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珩身體一僵,感覺著濡濕溫暖的雙唇輕輕含住自己的唇,動作輕柔,自然地帶著顧惜與小心翼翼,輕癢的感覺直直落在心尖上,似是靈魂都顫抖起來。


    他放在身側的手緊緊地握住帶著涼意的青草,許久,卻還是沒有推開壓在了自己身上的陸承寧。他微微睜開眼,就看見陸承寧的長睫微顫,神色專注而沉迷。而舌尖已經緩緩探入陸承寧的口中,帶著濕意。


    雲影天光交錯,風吹草尖,他的五官與神情若奪人心魄。


    顧明珩輕輕閉上眼,整個身子都放鬆來,感覺著陸承寧身體的溫度透過衣料傳來,他的呼吸逐漸急促與自己交融在一起,一時心中似有什麽鬱結消散,刹那明朗。


    此刻,他才突然發現,他們是已然結發的兩人,這一生,他們都會執手偕老。不管是宮廷爭鬥,還是朝堂權謀,不管是喜還是悲,他們都注定會一起走過。想到這裏,眼角竟是有了濕意。他看著一日一日變得更加英俊成熟的陸承寧,瞬時落下淚來。


    陸承寧睜眼便看見有淚水自顧明珩的眼角流了下來,消失在草尖上。對上他帶著淚意的眸子心中一慌,驀地停下動作,有些手足無措地看著身下的人,“阿珩?”聲音自喉間發出,竟是帶上了顫抖。


    阿珩……竟是厭我至此嗎?想到這裏,他的眼眸瞬時變深,抱著顧明珩的手也鬆了下來,臉上顯出了難以掩住的哀戚與彷徨之色。


    顧明珩抬起手,手心還沾染著綠色的汁液與淡淡的草腥味,他手指指尖輕輕觸碰著陸承寧的眉眼,緩緩揚起了唇角,眼中似有細碎的水光。


    隨即傾起身,用自己的唇貼上了陸承寧的唇,“阿寧……”淺淺的歎息出口,卻瞬間被陸承寧吞下,他用力地咬了咬顧明珩的唇瓣,隨後大力地吮,吸起來。他的呼吸不住地輕顫著,心下悲喜突變,其中酸甜唯有他自己明白。


    天邊有飛鳥掠過,兩人相互依偎,無聲無言,卻如此世最華美的筆墨也難書。


    兩人回到長亭的時候,卻發現亭中多了兩人,四人交談甚歡的模樣。


    顧明珩麵上尚有薄紅,映得眼中水光瀲灩。他看了一眼陸承寧,卻正好對上了陸承寧朝自己看來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地移開了眼,因此沒有看見陸承寧嘴角勾起眼含笑意地模樣。


    陸承寧執起他的手,玄色的寬袖輕晃,同色的花紋映著天光,一時灼目。


    踏上長亭的木質台階,謝昀泓聞聲看過來,折扇一收笑道,“正主可算是回來了。”說著看向明顯心情甚好的陸承寧,有些疑惑,卻沒有表露分毫。


    白子弋與冷則顏轉過身就看見一身玄色深衣的陸承寧,他雙眸沉寂,有如碧海平靜,卻又暗含波濤。一時心下震驚,“臣下參見殿下,太子妃。”


    “免禮。”陸承寧淡淡開口,說完便牽著顧明珩坐到了一邊,神色少了初時的和悅。在兩人起身後才開口道,“此時微服在外,無須多禮。”他的聲音沒有多餘的情緒,卻下意識地讓人恭敬以待。


    “臣下與則顏貿然拜見,有失禮之處願殿下多包涵。”白子弋爽朗一笑抱拳道,一身錦袍器宇軒昂,眉目明朗。而冷則顏卻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一般,有些神思不屬。


    白子弋隱秘地用手肘碰了碰冷則顏,有些奇怪他這是怎麽了,如此的場合竟會走神。冷則顏回過神來,感激地看了白子弋一眼,眼神卻不由地想著顧明珩看去。


    顧明珩感覺陸承寧握著自己的手一緊,有些奇怪,就見陸承寧麵色有些不虞。旁人或許看不出,但顧明珩對他極為熟悉,因此一眼便看出了他的情緒——可是這兩人惹得他心中不快?想著這樣的場合不好詢問,便忍了下來。


    幾人相談一番,冷則顏突然起身朝著顧明珩道,“則顏謝顧公子當日相助!”說著深深拜下,他的眉宇帶著全然的感激,說的便是安瀾江的治理設計圖。


    顧明珩被“顧公子”這個稱呼喊得一愣,隨後笑容和煦道,“無事,本就是利國利民之事。”已經有許久沒有人稱呼他為“顧公子”了,此時聽見這個稱呼,便是心中恍然。


    離開長亭的時候,白子弋緊皺著眉,對冷則顏今日的失常有些不解,“則顏今日怕是讓東宮心中不快了。”連他都感覺地出亭中氣氛的怪異——就在冷則顏的那一揖與“顧公子”這個稱呼出口之後。


    想起太子那陰沉的眉眼,白子弋突然有些發悚。


    果然是天家威儀,怎是旁人可比?


