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女兒小名叫‘棗’兒,取同音‘早’產兒之意。


    棗兒,因為肺部感染剛出生便品嚐著人世間的痛苦。我從重症監護室被他們推著回到病房,路上醫生也真實的告訴了我一切病情,棗兒因為是早產兒,身體各個器官發育的還不是很好,加上肺部感染情況很不樂觀,還在危險期,要我隨時做好心理準備。我一聽心就咚咚咚跳的厲害,滿心都是無主的慌張。醫生將我床推到病房後,看著發起呆的我又說:“還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做好心理準備。”


    我定了定神,看著他嚴肅的臉,一句話不說靜靜的等他開口。他站在我床邊,很熟練的打開手上的文件夾,一副法官要宣判的樣子,很安靜而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說:“很通俗的說吧。你是受到外力而生產的。其實,準確的說你更像是流產。孩子能存活可以說是一個奇跡。還有,就是你要知道你是遭受外力導致的破裂而生,並且當時的流血量非常的大,血壓非常的底,情況非常不樂觀。所以,你能活下來,同樣也是一個奇跡。在手術過程中我們醫生討論方案後,為了你的人身安全,我們不得不選擇為你摘除子宮。所以。”他停了一下,收起文件夾,換了略微柔和了一點的目光看著我說:“所以,你不再具有生育能力了。”


    說完後,他就那麽看著我,他肯定對我的遭遇表示惋惜,但也能感受到他那種經曆過很多手術後的麻木,他應該見過很多這種情況吧。但我隻是說:“我知道了。”然後,扭過頭去,閉上了眼睛。


    剛閉上眼睛,就出現了棗兒的臉,她大口大口的喘氣!我仿佛能聽見她那非常稚嫩而又非常無助的喊!她在喊!她在喊:“媽媽!媽媽!媽媽救我!”我瞬間清醒了!我要救我的孩子,我孩子還在危險期!


    “小麗!小麗!你快去打電話叫我公公婆婆來!快!”小麗從衛生間取水回來,剛要幫我擦拭。聽我忽然這麽一叫,嚇了她一跳。她趕緊定了定神,雙手扶住我說:“你別動!你別動!我去,我去。那,給我他們的電話!”我給她說了公公婆婆的電話後,她便出去找電話亭打電話去了。


    過了大約三十分鍾,公公來了。看到我這個樣子,趕忙詢問病情。我如實的告訴了他所有,包括敏的事。他忍不住唾罵幾句,我拽過他的手說:“爸,我以後不能再生育了。我求你趕緊幫孩子轉院,她還在危險期,這裏的醫院水平不行。咱們轉最好的吧!我知道會花很多錢,可她是您的親孫女,爸,可以嗎?”爸雙手攥緊我的手,很激動的說:“沒事,你放心。你現在好好養著。孩子的事交給我辦。”


    公公是很有身份的人,他一個電話,院長和相關的專家都過來了。當著我的麵安排了孩子轉院的事宜。院長和一眾醫生頻頻點頭,然後一起商討了哪個醫院好,如何如何等。最後,當天就安排了在醫院的一個親戚和棗兒一起轉到了省城一家大醫院。我的病情不是特別厲害,所以沒有為我轉院。醫生在得知我有如此關係後,原本冷漠的表情,瞬間竟也變得那麽和藹的如同天使一般了。


    婆婆傍晚下班後和成一起來了。我看小麗累的不行,便叫她回去,但她卻始終想留下來陪我,在對她好一頓說教後,她才不舍的回去休息。婆婆來後徑直去找了醫生詢問。成看見我,來到我的床邊,第一句話便問:“孩子呢?”我說:“她早產,病的厲害,轉院了。”他啊了一聲又問:“怎麽呢?有什麽病嗎?男孩女孩?”我說:“肺部感染的厲害,是個女孩。”他哦了一聲,便去婆婆身邊一起詢問醫生。那時候作為一個女人,最想聽到他對我說的話是:你的身體怎麽樣?難受嗎?疼嗎?


