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無彈窗廣告)


    寒冷的冬日卻意外的在早晨有了一抹的陽光,簡直跟這慘烈的事情形成了反比。


    嵇府的一切東西被封殺,按照天朝的法律,一夜之間。所有的財產被充公,不留一子。


    夕顏靠在床榻上,一夜未合眼,林遙中途勸了她好幾次,也被她喝走,她隱忍著自己的淚水,不知道該怎麽辦?


    她知道,明日。是爹爹的死期。然而,許恒弋定不會讓她離開鸞鳳殿一步,為的便是,怕她一衝動,做出什麽事情來。


    她不想,在最後的節骨眼上,露出自己的脆弱,狼狽。


    她想起年幼時,娘牽著她的手走到爹爹的麵前,那年她六歲,一夜之間從沒有父親的孤女中翻天覆地的出現了變化,爹爹一身青色錦雲紋長袍,站在空曠的蘭亭子裏,顯得容光煥發,他說:“顏兒,來。來爹爹這兒。”


    娘輕輕地鬆開她的手,她很乖巧的走過去,因為娘在見爹爹之間便告訴過她,不可以露出寒酸的模樣,也不可以像那些農家的女孩一樣澀澀的,很矜持很害怕。


    她笑著走過去,很乖巧的將頭埋進嵇閩侯的懷中,她輕叫了一聲:“爹爹。”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叫自己父親,娘的眼中有了些許的淚光,她沒有膽怯,因為她知道。隻有大膽的對視,他才會喜歡。果然。嵇閩侯一觸及她的目光,一見她那絕色的麵容,與生俱來不怕生人的氣質,便興奮的抱起了她:“我的好顏兒……”


    他抱著她轉啊轉,不知道轉了多少圈,他眼中依舊很高興,她沒有驚呼,這點讓嵇閩侯更加欣賞她的膽子。


    其實嵇閩侯不知道,那一刻她有多害怕,多緊張,隻是,這一切,都必須為她在嵇府中的地位打好基礎,六歲時,她就已經知道,如何的利用別人,來討父親的歡心。


    “咱們的顏兒穿上這衣服真漂亮啊,以後都讓裁縫多給你做幾件,你說好不好?”


    爹爹的眼中是慈愛的光芒,他總是那樣對她笑著,什麽都不擔心的樣子。有時候她總會像,爹爹那麽愛娘,為何娘總是鬱鬱寡歡?


    為何娘的眼裏總是含滿淚水?無論用什麽都組織不了娘的傷心,惆悵。


    ……


    “顏兒……你及第後,一定不要嫁入帝王家……”


    她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中,所有的時間似乎在她的耳畔邊呼嘯而過,有誰的心,遺落在了遙遠的當年……


    清晨,天空露出了魚肚白,她不得不挪動著身子,然後起身,許恒弋不讓他見父親最後一麵,她偏要,林遙遞給她衣服洗漱之時,她便將她打暈,經過熟悉的小路,便偷偷地出去。


    她來到了法場,看著爹爹一身潔白的囚衣,緩緩地進了法場,站在山坡上,遠遠地望去,她的心徒然間便冷,世間最無情處就是帝王之家,權利的背後,應該犧牲多少人?


    多少冤屈的白骨,她不能救爹爹,若是她一衝動,也許死在權利下的人從一個變成了無數個。


    寒風吹過,她下意識的將胸前的衣襟攏緊,隻想包裹住自己的心一般,但她的眼神卻是清明的。


    監斬台上的監斬官居然是容大人,囚車緩緩地開進了法場,時間緩緩地流逝著,嵇閩侯被押進了法場。


    各個武官都做了下來,這是一場關乎於嵇氏一族的處決,處斬嵇閩侯這個富可敵國的男人,就足以震撼整個皇朝,一直以來,嵇閩侯在世人的眼中就是一個不敗的商業神話。


    然,這一天,百姓們不知道什麽原因,隻知道他通敵賣國,得了許多的不義之財,因此才會被處斬。


    信耶站在夕顏的身後,看著她麵色冷靜,心裏隻能微微歎氣,但願,皇上沒有發現,他帶了她出來。


    重雲之上,時間已經快到了。


    容光卻煞費好心的問他:“嵇閩侯,你死前還有什麽願望?”


