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童臉色大變,叫道:“皇上。”


    “堡壘總要有人攻守,你是我得得意左右手,我不希望敵人的刀柄橫在了咱們的脖子上。”


    許恒弋的腰中有佩刀。他沉沉的看了夕顏幾秒,像是下定了怎樣的決定一樣,手指微微地用力,然後看著林童說道:“看著她,等我回來。”


    林童不明所以,見他偉岸的身軀,,移目看向前方。輕輕地的一揮手。五千鐵騎便開始前進,那隻手仿佛有握天的氣勢,淡淡地光中,閃著絢麗而熾熱的光芒,彷如朗日從九重龍厥中回訪!


    “眾兵,隨爾等前進。”話音一落,夕顏的心仿佛被什麽掏空了,西京是什麽地方她知道,風銀君硬是選擇了那個崎嶇之地,還要他去,是否準備魚死網破?


    許恒弋大可不必去的,可是林童說,風銀君要屠殺西京的百姓,夕顏的心仿佛被什麽撞擊著,為了引出許恒弋,如今的長卿也開始用了這樣的手段。


    他們之間。就是要做個了斷!


    無論風銀君說與沒說,結果都一樣。


    “弓弩隊,隨本將領準備。”看著許恒弋離去的背影,林童大喝地聲音,她腦子裏嗡嗡作響。


    她輕輕地閉上眼,身子無力的似乎要倒下,這絕然的背影,仿佛多年前的自己一樣。


    天朝的士兵,盤踞城下之下,聲勢如海浪一般呼嘯而來,震驚天地。


    而這樣的響聲卻絲毫不影響著風銀君的心情。他的手在山河圖中用筆一畫,幾個部落首領麵麵相視。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趙王已經聯合本王了,恒帝的絕密計劃已經入我囊中,此刻我讓他前來,你們四大首領將河南的四麵全部夾攻。”


    拓也聽他如此說著,便沉聲道:“河南不比其他地方,縱然是西京也有通道,四麵中還有一麵該如何處理?”


    風銀君雙眸一撩,晃動了一根手指,指在山河圖中一個角落,手指輕輕扣回。在眾將領地注視下,他的聲音仿佛如幽蘭般竊竊私語,無論如何說著,都尤為的動聽。


    “有一句話說的好,既生瑜,何生亮?許恒弋與我如今還未分出勝負,倘若這場戰爭在我軍占著優勢的情況下力挽狂瀾,這也是他的造化。”


    他不信,許恒弋能逃脫,說罷眼角已經有了笑意,然後他淡然頷首道:“咱們大軍要獲勝,所以準備好充足的糧草,武器也絕對不能缺少,北首領,你下去準備把,”


    就在這比懷若宮都要小幾十倍的營帳中,完成了絕密的議會,在這個略小的營帳中,風銀君的眼眸是從未有過的殺意。


    隨之,手中的酒杯灑出了樽中,燕楚站在營帳外,看著他眼中的冰冷,這樣的恨意讓他鼓起了十足的勇氣,他要做個好士兵,好兒子,殺死敵王,長卿才會從新露出笑臉。


    “許恒弋,如今你的死期到了吧----”


    隔著幾柱香的時間,兩軍便開始劍拔弩張,許恒弋領著頭揮軍而上。


    “殺殺殺!!!”


    塵土飛揚,燃起了戰爭的火焰,許恒弋帶頭,便輕而易舉地殺死了幾名懷若精兵。


    徒然間,懷若分散的精兵像是被磁鐵吸走了一樣,在一個閣樓上,一個旗幟升起,那是懷若的暗號。


    千萬的弓弩手,聲音如海嘯一般。“吼----吼----吼----”


    然後,是“刷----刷----刷----”的聲音,懷若的箭帶著火焰的射去!


