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覺倒在懷裏的那一瞬,怡然全身被他的血液烙燙的疼痛。


    “不!不是這樣的!你堅持到現在,不是為了來見最後一麵的,睜開眼睛看我!”


    她顫不成音,抱緊了他。


    聲音驚動了周圍的巡衛,有無數的人跑來,聲音嘈雜,可這一切都在她的世界之外。


    什麽東西搗爛了五髒六腑,要硬生生的往地獄拖去。


    止血的穴位在哪裏,他的傷口在哪裏?她驚慌失措,變得什麽都不懂,五指曲張,卻捂不住他身上源源不斷的血液。


    誰的手躍過她,點住明覺的穴道,說,“把將軍交給我。”


    明覺未完全失去知覺,他微弱的睜開眼睛。


    所有人的精神都為之一振。


    他的眼裏卻隻有這個女孩兒,“怡然。”


    怡然拚命點頭,“我在這裏。”


    他衝她笑,氣若遊絲,“傻丫頭……你勒得我……好痛。”說完忽然渾身一震,一口烏黑的血噴出來。


    熾熱的血點落在她的身上、臉上,怡然的大腦一片空白。


    “軍醫!軍醫!”劉明博驚恐的大叫。


    終於有人衝過來,將人從她懷裏搶走。


    怡然僵硬的跪在原地,還保持著原本的姿勢。李軼商衝破逆行的人潮,試圖拉起她。


    她卻已經站起來,張嘴說了幾個字,聲音很輕卻足夠清晰。


    “別碰他,傷口都有毒。”


    所有人都停了下來,臉上的表情甚至都是靜止的。


    怡然麵沉如水,“跟我來。”她躍過李軼商,躍過所有人,走向所住的營帳,其他的人回過神來,跟在後麵。


    楚清漣到的時候,在這座小小的,甚至簡陋的營帳外麵,已經聚集了整個東征軍最核心的人物。


    “他還活著?真的嗎?”


    門口的將領點頭,卻攔住了她的去路,“現在不能進去。”


    楚清漣眉頭一挑,“讓開!”


    “將軍在解毒,不能打擾。”


    帳內,軍醫已有了初步的結論,“兩根肋骨骨折,還有嚴重的外傷,最要命的還是毒發了。”


    劉明博移目怡然。


    她麵無表情的淨手,煮藥。


    劉明博轉回頭,又問軍醫,“那方子能解毒嗎?”


    “很難說。”軍醫據實相告,“這幅解藥中本身帶了一味毒藥,雖然不致命,但是攝入之後,排除毒素的過程會很痛苦,很漫長。”


    “不會讓他痛苦的。”怡然插嘴,聲音冷然。


    她把混好的藥放在火上,抽出幾張紙交給軍醫,“這是毒藥的配方,還有解毒的辦法。”


    軍醫飛快的看起來,劉明博不放心的湊過去,可惜看不懂。


    他問軍醫,“什麽叫用人做藥引?”


    軍醫對怡然倒是熟悉的,這段時間他們一直都在共事。一麵看一麵點頭,最後他放下紙解釋給劉明博聽,“所謂用人做藥引,就是過濾那味毒藥的毒素,也就是這碗解藥不是直接給將軍喝的。”


    那劉明博就放心了,但是,“那誰做藥引?”


    屋裏幾人麵麵相覷。


    劉明博開口,“讓我來。”


    怡然輕笑,看他的目光如炬,“將軍如果病倒,東征軍群龍無首。”


    軍醫無奈,“還是我來吧,小怡姑娘也懂醫術,我不行的時候,她還能照顧將軍。”


    這次沒人反對,隻是有點不放心怡然的醫術,所以都看向了她。


    怡然坐到床邊,指尖梳理著床上人烏黑的頭發,小心翼翼的,如在觸碰隨時會碎的珍寶。


    “老實說,我的醫術還是個半吊子,肯定不能勝任大家的囑托。”


    李軼商忽然開口,“讓我來吧。”


    看樣子他已經知道了她下麵要的話,怡然感歎,開口道,“李大人可不能病倒,軍隊裏,武不能沒有劉將軍,文不能沒有你啊。”


    李軼商跨上一步,被她搖頭阻止,“所以這件事,隻能我來做了。”


    旭日升起,代表了一切將是全新開始。


    劉明博和李軼商從軍帳內走出來,立刻被團團圍住,大家七嘴八舌的表示著關心,忽然一個人越過眾人來到他們麵前。


    李軼商微一皺眉。


    “他怎麽樣了?”楚清漣追問。


    劉明博道,“毒解了,等會再灌一下參湯,就抬到前麵去。”


    “是要盡快移到前麵去,這裏太亂太髒,不利於休養。”楚清漣臉上還有好幾個剛被咬出來的包,她著急的要往裏走。


    李軼商跨後一步,擋住去路。


    楚清漣麵露不解和不悅,“我要進去看他。”


    “現在還不合適。”


    “哦?什麽時候合適是你說了算的嗎?”


    眼看一場火藥味十足的架要打起來了,劉明博圓場,“郡主,李大人也是為了將軍能好好靜養。李大人,你看郡主這麽擔心,她一定會小心,不打擾到任何人的。”


    “有些人的出現就是打擾。”李軼商不客氣的說,讓劉明博眼疾手快的拉開。


    “郡主看一眼就出來,你也別多說了。”


    說話間,楚清漣已揭開簾子,走進去。


    滿屋的藥味中,夾雜著一絲血腥,這是常年生活在戰場的人都熟悉的味道。


    然而血腥味的來源,卻不是床上的人,此刻莊明覺身上所有的傷口都已被妥善處理包紮。


    血腥味的來源是坐在他床邊的女子,血一滴一滴從她的手腕上滴落,軍醫正不放心的說著什麽。


    “這可能也是毒素的後遺症,姑娘這個傷口恐怕很難才能愈合。”


    “沒關係的,我多睡幾天就是了。”怡然聲音虛弱,笑容卻極致的平和。她轉頭看向明覺,目光溫和,“就交給您了,搬動一定要小心。”


    軍醫點頭。


    她微笑,俯身在明覺額頭上輕輕的一吻,“你一定要好起來嗬。”


    楚清漣的眼仁一縮。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阮怡然,連她自己都弄不明白,當時怎麽沒有力氣上去阻止。然而,這一吻的場景,還是如一根深紮入骨髓的刺,令她在今後的很多年裏,輾轉難眠。


    即便那個時候,她自信的覺得,眼前那個最具威脅的情敵已成為了過去式。


    可更多時候,笑到最後的人,未必能笑到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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