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靜姑姑捧著幾枝芍藥進去寢殿的時候,就看見皇後斜臥在榻上,隻著了一件淡粉色的內衫,她身姿豐腴,散發著屬於婦人的成熟韻味。就如每個角落都漂浮著的羅蘭香,馥鬱而引人沉迷。


    “芍藥,可是摘來了?”許琦梧慢慢地睜開眼,看向阿靜的方向。她的眼神帶著濃濃的倦意,毫無身著鳳袍時的銳利逼人。


    “花房的花匠說這幾朵是今天清晨才開放的。”阿靜轉身關上門,一邊走一邊說道。她將手中的芍藥放入花瓶之中,又挑選了一朵最為精致的拿在手裏。


    冷人的早春芍藥未曾綻開,這些都是當年許琦梧封後時,陸澤章親口吩咐為皇後建造的花房中種植的。為了保持花房一年四季溫暖如春,不知花廢了多少能工巧匠的心血。為的,不過是讓許琦梧時時能夠觀賞鮮花。


    “我還在家中的時候,最愛的便是將才從枝頭折下的鮮花插在鬢發上,父親還曾誇讚說,我的姿容比這芍藥還要美麗幾分。”許琦梧眉眼帶上了明豔的笑意,她伸出手將花枝接過,皓腕如玉。


    “夫人還曾親手為您做過宮花呢。”阿靜見她的心情好了些,也笑著開口應和道。


    自從東宮那日後,皇後被禁足在鳳儀宮已有九天,其間皇上未曾踏足半步。太子雖是全好了,據聞甚至比之前的狀況還要好上幾分,但皇上並沒有消了怒氣,解除禁足的事提都沒有提。


    前朝聽到風聲後一道又一道請求皇上廣納後宮的折子又遞到了龍案上。許多大臣都認為這是一個機會,趁著皇上厭倦皇後之時,送更多的女子入宮以誕下龍子。隻要有聰慧的皇子誕下,那麽為了江山穩固,皇上一定會改立太子。


    “那樣的時光都過去了。”許琦梧歎息一般繼續說道,“自我嫁入晉王府,嫁給陛下開始,那樣的日子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她纖長的手指撫摸著花瓣上細細的紋路,“我當初還以為,這一生便是住在晉王府的內院,做一個妻子一個王妃應盡的責任,操持內務,生兒育女。誰曾想,王爺會登基為帝?而我,也成了皇後。”她說到後麵,聲音緩緩落了下去,漸漸出了神。


    今上為先皇第五子,受封晉王。後在先皇駕崩之時率軍逼宮,殺太子,除兄長,唯有當時的六皇子活了下來,如今被封安王,遠離京城。而今上篡位嗜殺之名在士林中一直廣受爭議。


    “你剛進來的時候,可是想要給本宮說什麽?”沉默了許久,皇後突然開口,像是方才平和的笑容都是幻覺一般,她的神情依然如九天鸞鳳,高高在上。


    “稟娘娘,在花房中有一個宮侍讓奴婢將此封信呈給娘娘。”阿靜說著將置於懷中的薄紙拿了出來。


    許琦梧接下信展開來,瞬間,上麵寫著的“初三之夜,帝臨祈天”八字,像是劍刃一般直直刺入了她的心口。阿靜有些疑惑地看著許琦梧,隻見她緊緊地盯著信紙,像是失去了心魂。


    “娘娘?”阿靜小心翼翼地叫了聲,近些日子皇後的心情一直都不是很好,此時這樣的氣氛讓阿靜有些擔憂,又微微有些膽怯。


    “帝臨祈天……帝臨祈天……”許琦梧突然站了起來,身形微晃。她手中緊緊抓著信紙,尖銳的指甲刺破紙麵陷進了肉裏,直至血肉迸裂。她高聲地笑著,卻嗚咽如泣。


    “這麽多年,他終還是去了祈天宮!他還是放不下他!”她的神色帶著驚人的恨意,“不——他怎麽可能放得下?怎麽可能……”說著,像是失了力氣一般跌坐在榻上,怔怔地看著地麵。良久,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了下來,“我的皇兒……我的皇兒……”一聲一聲有如哀鳴,帶著痛徹心扉的悲戚。


    她的眼前驀地浮現出她生產的那一天,屋外下著雨,明明還沒有足月,她的孩子就想要出現在這個世上了。她咬著牙,身體被撕裂,那樣的痛讓她有一種快要死去的感覺。


    聽見細弱的哭聲的刹那,她笑著哭了出來,遠遠地看著那個被裹入明黃繈褓的孩子——那是她血脈的延續,是她和她所愛之人的結合。


    可是後來呢?她細細回想著,卻怎麽也想不清楚,自己的孩子到底是什麽時候不見了,被換成了如今的陸承寧。


    這明明就不是她的孩子!根本就不是她懷胎數月生下的孩子……陸澤章,你怎麽忍心——你怎麽忍心!