    箭雨飛來,天朝士兵阻擋不及,許恒弋橫刀一披,冷聲道:“準備待續,立馬用盾擋住。”


    “哼哼哼”


    士兵們的腳步齊齊,踩在大地之上,他修長的手指仿佛染上了光暈,發絲像是吸取了日月的光華。


    夕顏總感覺自己的心在劇痛著,那種不安總是襲擊著她,她知道,林童收到了許恒弋的命令就不會放她走。


    可是,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為什麽她那麽的不安?


    好像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了,她走過去,林童淩厲地看著她,她解開自己的麵沙,輕聲道:“林童----”


    林童震撼般的看著她,嘴角囁嚅著,很驚訝,不確定般的問道:“皇後娘娘?”


    “是我。”


    她輕語,用哀求地眼神看著林童,然後她道:“我希望你能放我走。”


    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夕顏卻在他話語未出之時,跳上了馬,甩著長鞭離去了。


    有什麽哽咽在胸口,壓得他喘不過氣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夕顏如此遠去。“這是怎麽回事啊?”


    他有些焦慮,下一秒才如夢驚醒般的吩咐人去追她,可是馬蹄聲早已經淹沒在他的耳邊了。


    夕顏拉起韁繩,便看到大山下,兩軍交戰著,氣勢洶湧啊,不分勝負,站在這個山坡中,她呼吸一滯,她看到了什麽,這樣的側著的角度中,她看到了燕楚,燕楚騎著赤燕在不顯眼地角落裏廝殺著。


    那小小的身影刺痛了她的眼睛。


    長卿怎麽可以把燕楚帶到戰場上,她心急如焚,顧不上一切的飛奔而去,盼望著馬兒也能像離弦的箭一樣衝去。


    風銀君一箭三發,又快又準又恨,兩大君主冷眼的對視著,風銀君恥笑道:“許恒弋,你的死期到了。”


    如此氣焰囂張,許恒弋撇撇唇角,在他箭射過的一秒,身子輕盈地躲過。


    還有兩下子,風銀君緊接著又是幾箭,“嗖----嗖----嗖----”


    一揮,箭全部被打在地上,“結束了,許恒弋”


    風銀君,最後拾起馬側背上的冷箭,而此刻,馬側的袋子已經沒箭了,風銀君手中的是最後一支。


    他餘光看到,燕楚在黑壓壓的戰爭中從旁邊趕來,在許恒弋看不見的視線之中,跳到了風銀君的馬背上,躲在了他的身後,配和著非常的默契。


    夕顏難以置信看著他們這一係列的動作,如此的配合,他們要殺了許恒弋?!!


    倏然間。


    她聽到箭破空而來的聲音,許恒弋快速地擋開了風銀君的箭,百步穿楊,風銀君確實不愧是神箭手!


    這箭雖然歪了,卻還是硬生生的擦過了許恒弋的肩膀,可是,在下一秒,箭擦過他肩膀的那一刻,燕楚突然間從馬背上站了起來,一隻腳穩在了風銀君的肩膀,眼神銳利如刀。


    他鄙夷地看著許恒弋,罵道:“去死吧,敵王。”


    然後,那箭擦著劇毒般的空破飛來。


    夕顏的瞳孔瞬間睜大,絕望迅速地蔓延到身子,她幾乎用盡了全部的力氣衝了過去。


    “不!”在箭還未到達許恒弋的跟前之時,她以排山倒海之勢,跳了過去,身子撲在了許恒弋的身上,隻聽見箭刺入肉骨的聲音,好似骨頭都碎了一般。


    她悶哼一聲,看到許恒弋睜大的鳳眼,難以相信的看著她,那個抵製在肺腑之中的劇痛,讓她發不出任何一句聲音。


    風銀君看著突然衝過來的人,他看了一眼,那個士兵瘦小的背影,紫眸幽深,卻見那士兵的頭盔掉了下來,三千發絲迎風飄揚,那張傾國的臉映入了自己的眸色中。


    風銀君的眼被刺痛了,那是誰?


    是誰?


