駐紮在城池外,周徹思緒紛亂。


    此時夜風已起,獵獵寒風吹起他的袍子。


    他的心情就如同這寒風一樣孤寒。


    城池內就是周旭在的地方,他們之間僅僅隔著一道城牆。


    卻是咫尺天涯的距離。


    現在他們之間的身份再也不是親密無間的兄弟,而是敵人!多麽具有諷刺意味,走到這一步都怪他揭竿造反了。


    已經勝利攻占了那麽多城池,並且安撫那些百姓工作做的那麽好。當他直麵周旭時候,還是忍不住退縮,懷疑自己最初的決定是不是正確。


    “將軍,你擔心攻不下這座城池嗎,放心,有我楚睦呢?”楚睦拍著胸脯保證道。麵前這堵小小的城牆簡直不再話下。


    牆上既沒有架上厲害的弓弩,也沒有彈石機,就連士兵們拿著武器也不精湛。看看自己手下配備的精良武器,再看看精神抖擻的弟兄們,楚睦嘲諷的大笑。


    “手下敗將,何足道爾。”楚睦大聲喝道,一眾士兵喝彩。


    “你真是個莽漢。”韓辛責備了一聲,說道:“你該做什麽就快點卻做你的事情吧,省的在這裏添亂。”


    “韓辛,你也走吧。讓我一個人好好想想。”


    在簌簌的風聲中,韓辛靜默著站了良久。看著周徹緊皺眉頭,心裏頓起疑心。


    “好,我去查看查看物資的補給。您還是快點休息吧。”韓辛微微歎息,聲音隨機便被風吹破。


    聽聞周旭代天子出征,親自討伐。這件事對將軍打擊頗大。想想最後一麵之緣,韓辛不僅加快腳步,他內心惶恐的察覺,周徹對周旭下不了手。


    但是他從周旭往日裏的行事作風中推測,周旭雖然是個禮賢下士的賢王,是個有情有義的性情中人,卻更是愛國忠君之人。


    他害怕周旭下定決心殺掉將軍。


    想到這,他不僅加快的腳步。這個時候,扭轉陣勢唯有一個可為。


    掀開氈子,裏麵如同春天。


    不僅有開著蔥綠的青草,還有點綴其中的鮮花——嬌豔動人。香爐裏熏著是青竹香,桌邊上開著的是斯薇香。


    有人正在侍弄著它們,神態專注似乎沒有聽到有人進來。


    “你還挺有閑心。”打仗這麽緊張的事情,此人到時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韓辛心裏甚為怪異。雖然他一直知道依靠自己的軍師能力和將軍的作戰能力,完全不用把這群烏合之眾放在眼裏。卻心裏也是繃緊了一根弦,古往今來,有多少人都是毀於不小心。


    “大將軍都沒有下命令,我們何必自擾。”那人施施然的提起茶壺,用著一種別人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方法調茶。悠悠的馨香直往鼻子裏鑽。


    他的動作行雲流水,有種語言難以刻畫的美感。他身著白衫麻衣,闊袖木屐,一動一移間,袖子滑出一個弧度來。


    此人不急不躁,在戰場這個風雲突變的地方卻詩情畫意起來,並且做到極致。


    “賈人何必如此坦誠?”雖然是自己把人介紹給將軍的,但現在看到此人波瀾不驚的樣子、慢騰騰的態度,就忍不出從心裏騰的冒出一團火氣來。


    賈人就是那個軍營奇人,在周旭那天離開之後被韓辛引薦給周徹。自此許多建議都是出自他手筆。


    “軍師稍安勿躁,讓我猜上一猜,你如此擔心,必然是關係重大。並且這個關係是人而非事,對與不對?”


    “對。”韓辛好不隱瞞,心裏也長歎了一口氣。


    “那麽此人必定是周將軍無意,而能影響周將軍的人才是關鍵,對與不對?”