    嵇閩侯沒有回答,依舊沉默,容光被他那無所謂的眼神觸及的了無生趣,心下怒氣橫生,便道:“時辰已到,該行刑了。”


    於是,聲音便遠遠地被傳出了一陣。“午時已到,行刑!”


    巨大的聲音響起,監斬台下,卻突然闖進了一個身影,那是一個婦人,身穿麻衣,卻掩飾不了她的華貴,夕顏看出來了,那個人,是二姨娘。


    如今嵇府被封,他們被貶為了庶民,留下了一條命,這算是許恒弋對嵇府最大的恩賜吧。


    她唇角冷冷地笑起來,手緊緊地握緊成拳,徒然間,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


    二姨娘撲到了嵇閩侯的身邊,她眼角含淚,“老爺,我知道,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


    “楚兒……”嵇閩侯終於叫了她一聲,她虛弱的身子頓時已經淚流滿麵,“你不應該來這裏的,皇上已經保住了你們的命,不應該來的。”


    “老爺,其實我一直都知道,都知道顏兒……其實是……”


    “不要說了,永遠都不要告訴顏兒……我怕她痛苦……若她知道這一切……她永遠都會活在痛苦當中,無法走出來……”


    時間仿佛變得急促起來,容光不耐煩道:“是誰在這裏礙眼,給我拉走。”


    儈子手欲要將二姨娘的身子拉了出去,那一刻夕顏的心裏無比痛苦,望著二姨娘的背影,她的心不斷地抽痛著。


    “放開我!”楚氏的眼中有寒冷,儈子手被她眼中的寒氣嚇得忘記了動作,徒然,楚氏的狂亂的笑聲在監斬台上不絕入耳的響起。


    她一個一個的瞅著那些官員,然後冷冽的聲音響起:“我要一個個的將你們記住,你們這些貪慕虛榮的家夥,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下一秒。還在人們為反映之時,楚氏絕然的朝著監斬台上那巨大的綠色青銅衝了過去!


    一瞬間,血光彌漫了她的眼,眼前血紅一片。


    夕顏的眼中徒然間睜大,雙耳轟鳴聽不到半點聲響,二姨娘……


    她心裏哀叫著,巨大的絕望仿佛碾碎了她,她要衝出去,信耶一把手便拉回了她,她狂亂了,不斷地掙紮。


    “娘娘,請求您要顧全大局。”


    她看著他,終究捶下了手,緊接著,她看到人群中,騷亂了起來,姨娘們在那狂亂的叫著,嵇直樹眼淚嘩啦啦的流著,卻一直被人堵在了門外。


    楚氏緩緩地伸出手,看著被強壓在處斬台上的嵇閩侯笑了“老爺……我一直都知道你喜歡著慕容允林……為了她,你犧牲了很多……讓許多人誤會……可隻有我懂得你心中的苦……慕容允林啊,她愛的男人……從來都不是你……”


    “斬!”


    就地解決,一聲令下,那快令牌落在台上發出了聲響,嵇閩侯閉上眼睛,不再說什麽,刀起刀落,人頭與身體分裂。


    滿眼的鮮紅一片,她險些要倒下,卻硬是要讓自己看著這樣的場景,。百姓開始騷動了齊齊列兵聲勢驚人,阻止了他們的前進。


    眼前一片漆黑,但更多的是噬骨的恨意,她不會忘記的,不會忘記這些人,尤其是容光,她恨他,她瞪大著雙眼,眼淚在瞬間滑落。


    血雨腥風,有東西抽痛了自己的心,然後抓住,狠狠地按在了一盆冰冷的水中,冰錐子毫不留情的刺破了心髒的外壁,又有冷水灌溉,理因外合的紮進她的心。


    頓時,不安躁動,嵇直樹衝了過去,一張哭紅的小臉,抱住嵇閩侯無頭的身子,痛苦著,他還才十歲啊。


    儈子手不耐煩的要拉開他,夕顏再也看不下去了,策馬便跳了上去“娘娘,危險啊。”