    是她?是她?!!


    居然是她!!!


    夕顏的身子如楓葉般的倒了下來,許恒弋震撼般得從馬上跳了下來“夕顏----”


    他大喝一聲,風銀君聽到了,燕楚也聽到了,仿佛是夢一般的聲音,帶著惡魔般的殘忍與絕望,像針,像錐子一般的刺痛著。[]


    “夕顏----”


    風銀君的手一鬆,他終於看清楚她了,那個美麗的女人,穿著士兵的鎧甲,燕楚的箭已經刺過了她的心房,他的咽喉似被什麽鐵鉗般扼住,然後緊緊地將他的心連根拔起,腦子裏嗡嗡的作響,連疼痛也無法知覺了。


    “許恒弋……”


    她的手指蒼白的舉起,她仿佛看到了死亡之門開始展開了,燕楚的箭刺進了她的胸膛,可是她不後悔的。


    他的手握住她的手指,連帶著凝稠的血液湧了上來,她的眼珠子有些渙散,手指也開始漸漸地冰冷,青紫。


    “顏兒----”風銀君徒然間發狂的跑了過去,燕楚仿佛看到了什麽絕望,他跟隨著風銀君過去,眼中依舊是冷淡的。


    是燕楚啊!


    夕顏伸出手,想要握住燕楚,握住最後一絲絲的溫暖,她最愛的兒子,她最愛的女兒啊,她一生最愛的人都在這裏呢。


    她糾結了一生,痛苦了一生,在他們之間徘徊著,倘若自己的死能夠換來他們的和睦相處,又有和不可……


    她艱難地吐出一句話:“燕楚……他是我的兒子啊……也是你的……”她用生命的最後一絲殘餘意識,她在告訴他。


    許恒弋的身影仿佛沉入無垠的黑暗,這淒涼刮起的寒風依舊無法散去那血腥的味道。


    她的聲音如細線一般,又輕又細,可是他聽到了,燕楚聽到了,風銀君聽到了,他們都聽到了。


    燕楚的手心寒冷,那把弩弓掉落在地麵上,他抬起那雙冷淡的眼,仿若有什麽絕望一般,他要得到長卿的回答,告訴他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風銀君痛苦的用嘶啞的聲音說道:“燕楚……你是他們的兒子。”


    燕楚踉蹌地後退了一步,他捂著頭狂亂地看著風銀君,他字字清晰入耳的字眼,要將他六年來堅定的信念破碎。


    “你騙我,你騙我!”我不信,不信,不信是自己的箭殺死了自己的母親,他怎麽可以如此殘忍,在這戰場上告訴他這一切。


    耳邊依舊是士兵們的喊殺聲,風銀君無力地望著灰蒙蒙地天空,眼中積滿了淚水,他不敢上前,那個擁抱著這個女人的男人啊,就在他的眼前,他殺不了他,殺不了他。


    最後一刻,居然是她,是她擋在了他的前頭,這生命的一箭,讓他的世界徹底的崩潰了。


    “長卿……”夕顏唇角溢出了血水,她的身子在抽畜著,她要死了,一定是這樣的……


    風銀君長發飛揚,他微微地側臉,看見夕顏的眼中依舊是歉意,他的紫眸霧氣濃烈,淚水早已經滑落。


    許恒弋顫抖地掰過她的臉,一種絕望緊緊地扼住了他的心,他的喉嚨有股異樣的微熱感覺,它在跳動著,在抖動著,然後漸漸地衝入他的骨骸,夕顏痛苦地吐了一口血水,意思迷糊,她想要說話,可是她怕他聽不到,許恒弋會意,他抱著她,然後湊近她的唇角邊,她用最後的一絲力氣,在人生的最後一刻,她的聲音輕如羽毛:“對不起……我愛你……”


    語畢,她的手垂落在他的膝蓋間,她闔上了雙眼,她死了……?


    不!


    不可能!