    “對。”韓辛長久的才回答道,帶著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不甘不願。


    “因為這關鍵之人必定是與周將軍不和,所以你才會感到危機,對與不對?”


    “對。”韓辛幹脆的承認。


    “那麽軍師可否回答在下一個問題?”


    “好。”說到這,韓辛差不多知道賈人的打算。


    雖然周旭和周徹是兄弟這個事情聽起來有點匪夷所思,周徹也是千瞞萬掩,但是他還是偷偷的知道了。在造反最初,他就想提議說,起兵不必用清君側的名義而直接打出周徹乃是先後,卻被太上皇暗算。而現在的皇帝不過是個庶子,廢太子這個嫡子被太上皇給廢掉了。


    天下人必定都會同情將軍,厭惡太上皇乃至庶子出身的皇上。


    但是他還是咽下這個建議,有時候,有所為有所不為。


    不為時可以推波助瀾,讓別人為。


    “能夠影響將軍的人乃是當朝唯一太上皇親封的王——旭賢王,天下人人人稱讚他一聲賢王,官名甚好,品格高潔,百姓對他評價甚高。因為他長相異人(異於常人美麗),百姓對他更是推崇至極。”韓辛坦誠的說出。


    “而現在他卻是將軍的敵人?是與不是?”賈人插了一句。


    “那麽二人關係,親人還是情人?”


    這句問話如同疾雷,炸得韓辛頭昏腦漲。


    “至親之人,實為兄弟。”良久,韓辛回答道。


    “恐怕是親人也是情人。”賈人毫不顧忌的長長歎了一句。


    “你大膽。”韓辛驟然說道。


    “我所言是真是假,軍師不必如此激動。”賈人悠悠的吐出一句,顯得韓辛有點虛張聲勢。


    “軍師聽說過這麽一句話嗎?打蛇打七寸?”


    “聽過,你去吧。”韓辛深深的看了賈人一眼,似乎要看進他的眼睛裏。可是從那眼睛裏什麽也看不出來,沒有任何*,隻是一潭幽水,平靜的幾近死水。


    “謝過軍師。”賈人慨然而歎。臉上顯出一摸莫測的笑容,陰森森的瘮人。


    韓辛大步離去,他要賭上一把,賈人不會死,他也不會死。


    待韓辛離去,賈人大笑連連,心裏暗自想到,沒想到周徹和周旭原來是此等關係,枉費他投入那麽大的力量,也沒有查到。


    這場博弈,從頭到尾就是賈人一手引導,最後結果也是賈人勝了。在掌握人心這方麵,賈人是個精妙的高手,他有著最精密的策劃,引導你一步一步心甘情願的跳進他設計的懸崖。


    他會讓你隻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得到想要得到的。這就是籌謀人心最惑人的手段。


    賈人整理了衣衫,手裏提著一壺酒。這酒看似不起眼,實則有大功效。別人以為這不過是世麵上沒有賣的酒,實則是他自己親自釀的酒,專門配合心理師谘詢時候用的。


    喝了此酒,就能心情變化激烈,可以達到奇效。不過,一般心理師並不敢用這招。


    賈人找到正在正在氈房裏的周徹。


    “將軍?”


    “高人!”周徹帶著驚喜、帶著驚訝叫道,他連忙出氈房,迎著賈人。


    禮賢下士,做的不錯。賈人暗自稱讚!


    “今晚前來,乃是一敘。並非是商討軍事。”賈人三言兩語說明來的意圖。


    “好,去燙壺烈酒來。”


    “將軍且慢,我帶了。”賈人從背後拿出自帶的酒來。


    “不料高人還親自帶了。那就去弄點能吃的東西來。”周徹吩咐道。


    兩人坐在案邊,麵前一人一個酒杯。


    “其實這次前來,有三個原因。一是自從我們上次深談,再也沒有談過;二是受人所托;三是來聽聽將軍的打算。”賈人開門見山。


    “好,上次深談,讓我引高人以為知音。高人點明盤桓於我心的十餘年的困擾,我為此曾徹夜難眠,也曾痛苦不堪過。都是高人一席話點醒了我。謝過高人。”周徹再次表達了自己的謝意。


    “無妨,將軍有大胸襟,才能有此等抱負。坦坦蕩蕩大丈夫,自是快意恩仇,無需隱忍退讓,最後落得不堪的境地。”


    “高人說受人所托,不知是何事?”


