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在回去的路上,秋燈看沈見溪沉默不語,忙問著。


    沈見溪微微咬著唇,眉頭深鎖。她是懷疑孟氏故意誆騙自己,可畢竟是這麽大的秘密,不可妄下結論。


    孟氏在房中對自己道,“你五歲那年我托人化成山賊想把你救出去,可孰料那些人糊塗,沒能帶走你,隨後我又托鍾靈寺的知見大師將你留在鍾靈寺,你竟贏了她。你以為我為什麽想方設法把你送出去?那時你才五歲啊,我怎麽會因為看你不順眼就送走你?我實在是可憐梅溪啊。”


    “眉夕?可憐我娘?”沈見溪那時小聲問。


    “不是你娘,是……是你爹。柳梅溪。溪水梅花應長流,你之所以叫見溪,也是因為你爹。我與你娘是同鄉,我知道你娘與你爹的所有事,你爹好讀,進京趕考,回信給你娘說不必再等他了,你娘趕來京城,孤苦無依,被老爺收留在沈府,你娘又親眼看見你爹在青樓尋歡作樂,不禁心灰意冷。最後,嫁給了老爺,卻在出門的時候又遇到了柳梅溪,平生愛恨做了一夜夫妻,這才懷了你。你娘性子軟弱,隻將此事告知了我,我隻好替她隱瞞此事,你的出生也未引人懷疑,不過是因為庶出不受關注罷了。在你五歲的時候,我打聽到了柳梅溪的下落,我罵他不是大丈夫,拋下你們母女。他告訴我他不知道你娘懷了你,如果是這樣,他願意接你們母女走,我同你娘商量,你娘說要送走的話,就將你送走吧,省著以後東窗事發,她對柳梅溪也斷了念想,隻想把你送回親爹身邊。”


    “我讓他在我們去祈福的第二天到鍾靈寺接你,可你,也沒能留在鍾靈寺,自那之後,他就杳無音訊了。”


    對於孟氏的話,沈見溪最初是半點不信,畢竟前世親耳在房外聽到了孟氏說當初是怎麽讓人裝扮成山賊將自己擄走的。可是仔細一想,那會兒,孟氏也確實沒說是因為自己看見了她打死下人。


    以孟氏的心機,想編造出這事兒也不難,可是這話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自己是否是沈荀的女兒,都有待驗證。


    眼下,最快的辦法就是先去看看自己娘親的情況。沈見溪快步走回房間,對秋燈說乏了便睡下了。


    等到後夜,沈見溪偷偷潛入自己娘親的房間,躡手躡腳翻東西,她回想起自己有時不敲門便進房間,總會看見娘親慌張的藏著什麽東西。那……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兒了?又是藏在了哪裏?


    沈見溪將目光轉移到普通的紅木妝奩上,借著月光,可以依稀看見妝奩上的雕花,摸索著打開妝奩,底層,簪子有序擺放整齊,聽程氏說那是她口中的柳梅溪送給娘的定情信物——一把極其粗糙的木簪。


    沈見溪在簪子中一支支摸去,找到兩個木簪,將兩個木簪小心翼翼拿了出來,聽著李氏均勻的呼吸聲,沈見溪退了出去,小步跑回房間內,點上燈,盯著手中的兩根木簪看。原來,一個是精美的檀木簪,另一個,是普通的木簪……


    放在燈下仔細查看,木簪製作確實粗糙,若是要買,最多一錢銀子。仔細看了一番木簪,上竟有兩個篆刻小字——梅溪。


    沈見溪心一顫,又想到不會是二姨娘先將簪子偷偷放入妝奩中,等著自己去偷吧。可二姨娘是怎麽知道自己回去偷而不是親自去問?


    沈見溪深吸了一口氣,打算先暗自調查一番,穩住二姨娘,可不能讓她到處胡說。將簪子偷偷送了回去,沈見溪躺回自己的床上,翌日一早,早早去了老夫人那裏請安,不曾想看見了同樣來請安的沈嵐師。


    “大姐早。”沈見溪笑著打招呼,沈嵐師同樣有禮相答,“四妹也很早啊。”


    “今個兒倒是新奇日子,兩個人都來這麽早。”老夫人眯起笑眼,雖然她已年邁,精神卻如同幾年前一樣,讓沈見溪不禁懷疑,他們百裏一族不僅才智驚人,更有不老秘術……不過,這也隻是沈見溪私下想想罷了。


    沈嵐師故作委屈,“本來是想帶著二妹來的,可二妹啊……”尾音歎了聲,意思皆藏在長歎中。


    “盈霜?她怎麽了?”老夫人頭上的珠釵輕顫,雖然笑容和藹,卻藏著太多不可言說。


    “其實,這事兒還是怨我。聖上不是欽賜給我一麵菱鏡麽,四妹用手拿著去扶二妹,不慎弄壞了,二妹就被爹爹給關在了房間裏。哎,您都不知道二妹有多可憐。”沈嵐師話說得高妙,既將此事歸咎於沈見溪身上,又暗暗表達了自己的善心寬容。


    老夫人聞此,“嗯?”轉頭向沈見溪看去,一雙眼睛分外犀利。


    “見溪,可有此事?”