    信耶無法阻止住她的決心,赤木的紅,嵇直樹抱住嵇閩侯的身子就是不肯走,按理說,通敵賣國的犯人,是不可以留下全身的,死後必須五馬分屍,這是何等的殘忍,他們無法看下去了。


    倏然。


    從人群中又起來了一陣的騷動,在人們還未反應回來之時,一匹強悍的寶馬衝破了欄杆,進了法場,一女子一張素顏猶若白蓮,眼眸溫柔如雪山之巔的清泉,眼中卻有噬骨的冷意。


    女子提起裙角,一步一步走上高台,動作那般輕盈,可是落在地上的腳步,卻又顯得那樣的沉重。


    容光一怔,隨之唇角浮動出詭異的笑容,嵇夕顏,這可是你自找的……


    眼見儈子手要打直樹,夕顏拉起他,未及間,便將他抱入懷中,直樹滿臉淚痕,看清夕顏後,沒有驚喜,而是一股疏冷的仇視。


    “我恨你,顏姐姐,我恨你,你是皇後,可你為什麽保護不了我們?為什麽?”他不斷地捶打著夕顏,夕顏無力反駁,直樹咬住了夕顏抱住的手,恨恨道:“我就知道,你是災星,我娘說過你是我們府中的克星,說你有一天會克死爹爹的,可是樹兒不相信,不相信這樣漂亮的顏姐姐會是有克明之說。”


    “現在好了,爹爹死了,二姨娘死了,你不是我的顏姐姐,如果是,你就不會袖手旁觀,你分明是想讓爹爹死,是不是?你說是不是啊?”不明事理的直樹不斷地質問她,而她沒有反駁,眼中依然是淡淡的,嵇直樹最終淚眼迷糊的衝了下去。


    “皇後娘娘,別來無恙啊,為何在宮中不好好的帶著,反而要來這裏呢?”


    容光笑著離開了位置,夕顏的手咯咯作響,她的眼神淩厲如同冰雪,刹那間刺透了狂飛的衣決,也刺痛了她的眼。


    “要知道,擅自離開宮,罪加一等,將皇後娘娘‘請’回宮去,待微臣稟奏皇上賜她個不敬之罪。”


    眼睛裏有黑色的暗流在激蕩翻滾,即便眼中含著痛苦,但是她要記住,記住這裏的一切,她冷然道:“本宮前來,還需要容大人勞教本宮回去嗎?”


    容光一陣冷然,心裏咒罵夕顏真是不識抬舉,便有士兵要將夕顏帶走,她厭惡的摔開他們的箍製。“容光,你給記得,誣陷我爹爹的這一條命,我會先給你留著,日後加倍還回來。


    她的心裏暗道,容光的眼中似乎看到了她的狡詐,隨之又再次叫了起來。


    “送娘娘回宮!!!”


    齊齊而來的士兵,強壓住她,她眼中染上了萬丈寒冰。“休得對本宮放肆!”聲音順著冷風清冷的回蕩在空氣之中。


    而這時,一聲冷淡的聲音有突兀的響起,在人群中顯得尤為的入耳。


    “是朕讓她來的。”血泊中的夕顏陡然回過頭,遠遠望去,一身玄長錦袍,麵官如玉,俊美芳華,人群的騷動正因為來了此人,而靜寂的停了下來。


    容光惶恐的看著他來,從位置中出來,背脊已經冷了一片。


    聖上,怎麽出現在這裏了?


    他緩緩地走向她,玄長錦袍迎風飄揚,刺眼的光線中,他鳳眸般清冷的眼透視著眾人,一貫的冷漠如斯。


    然而,有什麽東西在緊緊地攥住她的心之後,讓她無處可遁。


    “微臣惶恐,皇上一世英明,怎可以讓皇後娘娘來法場這個不吉利的地方呢?”


    容光明裏是害怕的態度,然而,話裏的意思早就有指責夕顏莽撞的意思。


    “朕無非是想讓愛妃知道,君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凡事敢忤逆天意的人就是罪不可赦,朕的愛妃想體驗這種感覺,朕又豈能拒絕,你說是不是?”


    輕捏起夕顏的下巴,嗜血的光芒中他透視著她的美眸。


    “那麽,朕的愛妃在法場上除了用眼睛看之外,有做什麽錯事嗎?”


