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陰雨綿綿。


    陸婷婷的葬禮沒有邀請太多人,墓碑前麵隻站著四個人。


    俞夕,俞夕的父母,還有秦伯年。


    每個人手中都打著一把黑色的雨傘,雨傘下,他們的表情都是沉肅的。


    秦伯年上前一步,手中黑傘滑落,彈進雨坑。


    他微微彎了下腰將捧著的紫色風鈴草放在墓碑前。一句話也沒說,半蹲下來,伸手將指腹輕輕覆在凹在墓碑裏的筆畫上輕輕劃過,滑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才悄悄地垂下了手。


    俞夕擺擺手,讓父母先離開。她靜靜地站在他身後,半響,突然問出一句,“當時如果你母親沒有扣動扳機,你會怎麽做?會不會.....”她欲言又止。


    細碎的雨絲落在他肩頭,他微微側了下臉,眼睛的餘光打在她臉上,他會意地點了點頭。


    俞夕一驚,心口輕輕一顫。


    陸婷婷果然是個睿智的女人,原來就算她不扣動扳機,秦伯年也不會讓自己的母親死在別人手上。


    如果那樣,他心裏會永遠壓上一塊搬也搬不走的千金大石,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親手打死生母的陰影。


    綿綿的雨絲墜落,俞夕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口涼氣,將手中的傘打在他頭頂。


    秦伯年抬頭看她一眼,隨後站起身來。他看著俞夕,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伸手箍住她的肩膀低柔道,“下雨,你不能站太久,我們回家。”


    兩人緩緩地離開,那把掉進雨坑的黑傘遮著那團迷醉的紫色,不讓雨水將它淋濕。


    他們走後,丁馳才敢出來,他在墓碑前一站就站了兩個小時。


    那天秦伯年走後,他親手寫了一份一萬字的報告交到上級手裏,順便交出了佩槍,主動要求退警圈。


    上級介於丁馳以往表現突出,這次又是主動認罪,剝去其警察身份,勞動改造三個月。


    丁馳臨走前才看著墓碑上的照片開了口,“媽,我知道錯了。你說的對,我要記住什麽是對的,而不是誰是對的。可惜我們都明白的太晚了。”


    他低頭,看著秦伯年放的紫色風鈴草短暫地出了神。男人的唇角扯了好幾次,才勉強扯出一道笑弧。


    他轉身,邁開腳步,一步步走去該去的地方。


    ......


    “被告白槿,現在可以做最後的陳訴。”法官的聲音很威嚴。


    她抬頭,目光呆滯,將自己的罪名一五一十的供出,“三十年前,她和丈夫聯合一個叫魏事先的人偽造金融票據,被人發現後欲圖滅口,造成兩重傷,一死亡。”


    法官歎了口氣,一敲錘子,威嚴道,“本庭宣判,嫌疑人白槿涉嫌偽造金融票據罪,故意殺人罪,罪名成立。判其死刑,緩刑兩年。”


    白槿從最高人民法院出來坐上押送車的時候,陸言搖下車窗遠遠地望著她。


    小敏扯了扯他的衣袖,輕輕問了句,“你還好嗎?”


    他轉臉看她一眼,淡淡地勾了勾唇,隨後微微點頭,油門衝出去的一刻,陸言的車身快速與押送她的車子擦肩而過。


    陸言沒有去和白槿做最後的告別,在陸言的認知裏,白槿是個極其驕傲的人,就算是死刑也磨滅不了她倔強的性子,她所有的罪行最殘忍的刑法並不是死亡,而是那個自己生下卻無緣見上一麵的孩子。


    .......


    日子一天天過去,俞夕的肚子越來越大,秦伯年把陸氏交到了舅舅的手上,又退出了星焰,完全退出了行商的行業。


    陸言和他兩人共同成為了陸氏的主人,他們是陸氏的領導人,私下又如同父子。


    沈菁因禍得福,陸言在公司給她安插了一個職位,並且經常給她安排交流學習的機會。


    一晃眼,到了寒天。今年的第一場雪,從昨天開始下一直到今天都沒有停。


    一家名叫夕年的書店門口積著厚厚的雪,從書店的裏麵望出去,眼光所到之處皆是一片銀白的顏色。


    滿打滿算,俞夕懷孕已經有三十二周。


    她坐在收銀台前,捧著一本胎教的書嘴裏撕了一聲,“老公,你說我每天睡前聽音樂,寶寶真的能聽到嗎?不會都是哄人的吧,小孩出生後過一段時間才能聽見聲音,那......”


    秦伯年坐在書店的窗前,輕輕抿了口茶,放下後抬頭看她一眼,指了指她圓潤的腰身笑道,“我又不在你肚子裏,你應該問他?”


    俞夕一瞪眼,啪得把書砸了過去,“現在知道貧嘴了?難怪人家都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


    秦伯年一聽,著實被她逗笑。


    他站起身,走到她身邊,溫潤地笑笑,“你越來越野蠻了,小心我去找別的女人。”


    俞夕一聽,臉色微微一變,抬手就砸在他胸口,“你敢!!”


    他順勢抓住她的手腕,將她的手掌放在自己胸口,低柔道,“我不敢,也不會,從開始到最後,我有你一個就足夠了。”


    正在這時,電視機裏一條新聞打破了這份甜蜜。


    兩人同時把目光移向液晶屏。


    等把消息看完,兩人的心頭皆是一沉,這時候俞夕突然感覺到肚子一痛,失聲叫了出來。


    秦伯年轉頭,見她臉色發白,忙問,“你怎麽了?”


    “我肚子疼。”她皺著眉頭痛苦地說著。


    算算時間,俞夕還有一個多月才生產,秦伯年一驚,沉吟道,“該不會要提前生產?”


    俞夕感覺到有股暖流從身體裏湧出來,因為是冬天,穿得比較多,所以她根本分辨不出來從身體裏湧出來的東西究竟是血還是羊水,隻是害怕地扯這秦伯年的袖子,“好像有什麽液體從我身體裏出來了。”


    他一聽,心都提了起來,理解撥下了醫院的電話,電話那頭的人才說了句你好,秦伯年就失態地吼了一嗓子,“我老婆要生了......”


    十分鍾後,救護車趕到的時候俞夕已經痛得滿頭大汗,秦伯年的心都揪了起來,以前光看俞夕流眼淚就心如刀絞,她現在一直喊著疼,他和她一起上了救護車,嘴裏隻知道重複一句,“別怕,你別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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