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前方走著,空氣裏飄散著梅花酒的清香,河南的夜晚依舊如從前一般濕漉漉的,她眼底的惆悵就這樣蔓延過眼角。(.好看的小說)


    她曾經在這裏有過一段最美好的回憶。也在這裏有過一段最痛苦的回憶。而這一次,是怎樣的回憶呢……


    宿命驅使,兜兜轉轉,她又回到了這裏,她很難過,這些都是她預料到的,因為沒有人比她自己更了解自己的心了。


    這時,她感覺到後麵有紊亂的腳步聲。她覺得那麽的熟悉。她轉過身子,便看到他雪白般身影在月光下散發著淡漠的光華,他傾長的身影在她的眼簾中不斷地凝進著。


    他看見她了,這個女婢,他笑了。


    她見他身子有些不穩,連燈籠也丟在了地上,連忙地跑過去,驚叫道:“皇上!”


    他醉了,身子靠在她的肩膀上,深吸著她身子發來的清香,如此迷人啊。


    這樣令人蠱惑的夜晚,這個神秘的女子讓他好想吻她,由於他整個身子的重量壓在了她的身上,她一個不穩,瘦弱的身子承受不住壓力的倒在了地上,她吃痛的悶哼一聲!


    他微微地闔起眼。垂下的墨黑發絲略微地蓋住了他的眼眸,深邃如海。


    她驀然地抬起頭,視線正好落在了他的眼中,那樣細碎地眼神映襯著這清冷月色,身旁地花瓣垂落在他的肩上,他如孩子一樣,眼中是從未有過的神色。


    “皇上,你醉了……”


    “我沒有醉……你是誰……是誰……”他突然疑惑地問了一句,微微發燙的臉,他的手纖長蒼白,卻固執的抱住了她。他說你是誰?


    她心裏一片柔軟,我是誰?


    我曾經是你恨過的。愛過的,女人啊----


    但是,我不能告訴你。


    “你把麵紗揭開給朕看,可不可以?!”


    他迷醉般的請求著,依舊如孩子一樣,她心裏一片恐慌,知道她不應該和醉的人計較什麽。


    現在,她是奴婢啊,是霍將軍送給他的女人,如果他想要做什麽,她也不能做什麽樣的反抗,不是嗎?


    “朕想看你……”


    他伸出一隻手,想要揭開她的麵紗,然而她巧妙地瞥過臉,有些恐慌道:“怕是奴婢的臉嚇煞了皇上的眼睛,玷汙了皇上的盛名。”


    他不管,因為他醉了。


    都說酒能壯膽,這一點也沒有錯,盡管他的思維裏有些殘留的意識在抗拒著自己不能夠如此做,可是他還是情不自禁想要這麽做。


    “朕不管,你今晚必須給朕看……朕就是想看你……你是他送給朕的女人……不能忤逆朕的意思……知道嗎?”


    他攬住了她的細腰,將頭埋在她的發絲中,貪婪著吮吸著她身上的溫度,無奈啊。


    這樣漆黑的夜,要如何隱瞞自己的身份?於是她有些哄騙道:“奴婢可以解開麵紗,但皇上不可以在這麽亮的光下看我。”


    他突然笑了,這奴婢在做什麽呀?居然還敢跟帝王提條件,但此刻他什麽也不想,便點點頭。


    她扶著他走到了一個黑暗的角落,確定周圍可以有自己逃走的地方,在一定時間內他無法看清自己,便拉著他到了這個地方。


    “那麽現在我可以看了嗎?”


    反正現在他也看不到,這麽黑的地方,她放心的鬆了一口氣,他在黑暗中聽到了細碎地聲音,但是他看不清,他沒有見到她的臉,想要叱喝這個無恥卑鄙的丫頭,居然被她耍了一道。


    用僅有殘餘地意識,他隻能摸向她的臉,這樣的動作來的太快,夕顏一下子愣住了,任由他的手撫摸著她。


    這輪廓,這觸感,他一下子迷惑了,這是誰?怎麽那麽像?


    一定是醉了,醉了。


    可是,他依舊情不自禁地撫摸著,唇角翳動了一下,靜謐之中,還未等她反應回來,他一把擒住她的唇,像是長時間沒有吃過糖的孩子一樣,吮吸著。


    他再也不管她是誰了,因為她身上的氣息總是在不斷地迷惑著他,如果這是霍孫用來迷惑他的手段他也認了,因為他需要這個。


    他一邊吻著她,逐漸淪陷地意識中,他的手已經開始不厭其煩的解開她衣服的細帶子,夕顏一陣懊惱。


    他實在瘋了,努力得按住他的肩膀,不讓他靠近自己,可是很奇怪,他像是知道她的軟處一樣,一手拂過她的脖項,她難以遏製低吟一聲,她錯了,不應該這樣,她試圖站起身子,離開他!