    可,一句都沒有。


    等他們統統問完後,公公去打飯回來了。我因為手術不能正常吃飯,隻是看他們吃。公公一邊吃一邊和婆婆說關於敏打我的事,婆婆一瞪眼!放下筷子就走到我麵前,驚恐的說:“真的?是敏把你打流產的嗎?”我虛弱的嗯了一聲。婆婆又說:“她那麽個小女人,也能把你打這樣?”我微微的轉了轉身子,肚子上的傷口瞬間傳來疼痛,我疼的麵部扭曲。她卻不知關心的說:“你倒是說話啊!”我忍了忍疼,想大聲說話,一鼓氣,肚子就疼的了不得。我忍著疼慢慢的說:“還有個男的。那男的踹倒我,又摟住我,我動不了。”


    成在一邊站直了身子聽著,非常的氣憤。罵道:“操她媽的。那個娘們沒完沒了了還!我去宰了她!省的以後再找事!”剛說完。婆婆就接上話罵道:“宰什麽宰!吃你的飯!”轉身便去包裏掏出手機,拿過手機一邊說一邊罵:“這個小凱怎麽教訓的她!真是的!越教訓怎麽還越厲害了!”罵完後,便去病房的陽台上給小凱打電話去了。


    回來後,立馬就對著公公和成說:“唉!氣人!唉!小凱說可能是教訓的那個小敏太厲害了!在看守所裏小凱也看出這妮子是個作死的玩意!用了各種方法折磨她!現在是枯瘦嶙峋的,一點人樣都沒有!他說可能是折磨的太厲害了!所以現在才會這樣不擇手段不顧後果的開始報複!對了,秋!小凱讓我問你看見那男人長什麽樣沒有?”我說:“沒有!那男人一直在我背後。”婆婆聽到後頗為鄙視的看了我一眼,我知道她是嫌我沒用,沒看清那個男人。婆婆繼續說:“小凱說了!明天就去抓他!哼!這次一定要關她幾年!”


    他們繼續在討論敏的種種罪行,可我卻有了疑問。小凱說折磨的敏沒有了人樣,可為什麽我見她時,她卻那麽滋潤呢?難道,難道是出來後恢複的好?


    當歲月之於時間,那是無可訴說的語言。人們的經曆和所謂的閱曆,是那麽的不相幹。很多人活了很久卻單純一如孩子,很多人那麽年輕卻早已老練成精。這一切的塑造,隻是因為環境。同樣,一個人的可惡至極、肮髒齷齪一樣離不開環境的培養。就像那一隻隻的蛆它們隻會生在那肮髒的地方。


    我從誕生那一刻起,我從來都是相信人性本善的。但對於現在的我卻變了。也感覺到一種東西在心底裏悄悄的展現出來,那種東西不是一個單體,不是那麽的純粹,而是看似整體和單體的一種結合,叫“它們”更合適。這種“它們”是極少人能理解的一種東西,而且每個人能看清它們的多少都不一定。它們所展現的是我們一個個的人性。它們沒有男女之分,沒有善惡之分,沒有任何的私欲或寬容開放。它們隻是在那安靜的守候。守候著一個人的蛻變,與一個人的痛苦。當你,違背了世間的原則。要知道,你不隻是受到社會道德的譴責,更大的譴責和愧疚源自與你內心的它們。


    我在醫院繼續的住院。棗兒,在濟南依舊在與她的生糾纏。她贏了。她生的柔弱,但骨子裏擁有對生的意誌與堅強。她活了下來。當我接到她平安後的電話,我涕不成聲。我曾一度以為我留在世間的唯一的種子已經不會再生根發芽了,但老天再一次給了我希望。她活下來了。