    “這個不妨,我想先聽聽將軍接下來的打算,現在按照從北至南的打法,北方的這條線上的大部分地域已經歸於將軍治下。不知道將軍接下來是要繼續打下去還是收手,劃地分治。”


    “高人懂我。”周徹實則是想劃地分治,和談而已。這樣既可不傷周旭還能用太上皇達到平等的對話地位,那麽周旭就能被他爭取來。


    “依在下看,大大不妥。將士上下一心,此時收兵,怕將士們不願。此為一;就此止步,我們存蓄力量不足,必定會遭到朝廷圍剿,此為二;這三嗎,就得問問將軍了。”


    “難道將軍不想逐鹿中原,問鼎天下嗎?”


    沉吟片刻,周徹還是沒有慷慨做答。周旭在他心裏的地位實在是太重要了。


    “將軍所慮,不過是一人而已。此人對您有著重要意義,說他是你的精神支柱不為過。”


    “你知道什麽?”周徹赫然大驚。


    “將軍無需惱弄,此事乃是在下卜卦象所知,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將軍六歲之前與此人在一起生活,此人在將軍心裏就是依靠,想必將軍是全身心的信任此人。”


    “說一句大不韙的話,此人與將軍情人勝過親人。”


    “你,你……”周徹氣急說不出話來。


    “將軍不必氣惱。”賈人略做安撫,然後款款說道,“若是將軍一舉攻下京都,乃是龍脈所在,才稱得上蓋世英雄。到時天下人誰還敢說將軍的閑話,將軍所作所為天下人都隻能聽著。到了那時,將軍就是想納他為後也是不無可能的。”


    周徹的心思第一次就這樣大刺刺的被暴露出來,自從他對自己的雙生哥哥產生這種想法後,就把這個心思看管個死死的。


    這種見不得人的心思就應該腐朽在暗黑的角落,卻沒想到卻被赤、裸、裸的揭露出來。


    一下子,周徹失控了,他顧不得是否要殺掉麵前這個高人,他拿起桌上的這壺酒,咕咚咕咚的全部喝下。


    眼前一片清明,心裏也登時清明。周徹覺得突然心裏再也沒現在舒服過。似乎有一種熨帖的暖流流過他心底。


    “將軍,沒必要掩飾自己的心思,這種占有欲所有人都有,愛男人還是愛女人又有何不同呢?占有自己喜歡的人,給他天下最讓人豔羨的東西,有何不好?”賈人引誘的說道。


    “有何不好?”周旭重複他的話。這句話就深深烙印在他心底。


    看著大醉的周徹,賈人十分自得其樂。他心裏暗暗想著,將軍的身世還挺淒慘的。按照心理學來說,孩童六歲之前,都有戀母、戀父情節,他們會全身心的依賴身邊之人。過了六歲,才開始自我覺醒。


    而眼前這位將軍,在天長地久的折磨中,把給他最多保護欲的,給他最多信任的人慢慢的視□人,並且不想把這種保護分給別人,產生了獨占欲,在正常不過。這樣一點一點的積累,就會讓這種感情不斷升華,乃至到了最後就會變成執念。這樣從親情轉變成愛情在正常不過。


    尤其是他的保護之人還是個完美而又惹人憐惜的人,並且這人還有了新的守護對象。自然原先被守護的人就會既嫉又妒了。


    他想到遠在耶狼國的父皇,心裏默想著,再攪混攪混,他就回去找父皇去。


    作者有話要說:奇人很明顯的身份,o(n_n)o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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