    沈見溪扯了扯嘴角,望向沈嵐師,“呃,是啊,是我錯,一時沒注意,才讓二姐打掉了我手中的菱鏡。”


    “那菱鏡壞了該如何是好?”老夫人臉色一沉。


    “沒事兒的,爹爹和我去尋了一個手藝高超的手工匠人,我憑借記憶畫了圖紙,此事除了我們,並無人知曉。”沈嵐師寬慰著老夫人,沈見溪在旁留心聽著,老夫人見此,橫眉道,“見溪,你想什麽呢?”


    “我是在想,這樣就神不知而鬼不覺了,皇上也不會再發現。”沈見溪笑道。


    “難免有個萬一,此事你和你爹還是要慎重行事,也不要輕易提起禦賜菱鏡的事。記得了嗎?”老夫人問道。


    “嵐師記得了。”沈嵐師乖巧的答,心裏難免忿忿不平,想著老夫人怎麽聽了此事半點反應都沒有,殊不知,在沈見溪五歲那年一鳴驚人之後,老夫人就將注意力逐漸轉移到沈見溪身上……


    若能稍加培養,百裏一族就有了希望了。老夫人心裏打著如意算盤,麵上卻對沈見溪冷喝,“見溪你也記住了嗎?”


    “見溪記得了。”沈見溪低頭道,心裏卻在盤算著,能否在這菱鏡上動動手腳,可是自己又沒機會跟沈荀他們出去。


    但若論工藝精巧之輩,京城內,李三驚算一個。


    一驚工藝精巧無比,二驚神形底蘊兼備,三驚妙手世間少有,這人不好對付,前世為趙病軻所用,卻差點憑借著自己的手藝害死他,最後,還是被趙病軻給處死了。那時趙病軻還在歎,是個人才,可惜心不正。現在看來,心不正的隻有趙病軻一人。


    接下來,沈嵐師將“花上行”一事告知老夫人,老夫人聽後神情肅穆,“去把裝菱鏡的盒子拿來給我看。”


    “疏忽!太疏忽了!”沈嵐師的丫鬟如墜急匆匆取來用絲綢包裹著的檀木盒,老夫人讓下人都退下,將木盒拿出來捧在手中看了看,搖了搖頭。


    沈嵐師略驚訝,“祖母,疏忽了什麽?”


    “這盒子不是由普通的檀香木打成的,我勸你去找個識毒的內行看一看,看看這木頭是否有毒。”老夫人皺著眉,將盒子再次包了起來。


    “我聽說過世間有好幾種樹木毒性強大,有的諸如番蘭木,會散發出毒氣,人長時間吸入這種毒氣不久後就會因毒氣入髒腑而死去。再比如熏山桐,整個樹木都是有毒的,汁液更甚,見血可封喉,聖上表麵上賞給你菱鏡,但他也很可能一直懷疑你,為了不使你將他的秘密抖出去,隻有下手為強。”百裏一族向來博聞強識,久居深山卻知天下之事,已成傳說。老夫人嫁入沈家,輔佐沈家祖父一路高升,攀至丞相之位,其實力固然不可小覷。


    沈見溪因除了祖母,從未見過百裏族人,心裏也覺得百裏一族是被世人神化了,興許,人家隻是一脈相承,都很聰慧罷了。可如今,沈見溪倒不得不佩服老夫人心思縝密,而自己卻從未想到這個方麵。看來,自己還是太嫩了……


    “啊?祖母?怎麽會這樣?”沈嵐師也不禁慌了,老夫人神態自若,“慌什麽?若是有毒的,我們換一個盒子就是。若是無毒,就是我多慮了而已。”


    “一切全憑祖母教誨!”沈嵐師慌忙拿過盒子,卻不敢再吸氣了,小心翼翼捧出去給丫鬟如墜,“在外候著。”


    “見溪,這花上行的含義是你猜出來的吧?”老夫人慧眼如炬,輕輕道。


    沈見溪在老婦人麵前不敢放肆,亦是如履薄冰,“我也隻是想為父親分憂罷了,方才聽了大姐的話,才知道我闖的禍有多麽大。”沈嵐師並未將自己偷用了沈見溪的話在聖上麵前說,但老夫人卻一眼看穿了。


    沈見溪也是第一次聽到完整的經過,不禁感歎,自己還是低估了景文帝的猜忌心。景文帝喜愛猜忌,疑心重,因此不知殺了有多少人,寧教他負天下人,也不會讓天下人負他。


    “將朱雀樓裏的秘密說出來吧。”老夫人閉目,淡淡道。這個時候沈嵐師也回來了,立在老夫人身邊,很是乖巧。


    “朱雀樓裏的秘密……”沈見溪彎起眼睛,“我是真的不知道什麽朱雀樓,就以為畫上的和尚向東北走,這畫又是抄紋紙,就對爹說這可能是在東北的苦沙城……”


    沈見溪言辭懇懇,一麵觀察著老夫人的反應。沈嵐師也沒有想過沈見溪故意設計陷害自己,隻是因為自己惹怒了皇上,所以遷怒於沈見溪而已。


    老夫人倏然睜開眼睛,目光向沈見溪投射來,慢慢地,張開嘴說了一句話。


    “那你知道明年會發生什麽大事嗎?”


    附注:


    番蘭木,熏山桐:皆是大景王朝中知名的有毒樹木。(虛構)


    抄紋紙:乃苦沙城特產,紋路粗糙,一般不做書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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