    我在醫院的第二周,剛剛傳來棗兒脫離危險期的消息後。又傳來了一個消息。就是敏的消息。


    我在醫院住院一直都是王媽來給我送飯。一是因為貝貝幾天不見我就會哭鬧不停;二是因為公婆都多事在身離不開。當然,成是指望不得的。他的心或許早已停留在那個我遠遠看到的陽台上,那個晾衣服的女人身上。


    中午王媽給我送完飯後,公公來了。他見到我後先是一陣噓寒問暖。然後,告訴我說:“你這事。確實是敏弄的。而且,她還要要錢。昨天找人給你媽送過信去了。你看看。”說著從口袋裏拿出一封信。


    這封信是打印的。全信內容大體如下。


    親愛的我孩子的奶奶:您,暫且用您來表達我對您的尊重。


    要知道,我在您安排的那個地方所受的苦,是您做夢都不會夢到的,但同時也感謝您讓我所受的苦。因為在受苦的同時,我接觸到了很多跟我相似以及很多比我聰明的多的人,他們幫了我很多的忙。比如,讓我如何挽回我的損失。


    嗬嗬,我說損失,有可能您不認同。所以,我要一一的給你講解一下。


    我給你們成家生了孩子。這是一;我跟你們家成登過記,這是一;我愛過你們成,他傷死我了,這又是一;我全家跟著我受罪!這又是一;你們對我要求的百般難為這還是一;這一一的,你們全家!我都要統統的算。


    我聽說了,那個叫什麽秋的好像早產了?唉,我表示惋惜。但我也在想,這是不是老天在對你們老成家的懲罰呢。但是,這可絕對不是我幹的哦。我,也隻是聽說而已嘛。


    還有,我覺得你們家會不斷的有人會受傷。當然,或許是老天覺得對你們的懲罰還遠遠不夠,這也說不準呀?對嗎?不過,我覺得,你們要是給我60萬。我覺得這一切,我會禱告,不,叫祈禱。不,我也不知怎麽說,反正就是讓上天憐憫一下,讓你家免受傷害。


    好嗎?\t


    當然,你就當我開玩笑就好,我這可不是恐嚇。隻是猜想。


    最後,祝您及您的全家,和和樂樂,幸幸福福,美美滿滿,更重要的是完完整整。


    好了。寫到這吧。60萬。我真沒想要的。嗬嗬。


    您心目中的可惡兒媳婦。


    敏敬上。


    當我看到敏的信件的時候,是個人都能看出來這是赤裸裸的恐嚇。我婆婆自然知道。根據我公公的複述,我婆婆事後給小凱打電話時,小凱說,他在盡全力在抓捕這個敏,就是沒有這個信件也是要抓她的,畢竟她現在是嫌疑人。但是,沒有抓到。同時也說,這個信件是一點都沒有價值的。因為,沒有什麽證據能證明這是小敏寫的。哪怕她“委婉”的語言,不那麽露骨的恐嚇,都不能代表什麽。現在唯一的問題是抓住她。可是,依然沒有找到她。


    我對公公說:“爸,我知道了。這肯定都是敏搗的鬼。但我現在實在無能為力去考慮這些了。再過幾天我好的差不多後,我希望您能安排我去濟南,我想去看看棗兒。”


    公公看了我一眼,他也並不指望我能想什麽方法,也隻是在確定後告訴我這個事確實是敏的所作所為而已。他點點頭,歎了口氣說:“嗯,行。孩子重要。”說完,又聊了幾句不淡不清的話後便走了。


    他走後不久,小麗和婷便來看我。婷得知我是如此生產後氣憤不已,一個勁的在尋思怎麽對付的方法,但沒能想出什麽。小麗隻是一個勁的問著我的身體。她們的到來緩解不了我的痛苦,卻能讓我感覺到除卻親人的那種溫暖。我從生孩子到現在一直沒敢給自己家裏打電話,生怕他們擔心,僅此而已。現在知道棗兒脫離了生命危險,雖然心裏放下心來,但依然沒有通知家裏人。心想等接棗兒回來,再去告知自己家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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