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堯恍有所悟,卻並沒答她的話,隻注目看她,眸光微微閃動,似有不虞之色。


    抬頭看他,沅真忽而一笑,抬起手來,握住他的,語聲卻是溫淡柔和:“你放心!至少暫時,我是不會去南越的,即使小姐回去了,也是一樣!”


    二人雖早有婚約,卻也少有親密舉動,至若沅真今日這般的舉動,更是前所未有,一時倒弄得嶽堯頗有些受寵若驚起來。遲疑片刻,他反手握緊沅真的手:“你……不擔心她?”握住沅真滑如凝脂、柔若無骨的纖手時,他竟忍不住的又緊了緊,似是生恐對方掙開。


    麵上自然的漾起淺淺微紅,沅真終於不曾掙開,過得片刻,她才淡淡搖頭道:“嶽堯,你們都太小看小姐了!”除此之外,卻是再無任何解釋。


    嶽堯聽得一怔,事實上,這麽些日子下來,對遠黛,嶽堯早從初始時的不屑而成了如今的略帶敬畏。至少,如今的他,絕不會認為遠黛遠遠配不上百裏肇。然即使如此,他也還是想不通,以遠黛那種近乎病弱的身子會有什麽自保之力:“希望如此吧!”他如是道。


    顯然沒有細加解釋的意思,衝他一笑,偏頭看了一看天色,沅真自然問道:“天色不早了,可要留下用飯?”二人所在的這間靜室,正是回*藥鋪的後宅書房。


    心中微微一動,嶽堯最終卻還是搖頭笑道:“不了!”二人成婚在即,按說連見麵也是不宜的。但這幾日不見,他這心裏,仍不免牽掛,因此得了百裏肇的話後,便匆匆過來了。這會兒見也見了,話也說了,甚至還從沅真口中知道,即使遠黛回去了,她暫時也不會走。這些,於他而言也盡夠了。加之還要回去向百裏肇複命,自是不好耽誤了。


    好在成親的日子也沒有幾日了,嶽堯心中想著,心下不覺一熱,目光也隨之灼熱了幾分。


    …………


    嶽堯與沅真大喜那日的頭一天,竟還飄了些綿綿細雨,第二日早間,天色也仍有些陰沉沉的。因嶽堯與沅真都是無父無母之人,成婚當日,主婚之人,自然便是百裏肇與遠黛二人。二人一早用過了早飯,便自趕往那座位於平京西郊的莊園。


    遠黛在文屏的攙扶下,步下馬車,抬頭看時,卻恰有風過,拂開層層雲翳,生生的露出一抹淡金色陽光來,輝映得那處莊園門口新題的“嶽宅”二字熠熠生輝。這處莊園原是睿王府的別院,與了嶽堯之後,嶽堯也不曾多做布置,隻請百裏肇重新題了牌匾也就算了。


    目光落在那牌匾之上,遠黛不由的微微一笑,心情也隨之的輕快了些。隨後下車的百裏肇目光微動之下,正將那一抹如雲破月來的皎然笑容收入眼底:“在想什麽?”他含笑問答。


    回頭朝他淺淺一笑,遠黛自然道:“隻是覺得這個兆頭不錯!”她雖非迷信天命之人,但今日畢竟乃是沅真的好日子,這樁婚事又是她一力促成,能有些好的吉兆自然是好的。


    了然一笑,百裏肇也自注目看向那抹秋陽:“果是好兆頭!”


    二人並未在外頭多待,略說了幾句後,便邁步進了嶽宅。因著婚事的緣故,嶽宅之內,早已掛滿了喜氣洋洋的紅燈籠,各處屋宇樓閣也都貼上了大紅喜字,來回穿梭的丫鬟、奴仆也都穿紅著綠,看著更增幾分喜慶。遠黛四下環視一番,心下倒也滿意。


    吉日之前,她原說要過來看看的,想了一回,卻終於還是沒有過來。沅真無父無母,唯一可算得是她親人的,也隻有遠黛了,新人吉事,卻哪有娘家人插手的道理。


    百裏肇知她意思,也顧慮著此事須得周全些才好,便索性請了寧夫人來,寧夫人原是宮中女官,做事自是極妥帖的,遠黛既知有她出麵,自也再無不放心的道理。


    原先依遠黛的心意,今日她是要過去回*藥鋪,等候迎親隊伍過去接沅真的。因百裏肇不肯的緣故,她終於也還是沒能去成,隻得遣了文屏、惠兒幾人過去為沅真壯一壯聲勢。她自己則隨了百裏肇一道過來嶽宅,等著喝一杯喜酒。


    二人才剛進了嶽宅,那邊寧夫人卻早得了稟報,匆匆了迎了上來。兩下裏見過禮後,遠黛才笑道:“這陣子辛苦姑姑了!等回頭,必命沅真好好謝一謝姑姑才是!”


    寧夫人忙應道:“王妃這話可不是折煞我了!說起來,嶽堯也是我看著長大的,他娶親,我為他做這些,可不是應該的!”


