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亂的星光灑在沉靜的大地上,夜風卷起地上的塵埃,丁馳的眼睛死死盯著秦伯年的臉,那一聲聲按鍵的聲音在靜謐的壞境中尤為清晰。


    “外環路,城南倉庫後麵一千米,發現重犯,立即請求支援。”話音落下,丁馳按下通話結束鍵,將手機塞進了兜裏。


    秦伯年麵色一沉,眼底深處充斥著憤怒的火焰,他一字一句地問道,“你要把你養母親手送進監獄,懲罰我的同時,你的心裏真的能好過?據我所知,我母親從來沒有虧待過你。她把所有該給我的愛都給了你。”


    丁馳一聽,心口隱隱泛起一絲苦澀,高大的身子微微搖晃了一下,可是那冰冷的槍口依舊準確地對著陸婷婷。


    丁馳的目光瞄過一臉淡然的陸婷婷,不敢多做停留,轉向秦伯年的時候明顯多了一分陰狠,一字一字從嘴裏跳躍出來,卻是低沉到極致的聲音,“是你教我的,法律麵前沒有私人情感,隻有對和錯。你現在想反駁?還是你想對我認錯?”


    秦伯年啞口無言,竟然說不出隻字片語。


    從一開始他就料想過短暫出現的親情有可能不會長久,卻沒想過竟然會這麽快。


    “哎。”一聲微不可聞地歎氣聲從陸婷婷嘴巴裏鑽出來,依舊過分清晰的通過空氣傳入兩個男人的耳朵裏。


    一時間,兩雙深黑的眼睛同時轉向了她。


    她盤著手,嘴角揚起一絲淡泊的笑意,倚靠在車門上,一副輕鬆的樣子。


    “我接受審判。”陸婷婷淡淡地笑了笑。


    簡單明了又雲淡風輕的幾個字讓丁馳和秦伯年兩個人高馬大的漢子都狠狠一驚。


    這時候陸婷婷又開了口,“我的人生沒有遺憾了,隨時可以結束。但你們的人生還很長,都要好好走下去。正確的結果都是從大量錯誤中得出來的。小馳,你要記住什麽是對的,而不是誰是對的,那你的日子會好過很多。”說到這裏,陸婷婷頓了頓,轉臉看向眼底布滿詫異的秦伯年,她笑了笑,“兒子,你讓我驕傲,你始終都堅持要用自己的方式去給爸媽討回一個公道。”語落,陸婷婷突然從腰際掏出一把防身的手槍交到秦伯年手上,“來,殺了我。你認為是對的事,一定是對的。”


    他低頭,那漆黑又光潔的槍管迅速閃過一道冰涼的寒光。


    秦伯年搖搖頭,眼底快速地凝聚出一層薄薄的霧氣,瞬間模糊了他的視線。


    眼前這張被毀掉的臉,也曾驚豔過時光,如此冷靜又聰慧的女人一步步因為仇恨走到今天這一步,報仇的同時又何嚐不是無數罪孽的締造者?


    “動手,媽不想死在法場上。”陸婷婷一把將手槍塞到了秦伯年手裏。


    這個舉動讓丁馳很敏感,修長的手指扣在了扳機上,他始終覺得秦伯年不可能下得了這個手,所以秦伯年手上的槍很可能會對準他。


    這時候警車的聲音遙遙駛來,丁馳一驚,突然大喝一聲,“秦伯年,你隻要說你當初殺死陳熙是錯的,我就放你們走。”


    就像秦伯年的一樣,自己並不是要陸婷婷死,眼前這個容顏盡毀的女人一直是以母親一樣的角色存在於自己的生命裏。


    當丁馳的耳邊浮過一聲聲威嚴的警車聲,他的心也跟著緊張起來。


    秦伯年的眼光一瞥,鋒利無比,可他唇角卻在隱隱抽動。


    他看了丁馳好幾秒,最終隻化成一句話,“你不配做警察。”


    十幾輛警車在四麵八方停下,車門相繼打開,從車裏下來二十多個身穿製服的警員全都手持著槍,槍口對準秦伯年和陸婷婷。


    話音剛落,陸婷婷一把扯住秦伯年的手,將秦伯年扯了個轉。


    寬闊的背脊進入丁馳的視線。


    夜風撩動著幾人細碎的發,將每個人的眉眼和神色都變得格外清晰。


    “你是媽的驕傲,但媽不想成為你的恥辱。”陸言抬手另外一隻手,輕輕撫著秦伯年的臉頰,指腹從他的眉骨移到眼睛,再到高高的鼻梁,最後是他隱隱發顫得嘴唇。


    就在秦伯年卸下防備的一瞬間,陸婷婷伸手握住了秦伯年手中的槍,扣動扳機,一聲悶響,女人的胸口上不停地湧現出鮮血來,順著外套一路流淌,一滴滴地滴在地上,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


    陸婷婷倒在他的肩頭,在他耳邊低聲道,“你聽媽說,左安是白槿的孩子,這一輩子都不要告訴他,我對不起他。”


    秦伯年聞言,腦袋像被掄了一棍子,用悲傷至極的眼光呆滯著看著被警燈劃破的黑暗。


    “媽,你知道嗎?今天我結婚。”凝聚在秦伯年眼眶中的淚水如河堤崩塌,快速地奔湧出來,染濕了她的頭發。


    “媽......媽可能看不見我外孫出世了。”陸婷婷始終保持著倔強的笑容,但她的聲音越來越輕,身子也瑟瑟發抖。


    他緊緊摟著她,牙齒在打顫,眼淚默默的流,手裏的槍依舊緊緊握著,在她閉上眼的一刹那,那柄槍才自手間滑落,咚得一下掉在地上。


    秦伯年忽然感覺身子一沉,懷中纖瘦的身影徹底癱軟了。


    丁馳衝過來,瞪大眼睛站在一旁,眸底閃過一絲受傷,他用唯獨自己可以聽見的聲音喊了一聲,“媽----”


    秦伯年驀地瞥向他,冷冷笑笑,嘴角勾出一個極其嘲諷的弧度,“媽?”稍作停頓,秦伯年嘲諷地笑意落下,用微弱到隻剩下氣流的嗓音道,“她是我媽!”


    語落,長臂一撩,秦伯年一把將她橫抱起來,走過一杆杆冰冷的槍,每一步都像灌了鉛般沉重。


    警員們互相看看,他們都認識秦伯年,站在秦伯年身後的人也看見了陸婷婷自己扣動扳機的動作,有人問丁馳該怎麽辦?什麽情況?


    丁馳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那個寬闊又淒涼的背影上,略有顫抖地說,“讓他們走,她已經伏法。這次的報告由我親自來寫。”


    月色下,秦伯年抱著陸婷婷,一步步遠去,身影漸漸模糊,最終被夜色吞噬,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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