轉,人已移到女殺手身側。


    腦海裏的影象延續,金戈順勢一腳踢向女殺手的腰勒,自己也隨著慣性退出好幾丈。


    穩住身形,金戈一時有些發懵。暗忖自己以前有多麽厲害,在性命緊要關頭時,潛意識裏竟能做出一係列令人驚訝的動作。


    女殺手腰勒吃疼,力道頓時泄了好幾分。吃了暗虧,臉上的獰惡更甚。


    貓捉老鼠的遊戲玩夠了,這一次,她定然會要她的命。


    金戈也看出殺手的心思,大驚之下又往門邊竄去。


    殺手冷笑,一個縱躍飛至房門處。


    奔跑的金戈隻覺眼前一花,剛剛刹住腳,整個人離殺手已不足一尺之距。


    寒光一閃,下一瞬,隻覺手臂一陣鑽心的痛。來不及細看,金戈當即連退幾步,抱住傷臂,臉上的驚懼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不屑與淡陌。


    房內兩人對視,殺手驚覺金戈的轉變,暗忖莫不是恢複了記憶。


    倏然,殺手舉刀,一個飛縱,蓄起十分內力,直直撲向金戈。


    殺氣淩厲,刀鋒嗜血。


    金戈牙關緊咬,死死握住身後的燭台。等對方逼近之時,以死拚命。


    “哐——”


    門,被人從外至內踢開,來人甚是野蠻。


    “壞女人,狐狸精,不準你嫁給羽哥哥,他是……你們這是幹什麽?”


    殺手很倒黴,蓄起的內力,被突如其來的聲音衝破。心神一散,氣勢頓時弱下去。


    壓在身上的淩厲消失,金戈大悟,反手操起燭台砸過去。隻聽得一聲悶哼傳進耳裏,燭台穩穩砸中殺手的肩骨。


    與此同時,腿上一涼,緊接著一陣鑽心的痛襲來。金戈腳下一軟,整個人倒在地上。


    再抬頭時,隻看到殺手的衣角,消失在窗台上。


    金戈也沒有揀到便宜,殺手逃跑前橫刀劃傷了她的腿。傷口不深,卻也疼痛難忍。


    妮兒追到窗前,探頭看了半晌才返身回到金戈身前。


    “喂,你怎麽了?”


    金戈搖頭不語。


    “哎,我說,本郡主問你話呢,啞巴了。”


    忍著巨痛,金戈勉強起身,心中苦笑連連。真是的,走了一個凶的,來了一個難纏的。


    今夜這洞房,還不是一般的熱鬧。


    妮兒哪裏見得金戈那一副不理不睬拽得上天的樣子,一把拉住她的衣襟,怒喝。


    “喂,你聾了,還是傻了,別以為你不理我就算了。你給我聽清楚,本郡主不準你嫁給羽哥哥。”


    金戈又是幾個踉蹌,險些摔倒在地,最後一屁股坐到凳子上。


    妮兒對她的傷視而不見,又不是她傷的。相反,若不是她撞進來,指不定她就被人殺死了呢。


    她本就是來趕她走的,她不準她嫁給羽哥哥,羽哥哥是她的,將來,她才是他的王妃。


    女人都這個樣子了,死了最好,免得鳳羽哥哥還要違心的娶她。


    房中沒有傷藥,婆子丫環一並不見。


    金戈隻好隨手撕下一塊紅布,暫時包住傷口止血,起身一拐一拐向房外行去。


    “站住!”


    妮兒得不到回應,早就怒火衝天,伸手拉住她往後一帶。金戈身形終是不穩,重重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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