    遠黛細看寧夫人的神情,卻覺她言語真摯,麵上、眼底更是喜氣洋洋,顯然乃是真心為嶽堯感到高興。她既看出此點,頓覺若再說這些話,卻不免是曲解了寧夫人的一片心意,當下便不多說,隻笑道岔開話題道:“勞煩姑姑帶我四處去看一看吧!”


    酉初時分,嶽宅門口,鑼吹鼓打,爆竹聲聲,卻是喜轎到了。堂上是早準備好了,百裏肇與遠黛二人高坐上首,受了二人一禮,遠黛目光到處,見嶽堯一身紅衣,胸懸紅花,平日少有表情的臉上今日難得的掛著笑容,舉手投足間,更滿是風發的意氣。


    不由得微微一笑,遠黛注目看向站在嶽堯身邊,遮著蓋頭的沅真,心中不由既是歡喜又是酸楚。歡喜的是沅真終於嫁了人了,酸楚卻也是因為沅真出嫁。她心中正自百感交集,那邊二人已行禮畢,在“送入洞房”的唱詞聲中相偕緩緩退下。


    身側,百裏肇卻已覺出了她的不對,擺手揮退堂上一幹人等,令其自便後,方抬手握住她的:“在想什麽?”他緩聲的問道,深邃眸中,隱然閃過一抹柔意。


    輕輕搖頭,遠黛低聲的道:“隻是有些舍不得沅真!”


    百裏肇聽得一笑:“沅真嫁給嶽堯也不算是外嫁,你何時要見便見,卻有什麽舍不得的!”


    嶽堯與沅真成親一事,因時間倉促,當事人也無意大辦,因此一切甚為減省,行過禮後,便隻擺了幾桌酒,供嶽宅的下人們熱鬧一番。至若鬧洞房等事,百裏肇自不會做的,遠黛則更不會去折騰沅真,揮退眾人之後,堂上便也沒了閑雜人等,隻餘二人並肩坐著。


    抬眸看了一眼布設得喜氣洋洋,門窗四麵皆貼著大紅喜字的喜堂,遠黛微揚唇角,慢慢的道:“嫁了人,便是別人家的人了!從此……”話到這裏,她卻忽然收住,沒再說下去。


    饒是百裏肇心思縝密,一時竟也沒意會到遠黛究竟想說些什麽,皺眉看向遠黛,他道:“怎麽不繼續說了?”


    笑著搖頭,遠黛很快道:“不過王爺也並沒說錯,沅真嫁的乃是嶽堯,也不怕她飛到哪兒去!倒是我矯情了!”她雖努力笑著說出這話,但轉圜之間卻仍覺生硬,顯非心中之語。


    她的生硬,自然看在百裏肇眼中,注目凝睇許久,百裏肇卻忽然的歎了口氣:“眉兒,你可知道,這些日子,我忽然竟有些懷念起從前來了!”懷念從前,那些坦然無諱的日子。那個時候,有些話你雖不主動提及,也不肯多說,但至少不會虛詞掩飾。


    恍若未聞的站起身後,遠黛含笑回眸,一拉百裏肇:“這處莊園雖不及睿親王府闊大、精致,但也頗可一賞,左右此刻無事,還求王爺陪我四處走走才是!”


    百裏肇心知她不願多說此事,心下雖有追問之意,但猶豫片刻,卻終於還是沒有問出。當下長身站起,行至一邊的輪椅上坐下,自若笑道:“走吧!”


    遠黛默默上前,推了那輪椅,一路緩緩的出了喜堂。


    正是秋高氣爽時候,天空一片湛藍,一輪彎月高照,數點繁星閃閃。整座嶽宅雖因今日喜事的緣故,而顯得有些鬧嚷,但亂中取靜,倒也別是一番風味。


    這處別院百裏肇來的雖並不多,但大致路途卻仍依稀記得,百裏肇指引著遠黛,沿著一條僻靜小路一路而行,行了盞茶工夫,便到了一處不大的花園。


    因今兒是個喜日子,花園內的樹上,也都掛了大紅燈籠,加之月色如水,看著雖不如白晝亮堂,倒也在喜慶之外平添了一份幽雅。推著百裏肇漫行在月影扶疏的花園之內,遠黛忽然笑道:“上回入宮時候,我曾約了清月,但又不知何時方便。這會兒我一想,倒不如便約在沅真歸寧的那一日。順帶著也請了六哥過去坐坐!”


    因沅真除卻遠黛外,便再無親人的緣故,遠黛早與百裏肇商量了,歸寧之日,索性便過去睿親王府,百裏肇對此自然也無異議。點一點頭,他道:“你看著辦便是了!”口中說著,他卻又想起另一件事來,因問道:“雲裳呢?你可打算為她說一門親事?”


    不甚在意的淡淡一笑,遠黛隨意道:“雲裳的性子不比旁人,我也管不得她。倒是初煒,三日之後,他可能趕到平京嗎?”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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