    滿臉的絕望,佇立在風中的兩人,風銀君痛楚地看著夕顏,看著她最後的容顏,那被火燒過的眼角,那粉紅的用梅花畫上的傷疤,像是妖冶的妖精一樣。


    他的聲音發出了劇烈地顫抖:“顏兒……你不愛我,這一輩子你從不曾愛過我……”


    四分五裂。他輸了,從一開始就輸了,他不是輸給了許恒弋,不是輸給了夕顏,他是輸給了那六年的時間啊。那六年來夕顏固執的愛,不肯放手的愛,連奢侈的給他一個位置也不肯,她太殘忍了!


    ----


    記憶裏在不斷地回放著。


    初見她的容顏,她滿臉笑意地看著他。


    “長卿,你是長卿。”


    ……


    她喜歡上許恒弋時的悲傷,他忍痛的退卻,她傷心的流著淚水:“若我沒有嫁給他,若我沒有遇上他。”


    ……


    她懷著他的孩子之後,卻固執的不肯放手,為了讓她開心,他總是說:“哪怕你肚子裏的不是我的孩子,我也會視如己出。”


    ……


    她生下孩子的時候,他是多麽高興啊,龍鳳胎,多麽好啊……


    她看著她的孩子,眼中的淚水流了下來。


    “男的叫風燕楚……女的叫風雲兮,你說好不好?”


    ……


    他希望幸福永遠地停留在那一年,那一年風光明媚,她留在他的身邊一年,哪怕這一年來,她心裏念著的,都是許恒弋,可是他不痛地,擁有了這樣的記憶他滿足了。


    於是,他的弟弟因為燕楚死了,紅兒為了救他也陷入了困境,他總是想,如果回到許恒弋的身邊,她幸福的話,那麽他就放手了,懷若被鮮血和陰謀覆蓋著,他內心孤獨的盼望著一切的到來。


    他的手裏抱著隻有幾周的燕楚,他看著月光,他說:“燕楚,你以後便是我的兒子……”


    ……


    她死了,懷若傳來了天朝的消息,說許恒弋廢了她的後位,將她關進了小黑屋,寒冷的夜裏,她被火焰化為了灰燼,獨留著那個麵目全非的屍首,那一刻他眼中的嗜血光芒燃燒著,懷若的戰場也才剛剛結束,他沒有能力和他抗衡。


    他隱忍著,拳頭砸向了結實的牆壁,那血液流下,一如他破碎的心。


    那一刻,他發誓,要許恒弋永遠死去。


    別想活著,而他的死,必須要他親手殺死,才可以解恨!


    ……


    燕楚會說話的時候,他聽到燕楚的聲音,他從燕楚的身上得到了她的溫暖,燕楚口齒不清的‘咂嘰、砸嘰’的叫著。後來明白了這個意思,他從此就更愛燕楚,除了那一點點小小的心思,他對她的愛全部轉移到了燕楚的身上。


    ……


    而就在戰爭的前一天,他最殘忍的報複便是,要他親身兒子殺死他,這樣才會讓他痛苦,讓他絕望。而且,他要在燕楚不知道的情況下,告訴這個傲慢的君主,燕楚是你的兒子嗬,被兒子殺死的滋味如何?如何?


    ……


    從此愛莫如深,卻誤會不斷,步步緊逼,她唯一的出路便是躺進他的懷中……(引用簡介最後一句)


    她唯一的出路竟是躺在他的懷中……


    死去……盡嗎農弟。


    他抬起頭,眼珠子燃燒起火焰,炙熱地燒著他的四肢,連他的靈魂也一並的燃燒成灰燼。


    這時,一大批鐵騎軍趕來,震撼了大地一般,聲音非常雄壯,是狄青,帶著一萬的兵馬趕來了。


    狄青看著,他看著許恒弋懷中的女人,錯愕震驚著。


    可是他觸碰到他眼中的恐怖和陰冷,讓人感覺那寒意竟從皮膚的每一個毛孔,每一個細胞中滲出,無孔不入。


    “天朝鐵騎,活抓風燕楚!”這是他在戰爭中下的唯一一道最狠厲地命令,戰爭一觸即發。


    許恒弋的眼中冷卻,背影孤寂靜了一般,燕楚還未來得及呼叫著,就被狄青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了,燕楚根本不想反抗,他沒有從這個朦朧的似乎是地獄中走出,“長卿,救我……”