    驟然間,他用從未有過的力氣拽了她下來,他低沉道:“我需要你陪我。”


    極力的掩飾自己的失態,她無奈地蹲下身子,在隔著比較遠的距離,她才放心的說道:“皇上醉了,才會說出這樣的話,讓奴婢叫人背著皇上回去可好?”


    不好,非常的不好,再過三天,他就再也不是皇帝了,他要享受自己想要的東西。


    於是,在她即將準備叫人的那一刻,他依舊拉住了她,箍住她的身軀,整個身子瞬間壓了下去,夕顏隻感覺呼吸難耐,他再一次覆上她的唇,尋找記憶裏失去的芳香,這令人迷醉的吻啊,永遠不要停止才好,他吻著她,索取著她的一切,迷醉、狂亂、蠱惑、一切亂套了。


    清醒的她隻能不斷地淪陷……


    “大膽奴婢,你竟然勾引皇上!”


    一陣吆喝聲響起,如夢驚醒一般,夕顏在黑暗中看到了許多的身影。慌亂中連忙用黑紗遮住自己,僅僅幾秒的時間,便看見曹德快步的走來,而此刻的許恒弋身子壓在她的身上,醉了過去,沒有任何的聲音。


    曹德夾帶著憤怒般,對著夕顏的臉便甩了一巴掌。


    ‘啪----’夕顏被掌摑了一巴掌,側著臉才看到了另一個身影,雲兮清澈的眸子正看著她,她心中一陣波瀾。


    不知道怎麽回事?


    這麽晚了,為何雲兮還會出現在這裏?


    “賤婢,老奴讓你照顧皇上,不是讓你勾引他的,你雖是霍將軍送來的女人,但不是侍寢的女人,成為皇上的女人以你這張臉,夠格嗎?”


    曹德謾罵著,一邊讓隨從扶著皇上,背著許恒弋離開。


    按照以往這個時候都是曹德派人將許恒弋帶走的,而今晚不同的是,他照著時間按照原來的地點回去,發現屋裏雲兮卻醒來了,聽下人們說,這孩子睡著睡著,發現身旁沒有人了,就哭了。


    孩子依舊是孩子,都害怕一個人睡覺的。曹德原本就是要去接許恒弋,怎奈雲兮哭的稀裏嘩啦的,又不能獨自丟下雲兮離開,要是讓許恒弋知道她哭了,那還不死定?


    於是,就接著雲兮過來,找了半天也沒找到人,居然在這個黑暗的角落發現了他們兩個,一想到方才的場景,曹德就兩眼一黑,這女婢來這裏還不到一天就將皇上給勾引了,那還了得?


    到時候若是破壞了皇上的計劃,那不是很糟糕?


    如此想著,心裏更是狠厲了幾分,絕對絕對不能讓這女婢破壞!


    曹德背著許恒弋離開,一貫人馬瞬間消失,雲兮從原路返回,才見到自己的母親,她躡手躡腳地過去。


    夕顏立馬將她拉到了暗處:“雲兮。”


    “娘!”雲兮驚呼一聲,她立馬捂住她的嘴,這夜深人靜的,若是被人發現了,可不得了了。


    雲兮看著她,她有種錯覺,娘的眼中似乎還殘留著對皇上的一絲情緒,她年齡小,她雖然不懂那是怎樣的目光,可是她卻從她的身上感受到了悲哀,那是說不清的感覺,皇上認識娘……


    娘似乎也認識皇上……


    “雲兮,記住,後天要在那個井口邊等娘知道嗎?”


    夕顏指著黑暗中的某個角落,雲兮看了看,便乖巧地點了點頭,夕顏這才鬆了一口氣,連忙的跟上他們的腳步。


    望著夕顏離去的背影,雲兮睡意全無,她心裏說不出的古怪,可是也隻能帶著滿腔的疑惑吞進了肚子。


    曹德將許恒弋放回床榻,才發現他身子滾燙著,應該是喝了許多酒的關係,這才趕忙讓那些隨從過來照顧他。


    那些隨從不比宮中的奴才,做事情不利索,並且緩慢,他急急地想要罵人,這時候才發現那個女婢回來了,眼中恢複了一貫的老樣子。


    他冷冷的看了那女子一眼,卻見女子走了過來,自然的摸上他的額頭,然後沉吟道:“皇上發燒了。”