    “這……”容光一陣啞然,原本想要以夕顏莽撞闖入法場的理由來借機做文章,怎奈聖上句句言語中的包庇之意,讓他無非反駁。


    而且說的確實算理所當然,皇後娘娘除了上法場,確實沒做什麽事情。


    夕顏抱著爹爹的身子,在不停地顫抖,然而她的眼中沒有淚水,仿佛早已經在很多天前已經流盡。


    剩下的,隻有仇恨。


    青銅下二姨娘滿臉血汙的臉,她鬆開爹爹,走到二姨娘的身邊,她想要抱起她離開,然而容光卻不給她任何的機會:“娘娘,在法場上死的人都必需火葬,這個女人,你不能帶走。”


    雖然無法讓皇上決定滿門抄斬,卻足以給嵇氏致命的打擊,從這以後,再也沒有人可以威脅到他們容家了,容光心裏竊喜。


    他心裏的那點心思卻早已經被夕顏看穿。


    她看著他,眼底有著冰冷的寒意,她的語氣決絕狠厲,停頓了片刻,她道:“她是我的二姨娘,我必須帶走她。[]”


    她明白,爹爹的身子定是帶不走了,但惟獨二姨娘,她也要想辦法將她安葬。


    即便二姨娘離開了,她所能做的,便是安葬她的身體。


    “難道娘娘想要挑戰天朝的法律嗎?天朝的紀綱嗎?”


    不容她任何的反駁,容光硬是阻擋了他的去路,這裏人山人海,都是天朝看戲的百姓,若是公然的違背,法律的尊嚴將會出現偏頗。


    許恒弋的眉頭蹙緊,看著夕顏瘦弱的肩膀背著她二姨娘的身子,不由得哀歎一聲。


    “容愛卿說的是,為了以震朝綱。來人,將楚氏的身子扣押下,嵇閩侯就五馬分屍吧。”凝結在空氣裏是一種令人窒息的悲哀。


    士兵將夕顏手中的屍體奪走,手落空的那一刻,她眼圈微紅,卻緊抿著自己的唇瓣不再說話。


    曾經,他愛她如撕,無論怎樣,他都盡心的去選擇嗬護她。


    然,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已經不再以她為中心,權利,讓他顧及的比任何人還多。


    許恒弋想要握住她的手,讓她不再感受到那些冰冷,他的手還未觸及到她的葇夷,她卻已經退了一步,默默垂首,一言不發。


    她說:“妾身還沒有資格和皇上並肩而行,望皇上別忘記了禮數。”


    他隻能默默地前進著,她跟在他的身後如陌生人一般,這一切,似乎都恍然如夢……


    龍華殿中,奄忽欲熄的燈火如幄幕落下,外麵卻下起了輕微地小雨,幾盞宮燈卻已經被熄滅如同生命中的浮沉一般。


    許恒弋靜靜地看著窗外下起的雨滴,曹公公怕待會兒雨下的太大,他的舊疾又犯了,便早早的為他準備了藥丸。


    “皇上,您該吃藥了,這會兒若雨下大了,這疼起來就不得了了。”他捏起一顆藥丸,卻遲遲沒有放入口中,漆黑的眸子,他有什麽情緒在掩飾著,這時他開口了:“曹德,為什麽那一天我在夕顏的身上聞到了同樣的味道?”


    也許他猜測著什麽,曹公公卻低下頭,不敢說什麽,眼珠一轉,便淡淡道:“皇上思念娘娘覺得她身上有這樣的味道是情有可原的,人這心裏啊,其實總是希望別人關心著自己……”


    曹公公還要解釋什麽,卻聽到他長長的一聲輕歎:“夕顏,她是不會原諒朕了……”


    曹公公看見他站起身,兀自的站在窗外看著雨滴,還不停地咳嗽了幾聲,臉色有些不好。


    空氣裏似乎也有些說不清的感傷。


    “娘娘會理解陛下的,嵇閩侯通敵賣國已經是不可否認的事實,這證據都在,人也死了,皇上還能怎麽樣呢?娘娘的二姨娘來法場是個意料之中的意外,這不關陛下的事情。”


    許恒弋的心裏有一種說不清的滋味,這樣的感覺泛上了心頭,卻倍感到疲憊和痛苦。


    “她最重視的親人死了,我連她最後的的奢求都幫不了她,她怎麽可能原諒我?”