    他呼喚了一句,風銀君恍惚中,被燕楚的話驚醒,他絕望般的恐懼抓住了他的最後一絲理智。


    燕楚嗬,我最愛的燕楚,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他發狂似地衝了過去,狄青的鐵騎軍仿佛密集的網絡一樣團團地圍住了懷若精兵。


    風銀君徒然的看著眼前的一切,難以遏製的睜大眼睛,這怎麽可能?


    天朝的戰略怎麽是這樣的?


    ‘白蛇’般的隊伍彎彎曲曲的纏饒著,所謂的四麵夾攻,在一瞬間變被破解了。


    趙王給的密函是假的嗎?


    風銀君的手臂被砍了一刀,鮮血直流,拓也臉色大變,麵對情局突然間的轉變,大聲喝道:“有詐!王,必須立刻撤離!”


    他捂著自己的手臂,紫色的眸仁像一灘死水一樣,輸了,輸了,他永遠都比不過這個男人聰慧的腦袋,恐怕是早就知道戰略被偷了吧,居然能夠在細作都不知情的情況下如此密謀著另一個戰略,他實在太高明了。


    “王,必須走!否則全軍覆沒啊!”


    拓也最後大吼,他絕望般的用手指一扣,獵獵如虹地鐵騎軍,如螞蟻一般衝破了陣營,四大部落首領蒼白的看著這一批又一批趕來救援的天朝軍隊,嚇破了膽子。


    ‘白蛇’湧動著,金戈鐵馬,氣勢如虹,看著他們退卻,‘白蛇’沒有再前進,狄青冷眼的看著那些逃離的隊伍,隻能喃喃道:“風國主,籌備了六年,你勝算如此,本該贏的這場戰爭。然而,你最大的失敗,是你從來都未讀懂過恒帝的心思。”


    策馬,轉身回營。正如狄青所說的,又有誰能明白,許恒弋本來在這場戰爭中就選擇了退卻的,他是忍讓,是想要通過這戰爭給風銀君贏,然後自己消失,徹底的消失。


    然而,夕顏的前一刻到來,將他所有的心思打破了,他僅僅留下的最後絕密計劃被啟動,狄青便是負責這個計劃的主力軍。


    望著一眼這樣的戰場,天朝贏了,懷若軍隊退出了十裏,天朝的士兵隻知道,懷若國主的唯一子嗣:燕皇子,成為了天國的俘虜。


    一時間誌氣大震,然而,在這個小屋裏卻是淒冷的。


    他抱著她,感覺到她身子逐漸地冰冷,曹德接到了消息,雲兮滿眼淚水的跑了過來,看著自己的爹爹抱著娘的身子,她哇哇大哭,淚流滿麵。


    他的心被撕裂了,他幾乎瘋狂地搖著她,硬是出嘴裏發出呐喊。


    “我不允許你死,你聽到沒有!”


    終於,太醫趕來了,其實還包括扁鵲太醫,許恒弋來河南之時,因為計劃,也讓扁鵲來了。


    扁鵲上前,規勸道:“皇上息怒,別搖著娘娘的身子了,受不住的”


    他無意識地放開她,求救似的看著扁鵲“你必須救他,知道了嗎?”


    扁鵲歎氣著,這是頭一次許恒弋用這樣的語氣哀求他,不像個正常的君王,六年的君臣禮儀,似乎在這一刻已經消失不見了。


    他四肢冰冷,渾身就好像麻木了,扁鵲探著她的鼻息,最後搖頭了。


    “皇上,沒有救了……”


    “你胡說,你不是華佗在世嗎?怎麽救不了?”