    曹德頓時有些失去了方寸,夕顏趕忙走出門,曹德以為這個女婢是害怕受到懲罰便離開,隨之過了不久,她倒是端了一盆水回來,不停地用濕布放在他的額頭上。


    許恒弋不停地夢囈著:“夕顏……不要走……不要走……”


    夕顏的手微微地頓住,這時,他猛然地抓住她的手,像是害怕她走了一樣,無數的夢裏都祈禱著永遠都在他的身邊,不離不棄。


    那無數黑暗的日子,他總貪戀著夢裏的那一點點的溫暖,不想離開,如今那不屬於他的溫暖,他卻一刻也不想放開。


    曹德看著他胡亂地低語著,身邊的一群奴才正等候著他的吩咐,想著這個女婢也不敢對皇上怎麽樣,便略微地放鬆道:“你們都下去吧。”


    隨從們魚貫而出。


    直到大家都離開,夕顏這才將緊繃地心鬆懈了下來,她看著他的容顏,內心酸澀。


    六年的光陰,從指縫間流過,暗黑之中,他們兜兜轉轉著,緊緊地束縛在對方的記憶裏,不曾離去。


    此刻,她放下了心房,希望時間能夠停留在這一刻,她輕輕地握住他的手,見他不停地囈語著,隻能到:“我在這裏……一直都在這裏……”


    似乎是感覺到某種安穩的東西,他間接性地夢囈了幾句,就一直沉沉地睡去。整個晚上她都在照顧著他,不停地換水,換布,直到能夠確定他平安無事了,才鬆了一口氣,關上房門,在門外等候。


    天亮了,將一切的美好都歸於原位,他起身的時候發現額頭的布掉了下來,蹲下身子去拾起,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勁。


    他想了想,隻是記起自己喝了很多很多的酒,最後還貪戀一個婢女的懷抱,昨晚居然還把那個婢女認做了她,他似乎還吻了那個女婢?!


    將帕巾扔到了角落,他有些厭煩地四周探索著,推開門的時候,便看到那個女婢雙目惺忪,似乎要睡著了,聽到響聲才如夢驚醒。


    他撇了一眼她,見她慌忙地垂下眼瞼,對昨晚的事情也隻字未提。


    霍孫帶來的女子,果然是不一樣的,清醒過來的他,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便邁步離去。盡土吐巴。


    晌午之時,許恒弋會見了林童、霍孫、富路、等大臣,商量著關於河南是否讓出土地這個問題。


    懷若國給的條件很苛刻,就是要打戰。協議裏有說明很多點,態度很強硬,意思便是說如果不讓出土地,便拚個你死我活,許恒弋隨手便將那卷紙燒了,態度也非常冷漠。


    “風銀君恨我六年,而我,比他多恨一年。事事非非,這場戰爭總要有了結。”


    毫無保留得餘地,一些保守的大臣無奈地推出會議,富路抬眼望著一碧如洗的天空,看著許恒弋蕭索的背影,隻能無奈地歎氣。


    晚上用膳,許恒弋邀他入桌,這時候他便看見了幾日前見到的夕顏,蓋住的黑紗,看不清的麵容,隻能無奈地感歎命運,咫尺天涯,天涯咫尺,這世俗痛楚地是莫須有的愛情,也是不得求的愛意。


    她來到這裏,他已經明白了她的目的,隻是,就這樣離去,是否對於許恒弋太過殘忍了?


    雲兮從剛進來到現在已經沒有了悶氣,許是她對雲兮說了些什麽吧,不知為何,他難以忍受這樣的結局,總是想要做些什麽,至少做一些抗爭,他不能再沉默了,這樣給誰的傷害都很大。


    用完膳食之後,富路便用借口帶走了雲兮,許恒弋到也沒說什麽,直接允許了。


    富路在這之後才明白,許恒弋之所以留著雲兮到河南,無非是想要把自認為是風銀君的孩子的雲兮還給他罷了。


    他如此感歎著,原來愛一個人到了極致,簡直是便得不像話,更像一種忍痛割愛的取舍。


    “富路大人,你要帶我去哪裏?”


    牽著雲兮的手,富路帶著她拐了一個又一個彎道,今日到了夕陽落幕,光影還在這園子裏斑駁著揮灑著。


    雲兮說著,兩人便已經到了一個院落。


    “雲兮喜不喜歡桂花?”這個園子曾經是治理河南之時,許恒弋暫時住的府邸,富路帶著雲兮到了一個園子裏,那園子裏的桂花飄著,滿地的清香。


    雲兮拾起一朵,聞了聞,她說:“我不喜歡。”


    不知道這個大人的意思,因此也不能說出心裏的真實想法。


    富路抱著她走到了園子裏停著的秋千上,河南瘟疫之時,這秋千還是夕顏無聊之時的得意之作呢。


    那個時候看著她和許恒弋鬥嘴的模樣,也讓他放棄了某些不得求的心思。


    他看著這漫天飛舞的掛花,他說:“你娘喜歡桂花吧?”