    低低的哭聲自她的喉間傳出,我的皇兒,娘沒有來得及看你一眼,甚至根本就再找不到你的屍體……若有下一世,你千萬別再出生在這個皇宮之中,千萬別再被自己的父親無情地掐死在繈褓之中……


    她軟下身子斜倚回榻上,聲音低沉,“阿靜,去把熏香換了吧,我本宮前日安排你的事情,一一吩咐下去,不容許出任何的差錯。”她的語氣逐漸恢複了沉靜,說著緩緩閉上眼,不再言語。


    迦葉,或許我一生都傷害不了你分毫,但是你的孩子呢?


    她緩緩笑了出來,明媚芬芳,像是染上了毒汁的芍藥花。


    祈天宮。


    陸澤章走在昏暗的宮殿中,四周寂靜,他能夠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呼吸聲。這段路他走得極為熟悉,年少之時每每來祈天宮尋迦葉時,都要經過這段路。


    隻是,他已經許久未曾進來過了。


    他一步一步地走著,每一塊石磚上都銘刻著當年的回憶,那時他執著迦葉的手在殿中行走,向他傾訴自己的野心與治國之策,少年時的心仿佛可以足以容下浩瀚的星河。


    突然黑暗中傳來了輕微的水聲。朝著水聲傳來的方向走去,拉開拖旖在地的白色簾幕,便看見一素色屏風立在身前,遮擋住了視線,卻更加讓人覺得隱秘而好奇。


    屏風後傳來水花的聲音,在寂靜的殿中清晰如在耳側。陸澤章覺得水花一點一點地落在自己的心上,讓他全身都不可自抑地顫抖起來。


    “進來。”微涼的聲音傳來,陸澤章猛地回過神來,腳步先於意識做出反應,步入了屏風之後。


    迦葉半個身子浸在浴池的水中,他的肌膚如雪,晶瑩的水珠在肌膚上緩緩下滑。胸前的粉色如桃花的色澤,映在肌膚之上如白玉上沾染的朱砂。長長地黑發濕透了,黏在他的額上,襯得雙眸如月影。此時的他,如水中之妖。


    “怎麽,不過來嗎?”他看著呆愣的陸澤章,淡淡地問道。隨即赤身出了浴池,隨意地拿起池邊放著的薄衫穿在了身上,身上的水浸緩緩透薄紗,欲掩將露。


    他明顯地聽到陸澤章的呼吸先是一頓,接著變得無比急促起來,目光緊緊地落在他的身上,像是凶獸一般要將他拆吞入腹,卻又在顧忌著什麽。


    迦葉看了他一眼,“嗯?”淡淡的鼻音帶著隱隱的魅惑,如絲線一般探入了陸澤章的心頭。陸澤章感覺心中蟄伏數年的猛獸突然醒來,他眼神狠厲起來,滿是掠奪與貪婪。


    陸澤章上前兩步,一把環住迦葉柔韌的腰,狠狠地吻了上去。他的吻毫無章法,純粹如釋放著心裏壓抑著的情感。迦葉感覺嘴唇已經被他咬出了血,皺了皺眉卻沒有推開他。反而抬起了細長的手臂環住了陸澤章的脖子。陸澤章一頓,隨即動作更加激烈起來。


    唇齒廝磨之間,迦葉喉間發出難耐的低吟,帶著克製與渴求。


    “迦葉……你可知道我到底是有多想你……”陸澤章將自己的頭埋進他的脖頸裏,帶著濃重的渴望。鼻間滿是熟悉的氣息,讓他的每一寸感官都躁動起來,甚至不由自主地開始顫動。


    “迦葉,生同枕,死同穴,難道不好嗎?”他的聲音帶著乞求,無比認真地問道。他雙臂緊緊地抱著他,不願鬆懈絲毫。


    “現在又何必說這些?”迦葉滿不在乎地說道,無人看見的眸光突然黯淡了下去,帶上了苦澀與瘋狂。一瞬,又變回了之前的模樣。


    “當年我娶許琦梧不過是為了掩飾,也可以給承寧一個身份,我……”他看著迦葉,語帶焦急地解釋道。


    迦葉嘴角緩緩揚起,他一點點退出陸澤章的懷抱,手指繞著陸澤章的腰帶,稍用力一拉,一時衣衫盡解。此時雙頰暈紅的他有如月光下的魅靈,再無人能夠逃脫他的掌控。


    他湊近陸澤章的唇,濕濕的呼吸落在他的唇角,“何必糾纏於這些?我在你麵前,你還要忍嗎?”


    浴池中的水高高濺起,兩人齊齊跌落浴池之中。不多時候,迦葉滿是媚意的喘息細細密密地傳出,蠱惑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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