    冷則顏望著遠處的山嵐,眼中神色複雜,他轉過眼看著白子弋,“子弋不覺得,明珩公子可惜了嗎?”


    不等白子弋回答,他接著道,“當年明珩公子年少便名震雍京,琴畫令我等讚歎。瓊林文會一局黑白,如今尚無人可破。如此風姿才情之人,卻被束縛在了宮牆之中,這與被剪斷翅膀有何區別?”


    他的語氣逐漸強烈起來,似是埋在心中許久今日才宣泄出了一般,“子弋也知道,安瀾江的水利雖是我的設計,但是最初卻是顧公子的構想,則顏不過是在其上做了修改完善罷了。如此大才之人,若於朝野之中,必是治國平天下之梁柱……”說到這裏,他頓了下來,滿眼俱是遺憾之色。


    在鄭老門下學習之時,常常能聽見鮮少誇讚旁人的師尊稱讚顧明珩,那時他便為之可惜,如此之人,卻被生生折了命運,如今更是心下愀然。


    白子弋未曾想一向沉穩的冷則顏竟會有如此激昂陳詞的一麵,麵上帶著驚訝之色。聽完,白子弋思索了一會兒正色道,“今日子弋方知則顏心中仰慕顧公子如此之甚啊,不過子弋想要為則顏講述一段往事。”


    他負手而立,看著冷則顏情緒未曾平複的模樣開口道,“當年我父帥帳下有一副將,姓張,他的妻子陳氏當年也算是一個女中豪傑,自小便長在大漠,敢於隻身去到大漠中,策馬騰風。


    此人最愛的便是四處遊覽,她曾說,‘我雖生為女子,卻毫不比男兒差,我願用自己的雙足丈量這大好河山。’


    可是自她在一次西狄人突襲時認識張副將,並在不久後與之結為夫妻後,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收起了性子,盤起頭發為張副將操持家務,孝敬公婆,教養兒女,與之前相比如兩個人一般。”


    見冷則顏不讚同與可惜的模樣,白子弋繼續道,“一日我父帥問張夫人,‘夫人的雙手原當策馬握韁繩,如今卻為了一個尋常男子洗手作羹湯,不覺心中有憾嗎?’則顏可知,這張夫人如何回答?”


    冷則顏微微皺眉,“可是為生活原因?世間本就對女子教條頗多,況且生育兒女後,心中必是多有牽掛。”


    “非也。”白子弋搖了搖頭,臉上顯出了讚歎的神色,“那時張夫人笑著回答父帥,‘此生遇見一人令我甘願為之做羹湯,育子女,已是此間最為幸運之事。人的一生哪會沒有憾事?隻看得到的是否為自己所思所想。”


    他口氣感慨道,“想來,太子妃已是這般想的吧?因此不管如何,他的麵上都不曾見憂鬱之色。”


    說完,先一步走到了前麵,“則顏,此等事情不過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你我都已是身係東宮,為君謀劃才是真。”說完腳步沉穩地走在了前麵,春風吹來,揚起他的長衫衣袂,似有烈烈之聲。


    冷則顏看著他漸漸模糊的背影,眼前閃過顧明珩的風華,喃喃自語道,“是我著相了嗎?”


    車行到宮門的時候,陸承寧的神色還是不見好,顧明珩靠他近了些,“阿寧可是有什麽煩悶之事?”從長亭開始便是如此,讓顧明珩有些擔心。


    陸承寧聞言轉過眼看他,伸手緊緊握住他的手,想了想說道,“阿珩是我的阿珩。”他的語氣認真,眼神格外專注。


    顧明珩一愣,像是心弦顫了一般,有些不自在地答道,“自然。”雖然主動親吻了陸承寧,但是他還是有些羞惱於陸承寧的這般直白。


    陸承寧再次認真道,“我是太子,阿珩是太子妃。”他語氣顯得不容懷疑,有如磐石。


    顧明珩一愣,這才反應過來陸承寧是為了什麽生氣,有些哭笑不得。“阿寧可是因為冷大人的話而心中不悅了?”


    陸承寧聽了點點頭,神色嚴肅,全然沒有什麽不好意思——阿珩本就是屬於我的,這是他心中自多年前便認定了的話。


    顧明珩看著他嚴肅的神色笑倒在了他的肩上,以往怎麽沒有發現阿寧如此執拗可愛的一麵?像是孩童對待自己的所有不願意讓旁人窺探絲毫一般。不知為何,心下卻有些感動。


    世間有一個人將你放在心中,待你專注如一,如天下其餘所有都不及你半分。


    顧明珩想著直起身子,將自己的額頭靠在陸承寧的肩上,聲音溫柔呢喃,“君待明珩如一,明珩心中甚為心悅。”說著緩緩閉上了眼,嘴角尚噙著笑意不褪。


    陸承寧輕輕吻了吻他的鬢發,隨後抬起手將他攬在懷中,有力足以遮擋所有風雨。簾布顛簸間有車外的景象隱約可見,他目光落在延綿巍峨的宮牆上,眼色一時轉濃,深沉隱有戾色。


    阿珩,終有一日,我會執你之手,睥睨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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