    我娘?


    雲兮小臉有些慘白,自從認識了這些達官貴人,走進了侯門的世界之後,一切都變得古怪了。


    富路笑著看著她,他無比認真地說道:“你娘,叫夕顏對不對?”


    “胡說!”下一秒,慣性般的,雲兮摔開他的小手,害怕的心裏怦怦直跳,胡說八道!


    富路也不惱,摘了一朵放在了雲兮的頭上,覺得雲兮帶起來,還真是好看,長大後定是下一個夕顏。


    他相信自己說的話,也明白雲兮懂得,雖然她隻有六歲,先生教育的太好,加上夕顏的照顧,這孩子聰明絕頂,一點就會通的。


    “胡說不胡說,小雲兮心裏清楚吧,富路大人也不騙你,你娘就是皇上身邊的女婢。”


    雲兮整個身子摔在了地麵上,她耍賴的看著富路,哭腔道:“富路大人胡說八道,我娘不是她,我娘是同叔的妹妹。”


    富路也不回答雲兮的話,走進雲兮,直徑的說道:“你娘是不是明天就要帶你走了?”


    雲兮小臉瞬間垮下,她懷疑這個富路偷聽了她和娘的對話,想要用無知蒙騙過去。


    “雲兮為什麽一直沒有爹爹呢,你娘為什麽沒有告訴你,你爹是誰?”


    “雲兮不要爹爹,才不要,有娘就夠了。”她險些要哭了,都被他害的,她真的一點也不想聽他說話,如果知道他是來為難她的,她死都不會離開皇上的身邊,跟他來這個鬼地方。


    富路蹲下身子,示意雲兮不要一副委屈的樣子,沒有人可以傷害她。


    “如果富路大人說知道你爹是誰,你會不會去找他?”


    食指塞進耳朵,小臉搖晃地跟波浪鼓似地。“不找不找不找!”


    “你看你,這麽害怕,叔叔又不會吃了你,叔叔隻想告訴你,你娘曾經可是當今天朝的皇後呢……”


    眼珠子募然睜大,雲兮不可置信的看著他,然後打著他的胸膛,罵道:“富路大人實在太無恥了,你再這樣汙蔑,我回去的時候就告訴皇上去。”


    “嗯,雲兮可以回去問問那個曹公公,六年前,就是雲兮生下來的時候,皇後娘娘是誰。”


    雲兮哇的一聲哭了,她心裏有些恐懼,想起昨晚娘怪異地舉動,醉酒後皇上夢囈的胡言亂語,她隱隱約約的不安襲上心頭。


    她實在不想聽這個怪叔叔的言論,不然明天她會不想回去的,不想按照娘說的做,因為她心裏在很小的時候就渴望有爹爹,哪怕是乞丐也好,她曾經都是這樣想的。


    如果自己真的不走了,到時候娘出了什麽事情怎麽辦?富路大人一定在挑撥離間,什麽桂花樹?娘雖然喜歡,但是這個世界上又不是隻有娘喜歡桂花。


    無恥啊!


    她狠狠地踢了一腳這個桂花樹,然後罵道:“什麽破桂花,雲兮一點也不喜歡,討厭死了。”


    然後。


    她慌亂地跑出了園子,眼淚刷刷刷的落下,心裏有什麽情感要破土而出,可是小小年紀的她,又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隻覺得心裏無比的難受,不僅難受,還很痛苦。


    她撅著嘴,然後雙手抱住膝蓋在石頭上哭了很久。


    許恒弋回去的時候,便吩咐曹德等會兒要記得帶雲兮回來,曹德去找雲兮,走了幾條的彎路,才看見雲兮蹲在池塘邊看著一些小小的鯉魚,還不時的用椏枝攪拌著水。


    曹德有些奇怪,以往雲兮是不做這些事情的。


    好奇心驅使,曹德用尖細的嗓子問道:“雲兮,你做在這裏幹什麽呢?”


    雲兮轉過身子,眼圈紅紅的,這下到是把曹德嚇壞了,這些日子皇上對雲兮不知道什麽原因,特別保護的很,也不怪罪科舉之時這孩子因為某些原因被抓了過來。


    她眼圈紅紅,但卻不想理會這太監,隻陷入自己的沉思。


    曹德從雲兮的眼中看到了她細細碎碎的暗光,這孩子不會受了什麽刺激了吧?