    他突然間變得有些狂躁起來,隻覺得胸口有陣陣的腥甜,快要湧出喉嚨,卻硬生生的被他壓了下去。


    曹德看著他微微有些扭曲的臉,隻是靜靜地看著他:“會的,皇後娘娘會原諒陛下的,一定會。”


    他的眼瞳裏迸射出一股光芒,可漸漸地卻熄滅了,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好累,有些東西在層層的壓的他喘不過氣來,他想要抽身而退,如今卻已是不太可能了……


    ********


    嵇閩侯被五馬分屍之後,便被人用廉價的麻袋裝起來扔進了亂葬崗,不到片刻便被一直盤旋在天空中尋找食物的老鷹叼走,頃刻間,便屍骨無存。


    嵇氏裏的各個男兒連夜的從各地趕回,一夜之間,嵇氏一敗塗地,就連當朝的皇後也成了眾矢之的。


    沒有人明白,所謂真相的背後,到底有多少是真是假?


    今晚,天朝注定是一個不安的夜晚,同樣的。


    在懷若的宮都裏,城門燈火一片,相繼的有許多的士兵,過一個月後便是風銀君當上國主的日子,而緊接著,便是選國後的日子,為了這個名額,為了能成為新一任國主的女人,除去北部落之外,其餘三部落的首領也緊接的換了人當任。


    他們將自己的女兒打扮的花枝招展,為的便是,引起風銀君的注意。


    “主子”進殿中的拓也叫換了一聲,風銀君微抬起那雙紫瞳眸,依舊麵無表情。


    然,他卻停下手指中握的筆,問道:“情況如何?”


    “嵇閩侯死了,楚氏徇夫,夕顏衝動的到了法場……”


    燈火搖曳,殘餘的蠟燭,仿佛最後要熄滅了一般。風銀君的眼眸仿若染上了暗色,眉頭緊鎖,最後沉冷道:“她哭了嗎?”


    拓也不知道他為何這麽問,隻能說到:“她沒有,眼淚在眼眶裏硬是被憋了回去,卻一直站著,一言不發。”


    她沒有哭啊,風銀君的心不斷地鎖緊,一點一點的似乎被吞噬了一般,這個女人,隻有痛到了極致,才不會讓眼淚流出,所有感動她的東西,卻隻是那抹淚水而已。


    然而,隻有無聲的哭泣,才是她最愛的那一個,她所哭的是失去親人的痛苦,然而,她最傷心的不過是,她最愛的那個男人,無法保全她所守護的東西。


    “我想要見她。”他輕聲地說道,仿佛這是最自然不過的事情,然而,拓也震驚之後,卻是一臉的嚴肅:“主子,你忘記了一個月後是你的登基大典,此刻去天朝,無疑是自投羅網。”


    他看到他眼中因為悲傷而扭曲的神色,他的心裏竟然無端端生出了一絲同情和悵然。


    “我知道此刻見她一定不合適,從她回到天朝後,我就明白,這也許是她心中想去的地方。拓也,我懂她的心,她愛許恒弋,可心裏也是恨他的,從知道雲兮被邱涳接到巫山之後,我就明白,她似乎一輩子也不想告訴許恒弋這是他們的孩子,兩個孩子母體帶著冰炫之毒原因是其次,她心裏恨著的,或許是許恒弋的人,或許是他遙不可及的地位……”


    她所要的一生一世一雙人,似乎隻是那曇花一現……


    綻放凋零後,已不見了最初。


    嵇閩侯一死,已經波及了許多人的利益,包括那些長期與嵇閩侯有黨派關係的官員,他們為了保全自己,每個人都是能撇清關係的盡量不扯上關係。


    一時間人心惶惶,嵇氏除了名義上有個皇後之外,其實大勢已去,還有一些膽大的官員,居然提出了廢後?!