    他發狂地抓起扁鵲的衣領,似乎用威懾力來讓他感到恐懼,這樣他才會因為生命的威脅,拚盡最後的力氣去救她。


    “微臣不敢說謊,娘娘的箭被刺的是心髒,心髒已死,無藥可救。”


    冷到了麻木,雲兮哭的聲音將所有的一切淹沒了。


    “我娘不會死,你胡說,胡說,你看她還好的。還好好的。”


    雲兮掙脫開曹德的禁錮,趴在了夕顏麵前,哭道:“娘,你快醒醒啊,別讓皇帝爹爹著急了,快點醒醒啊。”


    在場的所有人都錯愕了,這個小女孩叫皇上什麽?


    皇帝爹爹?


    這樣的稱呼轉變的太快,還未來得及,雲兮小手拉過許恒弋的身子,然後說道:“娘,我不生你的氣了,你說好不好?我不是故意不走的,我知道皇上是我爹爹,所以才換了藥,才故意讓他到井口邊的。雲兮不應該騙你,可你不能生雲兮的氣啊。雲兮隻是想知道爹爹是誰而已,隻是想知道……”


    她說得泣不成聲,隻是瞬間將許恒弋推入了冰冷的夜。他抱著雲兮小小的身子,荒蕪地眼中還有一絲的意識:“曹德,帶雲兮下去。”


    “我不要,娘沒死,這狗屁太醫,一點都不懂醫術,娘隻是被箭刺了一下而已,幹嘛說的那麽嚴重?”


    雲兮小手揮舞著,許恒弋隻感到萬分的疲憊,這種疲憊從身心透露了他的腳底,讓他連怒吼的聲音都沒有。


    “她死了嗎?她死了嗎?”他不敢去探她的鼻息,因為他的眼中已經看到了她的麵容在逐漸的變紫,一點一點的。


    他看著,痛苦著,仿佛靈魂被抽幹了,頓時要和她一樣,魂飛魄散。


    他不,不能讓痛苦持續著自己,左右著自己的情緒,鎮定下來。


    他眼瞳裏露出的堅定,即便她死了他也要她起死回生。


    這時,狄青帶著燕楚進來,燕楚一身小鎧甲,頭發有些淩亂,雲兮滿眼淚痕的看著他,驚訝道:“小哥哥,你怎麽在這裏?”


    燕楚眼中閃過一絲訝異的光芒,許恒弋站起身子,吩咐道:“曹德,你立馬飛鴿傳書給先生,讓他趕來,就算夕顏死了,我也要讓她活著。”


    “還有,扁鵲,立馬將她身上的箭拿出。”


    “小哥哥,你為什麽在這裏?”


    狄青見這兩個孩子,麵目有些相似,可是他還是恭敬地朝著許恒弋說道:“皇上,如今這孩子如何處置?他刺傷了娘娘。”


    雲兮愕然地看著他,可隨之而來的便是驚天霹靂的聲音。


    “他是我兒子,無法處置。”


    若是夕顏知道了,或許會更加難過吧,他要堅強起來,不應該如此下去,他不信天,就算聽天命,他也要做最後一搏。


    “原來是龍鳳胎,皇上,早在六年前就應該想到這兩個孩子是你的,娘娘,她從未背叛過你。”


    許恒弋的眼中黯淡了,那是他的孩子,而他卻鬼使神差的認為是風銀君的,那些被歲月封塵的恨意讓他喪失了理智。


    這些年,她到底隱忍著多少?他不清楚,隻知道她對他的愛是如此的深入骨髓,從未少過一分。


    他上前,燕楚惶恐地向後退了一步,他凝視著他,燕楚冷冷的眼中閃爍著害怕。


    “你殺了自己的母親。”