    一直看著她,眼中有探究。


    雲兮擦了擦淚珠子,見他一直看著自己,隻能用天真無邪的聲音道:“曹公公,你知道雲兮一向不會說謊吧?以前雲兮總覺得皇上都是高高在上的,遙不可及的樣子。可是昨日雲兮醒來的時候,看見的是因為愁事傷心喝酒的皇上,雲兮自小就沒有爹爹,我有時候也會很傷心。我來皇宮也有些時日了,也不清楚皇上為什麽帶我來這裏,可是曹公公,為什麽雲兮一直沒有見到皇後娘娘啊?”


    曹德一聽,話語堵塞啊,這雲兮還真是得寸進尺啊,還好是她問他關於皇後娘娘的事情,若是皇上聽見了,保不準這雲兮就沒命了。


    於是,很恰當的用手捂住雲兮的嘴,然後道:“雲兮這話可不能對皇上說,知道不?不然會倒大黴的。”


    “為什麽呢?皇後娘娘叫什麽?皇上為什麽不喜歡聽到?曹公公不告訴我,那我去問皇上了。”


    試圖從曹德的話裏探出一些信息,雲兮眨巴著眼珠子,欲擒故縱啊。


    果然曹德上當了,曹德真拿這孩子沒辦法,於是道:“皇後娘娘是禁詞,知道不?她曾經是嵇氏的千金,幾年前嵇氏因為她父親落敗了,後來死了。皇後娘娘啊,叫嵇夕顏,就跟她的名字一樣啊,是個悲劇。”


    夕顏,夕顏葬。


    這是一個很古老的詩詞,以前還不知道,後來皇上發現後,居然殺了那個詩人,要知道那個詩人是真的太有才華了,可惜,可悲啊。


    她倒是隱約的記住了一句:落花成空,對影不成雙。需盡觴,獨將此心永埋葬。


    念著就覺得很痛了,雲兮的臉真的瞬間慘白,她從石頭上跳了下來,還未等曹德說話,她居然不見了蹤影,她一定要問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


    可是走著走著,雲兮就有些後悔了,她這樣匆忙地去問,會不會讓事情變得糟糕?


    她要忍住,因為事情遠遠沒有那麽簡單。皇上讓她來河南,一定有什麽原因,如此想著,雲兮狠狠地擦著眼淚,如果皇上真的是她的爹的話,那麽……


    *******


    這一天,便是如此安靜地過著,許恒弋對雲兮也相當的寵愛,這種寵愛的源頭到底是源於什麽,也許隻有許恒弋心裏清楚了。


    按照原來的計劃,今晚便是下藥的時候,夕顏看見煮廚師傅在做最後一碗湯之時,想要如廁,急忙的用勺子將湯弄好,便離開了一小會兒。


    而她偷偷地進去,非常細心的在藥湯裏下了藥粉,這藥粉能使人身子無力,不能行動。而她需要的就是這樣,在做好一係列事情之後,她淡定自如地離開。


    卻不知,雲兮躲在牆壁的角落看著這一切,她知道娘這麽做的原因。


    可是,她實在不想回去,因為她要弄清楚真相。


    如此想著,行動已經代替了想法,心裏隻能默默到,娘,對不起了。


    於是,雲兮走進廚房,端起那碗藥湯聞了聞,是無色無味的藥,舉起便摔在了地麵上,這時候廚師傅便回來了,看見這孩子將湯摔在了地上,大驚失色:“喂,你這丫頭到底在幹什麽啊?”


    雲兮委屈地看著他,故意不知的說道:“我沒有做什麽,我隻是想吃糕點,可是這碗湯不小心落下來了。”


    “我覺得你是故意的!”


    廚師傅孤疑地看著她,聲音嚴厲。很奇怪,剛才明明是看見她捧著湯摔下來的啊。


    可是雲兮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見這個煮廚師傅不信他,便跺了跺腳,伸出自己蓮藕般的小手臂,說道:“你看,你看,我有必要騙你嗎?我手都紅腫了,我又不是故意的。等等皇上要問起話來,我就說……”


    那煮廚師傅一見到雲兮如此說著,臉色大變,立馬拾起這破碎地碗片道:“走走走走,真是礙眼啊,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再做一碗就可以了。”


    雲兮站在他的上方,露出笑靨,滿意地勾起唇角。娘親給的藥粉,無色無味,摔了這師傅也不知道有藥,隻要他再做一碗,今晚皇上就什麽事情也沒有了。


    果然,一切風平浪靜。


    晚上用膳之時,許恒弋意外的給雲兮夾了菜,雲兮愣愣地看著他,眼角酸酸地,而她的餘光也看到了自己的娘親站在角落裏服侍著她與皇上。


    過去到底是怎樣的?