    劍拔弩張情勢之下,是一雙看不見的手,緊緊地攥住了許恒弋的心髒,他不怕那些沉重的奏折,不怕那些黨派勢力下的淫威,怕的就是,夕顏從此和他相距甚遠,再回不到最初。


    五日了,夕顏呆在自己的鸞鳳宮裏從未踏出門一步,這讓他無比恐慌,從未有那麽一刻害怕她的離去。


    近日,他甚是煩惱,容妃為了討好他,居然請了天朝最富盛名的樂師來他為他演奏,即便心裏不太接受這個女人,但畢竟,他是她政治上利益的籌碼,現在還沒有必要和她有任何不愉快的事情。


    情雲宮中,各個禮儀樂師開始魚貫而入,為首的是一個長發披肩的男子,輕撩琴弦,那絲絲的情感如海般奔湧出來。


    緊接著,一群宮女長衣飄揚,舞動著蓮步,慢慢地在環繞。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


    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遭往子兮……


    往事在幕,去依稀見到的不是女子望夫的身影,而是他,是他的心,早已經遺落在了某方,卻一直找不到她回來時的路。


    “皇上。”容妃嬌嘖的輕喚著他,恍然中從音樂中愣醒,容妃的唇角含著笑容,曖昧地伏在他的肩上輕語:“臣妾知道近日皇上為了姐姐的事情操勞,其實臣妾也不相信嵇閩侯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臣妾今日已經去和爹爹說了,希望爹爹勸阻那些想要廢掉姐姐的人……”


    許恒弋微微愣神,那絲竹的樂聲仿佛變成了曖昧的曲調,一浮一浮的沉淪過來,緊接著便是滿殿的清香,是容妃身上抹的香味,從她的身上的散發出,飄入他的鼻尖。


    “妾身,其實可以幫姐姐……”容婕妤輕輕地嗬了一口氣,她輕咬著許恒弋的耳垂,那是他的敏感處,那一日床榻上,他將她誤認為夕顏,對她無盡的索取,即便是疼痛,卻是她的滿足。自從夕顏回來之後,他就再也沒有正眼看過她。


    爹爹容光說過,想要讓一個男人留住心,就必須在床上讓他滿足,今日她特定的抹上了熏香,為的便是今晚能夠侍寢。


    然而,她也知道,侍寢豈是那麽容易的一件事情?許恒弋的冷心她不是看不到,他眼裏能容下的人是誰?她又豈會不知?


    然而,隻有足夠的利誘威逼,才可以讓這個男人在自己的手中玩轉。


    “哦,容愛妃以為如何?”


    衣衫半露,肌膚嬌嫩,她眼底裏有的情欲,手輕撫在他微展露的胸膛,曖昧道:“妾身想了個法子,必定能讓那些大臣們閉嘴。臣妾想隻有咱們兩個人的時候再告訴皇上……”


    他已經看出了她的意思,唇角輕揚,嵇閩侯一事,搗亂的,陷害的,他又豈會不知道是誰?


    解鈴還在係鈴人身上,搞定這個女人,那麽夕顏是否就不會有這樣的流言蜚語……


    她那半掩的酥胸,許恒弋眼角一揚,雙手便將她拉進了懷裏,然而,一低,便是吻上了她的胸前,她嬌嘖一聲。


    “娘娘,皇上說,等等您來清華殿之時,一定要讓奴才去通報一聲。”夕顏走在階梯上,黛眉微微蹙起,是許恒弋讓他來清華殿的,為何到了宮門還需要通報?


    她以為他如今來是會幫她解決剩下的事情,當邁向了最後一個台階,她看到了一片春色旖旎的景象,如此清晰的在她的瞳眸之中,她寧可此刻被人刺瞎了雙眼,也不願意見到如此美豔的場麵。


    他握著容婕妤的腰肢,一手已經撩開她的裙擺,禮樂師已經緩緩地退下,將她的身影掩蓋在了他的視線之外。


    她呆滯的看了幾秒,然後唇角揚起了自嘲的笑容,他早說過,他已經不再愛她,如今故意讓她見到這樣的場麵,無非是想讓她死心吧。再也不要來煩他,再也不要如此糾纏於他……


    “許恒弋……我早已經明白了,謝謝你的提醒,其實……我也不曾愛過你……”