    他撅著嘴,眼中霧氣彌漫,但是他不能示弱,他隻喜歡長卿,他誰也不喜歡。然而,他看著那個倒在床上的女子,是那日在馬上見到的女人,她對他說了一番很有道理的話,他不知為何聽進去了。


    而此刻,他自己也覺得心裏麻麻的痛著,被狄青抓來,他也沒有做什麽樣的反抗。


    “小哥哥,你居然是我親生哥哥?你這個該死的,為什麽要殺我娘?為什麽?!她也是你娘啊。”雲兮像頭小獅子一樣,撲了過去,整個身子壓在了燕楚的身上,對著他的臉使勁亂抓。


    燕楚比雲兮高了半個頭,甚至武功也比她強不知道多少倍


    然,此刻他隻是迷惘得被雲兮壓在身下,冷淡地看著這一切,這屋子雕漆得柱子,每一個人都站在原地,眼中的震驚從視線中透出。


    他好疼。


    他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雲兮的手中的指甲劃過他英俊的臉,而那個俊美地男子眼中渙散又倨傲地看著他。


    “你為什麽要殺了娘?為什麽?”雲兮幾乎瘋狂地扭著他的臉,甚至想要將他的衣襟撕裂。


    曹德惶恐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人們都還沒有從悲傷中走出來,卻見這兩個孩子鬧得不行。


    我的小祖宗啊,是不是要把這屋子都拆了啊?!


    勝戰的喜悅,娘娘被刺的悲傷,孩子吵鬧的煩惱。夾帶著這些情緒,讓曹德頓時感到非常的無力。


    倏然間。


    許恒弋大手一提,硬是將雲兮如老鷹般抓起,他眼神銳利,掃向燕楚的時候沒有溫度,卻也沒有仇視,沒有厭惡,隻是淡然:“將燕楚帶下去。”


    燕楚狼狽地從地上爬起,突然感覺手指無力,他語氣有些冷,卻似乎是懇求:“我想看看我……看看她。”


    他硬是憋了一口氣,硬是把娘這個詞憋回了肚子,抓住他手臂的狄青鬆開了他,而許恒弋也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燕楚走到她的身邊,看著夕顏蒼白的臉孔,他的小手狠狠地攥起,從長卿痛苦的表情到許恒弋傷心的麵容,他已經明白了一切----


    長卿跟拓也密談時說的女人是她,說他的母親是她,可為什麽自己的親生父親卻不是長卿?多年的信仰在瞬間被崩塌了,長卿說過,對他永遠不欺騙,可是卻騙了他。


    這個女人是他的母親,她見過他,可是卻不認他。那個說話總是唧唧歪歪的女孩,偶然叫他小哥哥的女孩,原來是他的妹妹,可是她也不知道他。


    這一切真的是太荒唐了,仿佛一場噩夢,他睡著,被束縛著再也醒不來了一樣,可噩夢醒來,連同他的思想也禁錮了。


    在他們的心中,原來,他一直都不是被期待出生的,是惹人厭惡的。


    淚水滑落了燕楚的眼角,很年多以後,他摸著赤燕的鬃毛,總會覺得很難過,因為那是他第一次如此的悲傷,可是沒人懂的。


    最後,他看了夕顏幾眼,一隻手輕輕地握著,隻是無聲的用唇角翳動了一下,他說:“娘。”


    隻是,沒有人聽見,因為他沒有發出聲音,那是他內心最痛苦的哀聲。


    他轉過身子,甚至誰也不曾看一眼,就離去。狄青看著這個隻有六歲大的孩子,眼中沉澱出暗色,微微心驚,仿若看見這小小的身軀中裏麵那成熟的靈魂。


    雲兮抱著許恒弋的褲腿,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娘不會死的,她不會死的。”