    雲兮無從探究,隻能慢慢的尋找著,對於六歲的孩子來說,其實雲兮做的已經相當的妥當了,如果是其他的孩子,也許就會哭著質問著,結果越來越糟糕。


    “雲兮陪了朕幾晚,明日就不必來這裏了。”


    許恒弋用完膳,擦著唇角,淡淡地看了雲兮一眼,雲兮有些錯愕,難道皇上知道了什麽嗎?為什麽不用來了,因為明日要打戰才這樣嗎?心裏如此想著,倒是有些失落。


    夕顏站在角落,眼眸募然發亮,既然不用陪,那麽今晚雲兮和她就好逃走了?


    那碗湯他喝的也差不多了,事先她已經下了藥,又給雲兮吃了解藥,這下計劃萬無一失,從此就……


    “為什麽啊,皇上?”


    雲兮突然急切道,小手奇怪地握住他的手,許恒弋微微一愣,被這孩子奇怪的舉動錯愕了幾秒,為什麽?他要怎麽說呢?送還給風銀君?算是他離開前對夕顏最大的尊重?


    也隻是想在這幾天裏,抓住最後的一絲溫暖?隻是這之後,握住是是否是冰冷的餘燼,而他卻有些舍不得放手。


    “沒有什麽原因,朕不喜歡你。”


    丟下這句話,他冷淡的看著她。雲兮嘟著嘴鬆開了他,看著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寒冷,她心裏痛痛的,如果真的是爹爹的話,那麽娘是不是太殘忍了?


    見他離開,雲兮不滿地趴在桌子上,夕顏上前,微風吹亂了她的發絲,她眼中的光芒交疊著,可是,雲兮卻感到不舒服。


    反正明理娘是現在是她的奴婢,她耍了些性子,於是道:“喏,你把這些全部收拾下去,我要睡覺了。”


    夕顏見她似乎不想聽她說話,也有些無奈,今日的雲兮很古怪,但是她說不上來,隻能等待著夜幕降臨。


    收拾完碗筷,一直在苦心的等待著,雲兮不想坐以待斃,她一定要知道某些東西,離開的時候,雲兮走到許恒弋的身邊,用澀澀地聲音和他說:“皇上,雲兮前天晚上見月亮的影子照進了不遠那院子裏的井中,很漂亮。雲兮晚上想去看,可不可以?”


    許恒弋一雙鳳眸,淡漠疏離,他說道:“可以。”


    雲兮眨巴的嘴想要說什麽,見他沒有話了,有些垂頭喪氣的離開,還有些戀戀不舍地看著他,最後小手關上了門。


    心裏如此想著,皇上應該會去的吧?


    她想要看月亮,皇上心裏應該會懷疑什麽吧?


    而且,娘選擇今晚帶著她離開,是不是因為明日就是懷朝大戰了?這戰打起來,會掩人耳目,他們母女會順利的離開吧?


    萬籟寂靜,夜幕已經降臨了。


    月光皎潔地灑落在每一個角落。


    夕顏心裏默默地算著藥效的時間,等待著雲兮的到來。


    果然,在等了半晌之後,雲兮小小的身影便躍過了欄杆,她輕聲地走過去。


    月光清冷,照拂著井口便的每一處,夕顏自然的牽起雲兮的手準備離開。


    這時,她感到雲兮的手非常的冷,雲兮輕輕地用食指一根一根的掰開夕顏握住的手指。


    雲兮的有些憋屈道:“娘,我問你,我是不是皇上的女兒?”


    她直接了斷的說道,也不管夕顏站在黑暗中那錯愕震驚的眼神,她的手指瞬間冰冷,仿佛被人澆了冷水一樣,心裏仿佛被架空了,隻剩下難以言喻的痛楚在胸膛裏緊緊地低吟著。


    “誰告訴你這些的?”聲音仿佛從悶腔裏傳出,雲兮一見她這樣的表情就知道這事情十有八九是對的,她徒然間非常的生氣。


    “娘,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你怎麽可以?!”她不再向前走著,兩眼含淚的看著她。不需要答案,娘的表情早已經默認了一切,果然是這樣的。


    這麽多年,就算娘怎麽樣,也不能把孩子的事情隱瞞了,她沒有爹,無數的夜裏是渴望爹的懷抱,如果沒有師傅,她都不知道這份愛該去哪裏尋找。


    夕顏急切,抱起雲兮就往計劃的道路走“先給娘回去,回去好好跟你解釋。”