    有滴淚落在了手掌上,如此痛徹心扉,如果她與他從來沒有開始過,那該多好……


    “娘娘,還需要奴才稟告聖上嗎?”宮人試圖提醒她,眼中還有一絲的竊笑。


    “不用了,本宮不想打擾聖上的雅興,下一秒,她已經轉身,背影蕭條,然,容婕妤微微地側頭,在一聲嬌吟中,睥睨著她轉身的背影,露出了一抹笑容。


    “皇上,咱們還是去……”


    許恒弋一笑,當即抱起她的身子,還未驚呼出聲,他已經大步的邁向了龍塌上。


    疊疊的身影,夕顏的眼中早已經分不清是什麽,轉身的那一刹那,她心如死灰,她想,她要離開了,這一切早已經不值得她去挽留什麽……


    心死,冷滅,回憶中……早已經不堪回首……


    回到了鸞鳳殿中,將自己扔在了塌上,她身子縮在一起,猶如受傷的雛鷹,若對一個人的愛過分的期待太高,往往摔的越疼,因此你要記住,永遠不要比愛你的人多愛他一分,這樣,傷的一定是自己。


    她的胸口,有什麽東西很響很響地碎成了一地。


    再也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淚濕了枕巾,隻能閉上眼睛睡去……


    風銀君闖入皇宮中,已經是三更,鸞鳳宮,宮人很少,守衛也不強,或許是主人不希望那麽多人把。


    輕手的推開門,瞧瞧地走過去,塌上,她容顏蒼白如雪,唯有唇殷紅如血。


    坐在了她的身旁,輕撫著她的發絲,他心中感歎,這一切不都是她的選擇嗎?


    當許恒弋在懷若邊境之時,即使他抓住了她,以她的能力,若想要回來,其實沒有人可以阻擋她。


    的。


    這一刻,他感到心如刀割。


    他知道,他自身的毀滅已經開始了,因為他懂的什麽叫極致的痛。


    就連帶走她的奢侈,他都不敢提起,他害怕,傷害她,卻連愛她這句話都無法開口。


    感到有人摸著自己的臉,夕顏努力的睜開眼睛,想要看清楚是誰,迷糊間她看到了那雙閃爍著的紫色眸仁。


    一切的黑暗中,她看到了他的身影,可是仿佛隻是以為自己在夢中。


    夜色深沉,她愛的男人摟住其他的女人入睡,心碎,已滅。


    “長卿……”


    她被自己最愛的人殘忍的傷害著,眼見她眼中的哀痛,他隻能無言的擁抱著她,暗淡的視線中,她無聲地淚。


    “長卿……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她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無助過,溫熱的液體流在了他的後項,想要擦幹她的淚水,卻發現連動的手指都覺得奢侈。


    “娘死了……哥哥死了……爹爹又死了……二姨娘為了爹爹也死了……他們為什麽一個又一個的要離我遠去……”


    “顏兒,別哭了。”她以為在夢中,長卿又怎麽可能來這裏呢,從她決定留在宮中之時,他也許對她傷透了心把,他一向都尊重著她的選擇,從不會絲毫的傷害到她。


    然而,這一次,她是如此的絕望啊,愛情,就像被她定在了一個十字架上,你想將他拔出來的時候,卻已經太晚,那顆釘子已經生鏽了。


    “顏兒,我帶你走吧……”狂亂中,他鼓起勇氣說出了這話,她想要說好,然而一語驚醒了夢中人。


    離開。


    是的,她早想要離開了,然而她放不下,糾纏於心,愛他,恨他,甚至想要毀滅,可又怕後悔。


    嵇氏早已無法挽留,若是發現皇後娘娘失蹤了,是不是會天下大亂,嵇氏的罪名將永遠無法洗掉。


    她的腦海不斷地重現著容光的樣子,“不!”


    她拒絕了,是如此的爽快,他心下黯然,嗓音低沉,:“i你真的這樣想嗎?”


    “就算離開,在離開之前,我一定要讓那些人付出相應的代價,然後名正言順的離開。”


    他的手不由地抓緊了她滾燙的手,隻能喃喃道:“顏兒…………”


    清晨,當一縷陽光照射在鸞鳳宮中,夕顏迷糊地轉醒,睜開眼睛之時,床邊並無任何一人。


    昨夜?