    她才不要,掙脫著,努力的掙脫她的懷抱,就如同和母親吵架的孩子一樣,雲兮撕扯著,然後將夕顏的黑紗給揭開了,一瞬間,風吹過了夕顏的唇角,就在她想要一手將黑紗重新帶起之時。


    遠方的火光明亮的照了過來,她的腳步仿佛被釘在了十字架上,再也無法動彈。


    許恒弋舉著火把,燈火搖曳中,他的神色銳利如刀,直直的射向夕顏的同時,仿佛也墜入了無窮無盡的深淵。


    時間仿佛被定格了。


    在遙遠地邊際中被鑲上了鎖鏈,許恒弋感到心髒被一片一片的掰開,一點一點塞入棉花,然後放進體內,讓你感覺無窮盡的痛楚。


    他的目光像是堆積著千層的寒冰,怔愣,難以置信,感覺眼前有些不真實感,害怕這又是南柯一夢。


    “皇上,是皇後娘娘。”曹德尖叫一聲,那火光照著夕顏的眼睛,讓她睜不開眼,雲兮還被她抱在懷裏。


    所有的人都錯愕了,無法相信眼前所見到的,許恒弋的眸子深邃地可怕,他的眼中仿佛染上了血液一般,又像是被填上了毒,恨到極致,愛到極致。


    雲兮掙脫開夕顏,從她的懷裏跳了下來,夕顏才如夢驚醒,下意識就選擇了逃走,可是還未邁開腳步,許恒弋如風般的抓住了她,鉗住了她的手腕。


    “是你?”他不確定般的問了一句,還以為自己在夢中,還以為這個隻是和她相似的女人。


    雲兮的聲音卻清脆的傳來。“這是我娘,夕顏,嵇夕顏。”


    曹德難以置信的看著這個孩子,夜晚如此的涼靜,皇上睡了一會覺,居然說要去看月亮,他當時真是嚇了一跳。


    才知道,白日裏,雲兮和他說的那句話讓他記在了心上,帶了一些隨從,居然看到了此生都無法忘記的景象,而這個景象還是雲兮一手促成的。


    將雲兮拉到身後,隨手便叫那些隨從離開,他哄了雲兮一聲道:“既然雲兮心裏明白了,那麽跟老奴走,可不可以?”


    雲兮看了兩人的身影,她想了想,最後將手遞給了曹德,她已經得到答案了,她是皇上的女兒,至於明天的事情,她會明天再問,再得到答案。


    夕顏的腳步仿佛被什麽定住了,所有的計劃都因為雲兮灰飛煙滅。


    驟然間,在下一秒她已經被他牢牢地固定在懷中,心裏無比震撼,他的聲音變得沙啞而暗沉,他的眼裏淤積了淚水,身子變得尤為的滾燙。


    仿佛這一世,隻有這樣的淚水才是百分之百的純正,透過迷蒙的瞳眸,記憶仿佛被穿插了許多的東西,那個夜晚,時間也似乎停在了這裏。


    “真的是你,你沒死,你沒有死。”


    她全身無力地倒在了他的懷裏,此刻腦子裏已經出現了大量的空白,她無法解決眼前的問題,她害怕著,害怕著這一切的到來,因為她無法掌控著,掌控著這裏的一切。


    緊緊地被他揉在懷裏,害怕她消失了一樣,即便心中痛著,他不想去思考今日她為什麽要走雲兮,他隻想抓住,抓住僅存的這一刻的溫暖。


    “我沒死……”有什麽東西淹沒了她,這一刻,他隻想吻著她,他湊進了她的唇瓣,吻上了她的唇,將無數幻化的夜晚凝聚成此刻無盡的索取。


    他吻著她,唇與唇的觸碰,舌與舌的糾纏,就像是幹柴烈火,在原本寒冷的夜裏燒了起來。


    柔軟,吮吸,直到她的唇瓣紅腫,直到她無力地趴在他的胸膛,他才放開她,有太多的話想說了,可是他不知道從何而起。


    打橫的抱起她,就往自己的屋中走去。夕顏驚呼,還未說話,他立馬阻止道:“莫要離開我。”


    一語堵塞,她無言。


    一路走來,他怕是夢境,隻要一醒就會碎了,然後走進屋子裏,此時夜半三更,他抱著她,將她放進床榻邊,什麽也不說,就合衣就寢。


    她的身子僵硬,可他卻死死的抱住,依然沒有放開的意思,也不說話,沉默著,就這樣,在一夜的禁錮折騰之中,黎明開始到來。


    ********


    清晨之時,許多大將準備就緒,鼓聲響徹天空。幾萬鐵騎軍在怒吼著,河南幾座大山,兩軍的鐵騎並排而成,林童站在城牆上,冷眼看著一切。


    狄青帶兵做了前鋒,等待著許恒弋的指揮,而此刻傳來消息,說皇上要過一柱香的時間才來。狄青有些訝異,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情。


    於是便點了點頭,霍孫看著城牆中,許恒弋還未到來,以為夕顏的計謀得逞了,於是眼角露出了笑容,這下,他有希望了。


    夕顏醒來的時候,許恒弋還在睡夢中。昨晚他似乎睡得很好,很安謐的睡著,曹德推開門的時候,也沒能驚醒他。


    “娘娘,皇上該起了,將軍們已經出發了,這戰爭還是要打的。”


    曹德如此說著,夕顏已經明白了,許恒弋可以晚起,卻不能不起。


    她輕搖了他一下,而他卻順勢的按住了她,一瞬間又倒在了床榻中,他睜開那雙魅惑般的眼睛,用微冷地聲音說道:“朕已經明了,你先下去,朕隨後就到。”


    “喳”


    他閉著眼,在她的額頭一吻,便起身了,他穿衣服的速度非常之快,一眨眼,他已經穿好了外衣。


    鎧甲就掛在床邊的架子上,也不知為何,她輕輕地起身,那銀光閃閃的鎧甲,愣了一秒,他已經套上了它。


    穿好了這一切,眼前的他英俊明朗,手裏捧著那銀色頭盔,她眼角有些濕潤了。


    如果她能夠阻止這場戰爭該多好,她本來就知道以她得能力根本就是九牛一毛,無法逆轉乾坤。


    他為她痛苦地活著,而她也承受了六年的痛苦。


    這番痛苦的愛,她情何以堪?


    女人在男人戰爭的世界裏,永遠趨於弱者。


    六年來,她改變了許多的心思,風銀君與許恒弋之間的戰爭,不管是什麽什麽理由,她都不會相信這場戰爭實際是因為她而發出了。如果有些利益在裏麵,那也是極其小的一個理由。


    即便是戰爭,他也要帶著她。


    他看著她,然後說道:“從今以後,一刻也不許離開我的身邊。”


    她有些茫然,卻已經被他牽著手,走了出去。到了城牆,她已經恢複如初,為了不讓士兵們認出她是女子,她帶著麵紗,穿著士兵的鎧甲和他站在了一起,可此刻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林童睥睨了她一眼,奇怪這個瘦小的士兵怎麽就這樣站在皇上的身邊,但也不多問,便上前啟稟許恒弋道:“懷若士兵三萬突擊我軍堡壘,恐是要衝破這個城池。”


    許恒弋的心思原本是想在戰爭的最後一刻,做個了結,他可以假裝中計,讓風銀君贏了這場戰爭。


    而如今,因夕顏,他卻瞬間改變了心思,不想在另一個男人的麵前示弱。


    白營帳中,風銀君擦亮了手中的寶刀,拓也從中走進之時,他眼中的紫色湧出了無窮無盡的殺意。


    他想,這一刻終於到來了。


    “王,河南西京邊城突破,百姓貴族已經俘虜,我們是否退回三裏,再做打算?”


    畢竟在前方,許恒弋的堡壘不容易攻破,若要使計,還不夠,戰爭中一計,擒賊先擒王,他要的就是這一計。


    很多年前,因為夕顏,他放棄了攻打河南,如今六年後再次攻打,已經成了不容質疑的事實。


    河南,全國第一經濟命脈,若是破了這城,恐怕在往後的幾年裏天朝的物品都會一蹶不振吧。


    如此想著,唇角已經染上了笑意,燕楚從營帳外進來,一身素白的鎧甲照著他小小的臉龐英姿勃發。


    他說道:“長卿,我要和你一起,殺了敵王。”


    風銀君錯愣了一下,隨之笑了,這孩子,就算是許恒弋的又如何,六年了,他已經視他為自己的親生父親,哪怕知道了真相,燕楚也不一定會回到他的身邊。


    他微笑地看著燕楚,輕聲道:“你知道如何輕而易舉的殺了他嗎?”


    燕楚跪下,以軍之禮,跪拜,然後沉聲道:“兒臣明白。”


    林童收到了敵軍的消息,看了密封信件,然後皺著眉頭,交給了許恒弋。


    許恒弋拆開一看,果然如他所料到的,風銀君攻了河南最難以擺平的西京要塞。


    宣稱,要屠殺那裏的所有百姓,條件是,他必須前來。


    這是何等的卑鄙,許恒弋不管他是否虛張聲勢,去與不去,已經不是他選擇的,而且他也不想選擇。


    “帶領五千兵馬,隨我到西京。”


    林童臉色大變,叫道:“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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