    是否在夢中呢?


    她輕勾起唇角,隻是無奈,深宮之中,囚禁的不僅是她的身子,還有心。


    她站在窗錢,任由這些清風吹亂她的發絲。“娘娘,可別著涼了。”


    林遙過去,知道她近日身子骨不好,也許過多的話會刺激到她。


    “這身子涼了也好,就可以如宮中的人一樣了。”


    林遙不再說話,卻看見許恒弋在她的身後,正要告訴夕顏,皇上來了,然而,許恒弋眼睛示意她先退下,就這樣無聲。


    “還依稀的記得我第一次進皇宮,那一年,我8歲,住進嵇府也已經兩年了,太後因為雨姑姑與太後親近,便讓我進了宮中,我第一次見到皇宮裏那麽美麗的景色,到處都是簇擁著花,每一件東西都是嶄新的,高雅的,受盡了這世間的冷暖,,卻更讓我分外的渴望這些物質的需求。”


    “我見到宮中的一個宮女,我還以為她是個娘娘,當即要跪拜,這是我娘教我的,凡事要講禮數。”


    她正要跪拜的時候,卻聽到一個比他年長的少年,在她的上方嗤嗤的笑著他。


    “這是哪裏來的土包子,居然連婢女都不知道。”


    那少年一身繁複的長紋袍子,衣冠楚楚,看起來分外的英俊,她當即錯愕了一下,隨之臉上一沉,她知道,在宮中,就算做錯了事情也不能讓人瞧不起。


    她笑了,便輕聲道:“看來是名女眼拙,竟把雞當成了鳳凰,那麽請問您是鳳凰還是……”


    竟想要罵那少年,然而少年見她語句犀利,很少在宮中見到如此有趣的女子,便挑眉,笑道:“雞圈中若能出鳳凰,便是她踩出了狗屎運,而鳳凰天生就是鳳凰,也怪你眼拙,看不出本王特有的氣質。”


    他在罵她有眼無珠,也別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然後,年幼時,兩人各自的心思又如何能夠猜透。


    他以為她姑姑帶她到宮中,為的便是討好太後,嫁給他的皇叔,這真可笑啊。盡狀扔號。


    而她,來到宮中,隻是為了徒個眼前的新鮮,回頭時,便問雨姑姑,方才見到的人怎麽好生無禮。


    雨姑姑卻笑著刮著她的鼻子:“他可是恭親王的兒子,太後娘娘可寵愛他了,待會兒,你也許還會見到他。”


    那時,她撇撇嘴,不再說什麽,那個人,從第一眼,倨傲的態度,眼中無人,她甚感到不喜。


    那一次本來是兩人年幼時的第二次見麵,然,因為太後臨時有事情,讓她們可以在宮中待了幾天便見麵,可她不願意,她雖然感覺到了宮中的美好,可卻也感到了一股不太自由的束縛。


    早早的便催著雨姑姑離開,離開之時,還被那個少年撞到,她嘴裏咒罵,但願永生都不要和這個人有任何的瓜葛。


    可是,命運真是可笑,他與她,從年幼的第一次見麵開始,就決定了最初的結局,隻是,將他們連在一起的命運,改成了今後的十幾年。


    許恒弋站在她的身後,看著她的喃喃自語,很想要抱住她,而下一秒,她卻已經轉身四目相對,恍然如世。


    她輕笑著:“今兒皇上怎麽有空來鸞鳳宮了?不是應該和容妃在龍華殿中嗎?”


    輕步的走到檀香桌上,她的眼角是含著笑意的,然而,卻未進入眼底。


    他眸色青黑,卻無法反駁,或許從昨日開始,他的關心則亂,她的蒙在鼓裏。


    “皇後應該多出去走走,老在這殿中也會悶得。”或許是因為關心的提醒,然而卻早已經無法打動她了。


    她看著他,表情漠然,:“皇上,放了我吧,讓我離開。”


    天旋地轉,仿佛有什麽東西擊中了他的心髒,是那樣的急促,突兀。


    偌大的宮殿裏,卻隻剩下兩人平靜的呼吸聲,半晌,他頓聲,卻有些啞然:“你休想,朕不會讓你離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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