    “將她抱下去吧,朕乏了。”他無力地說著,曹德吩咐人將雲兮抱下去,雲兮悲呦的大哭,聲音響徹著整個院子。


    傳達消息的人很快,許邱涳收到信件的時候也是眉頭蹙緊,急忙地趕來。其實他早已經從巫山下來了,在天朝也不知玩了多久,悠哉悠哉地到了河南,甚至還騎著毛驢,有時候他總笑自己越來越老頑童了,這性子變得也古怪了。


    許恒弋明明知道夕顏無藥可救,卻偏偏還固執的說沒死。


    扁鵲診斷過夕顏的心脈,早已經停止跳動了,神醫也有救不了的人,看著許恒弋的固執他也隻是無奈地給一些靈丹妙藥塞進夕顏的體中,已保持身子的溫度。


    許恒弋說的先生是誰,他倒是不知道,試問這天朝的太醫除了他之外,還有誰能比他更精通醫術的?


    這箭也拔了,藥也吃了,衣冠也整理好了,如果不仔細看,倒是覺得夕顏像是睡著的人一樣,於是就這樣忙活了一天。


    這夜色淒涼彌漫著,許恒弋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床邊,宛若雕像一樣,也不知道這個姿勢保持了多久。


    扁鵲看了看他,依舊無奈地歎氣,六年的春夏秋冬,每當下雨的夜晚,他身體承受的疼痛也就隻有他看得清,倘若他不這樣固執的隱藏自己的內心,害怕剝開表麵被她看到,又何苦會是這樣的局麵?


    有些東西他處理的本身就是不對的,才會耽誤了那麽多年,他以為隻要自己永遠的喜歡,堅定不移地想念,將這個情感埋下內心最深的角落不讓別人看到,就不會受傷?可這樣往往就讓別人覺得他的感情膚淺,且一文不值。


    這天朝的後宮六年來也不曾立後,也不知他頂了多少的壓力。


    莫說丞相,莫說太傅,莫說這朝堂上幾百幾千的大臣,堆積如山的奏折,甚至有大臣以命威脅他立後,也改變不了他的心意。


    他是如此為她守著最後的位置,卻沒有人看見。她‘死’的時候,他根本無法相信,還未此做了很多的調查,最後也不了了終,也不知誰在後麵做了手腳,這六年來,假亦真時真亦假,都已經分不清楚了。


    “皇上,您醒醒吧,娘娘已經死了。”扁鵲試圖讓他醒悟,醫學上有一種病症叫幻覺,總幻想自己深愛地人沒有死去,而這種病症久而久之就會變成失心瘋,這是多麽可怕的一件事情,而他真的不希望皇上變成這樣,他天生是個君王,是治理天下的霸主,失去了愛總不能一蹶不振,這如何像個君主呢?


    扁鵲話語一說,便觸碰到他陰鷙的眼神,那瞳眸透著層層的寒冰,宛如瘋狂的罌粟,帶著劇毒一般的噴灑過來。


    極冷,極寒。


    他嚇了一跳,不敢多言,唯恐刺傷他的傷口,他是個有自知之明的人,於是正想默然的退下。


    這時,他聽到急切地腳步聲,曹德兩眼發光地用尖細地嗓子叫著:“皇上,先生來了。”


    許恒弋渙散的眸仁中終於募然地亮起了光,他臉頰微微抽了一下,在湮滅的希望之中找到了希翼的光芒。


    先生,是他的希望,是他最後抓住的稻草,哪怕一點點,他也不願意放棄!因為先生是他的導師,是他心中的神諭。


    邱涳從門檻中走來,幾乎是被曹德推搡進來的,他趕忙地走到夕顏的身邊,微微地探了她的鼻息。


    那呼吸,停止了……


    許邱涳的心咯噔一跳,他抬起眼,正好觸及到許恒弋那微弱地希翼,他沉沉地歎了一口氣,很害怕傷害到他,又不敢說什麽。


    “能救活她嗎?”他仿佛在做垂死的掙紮,連語氣都是前所未有的卑躬。


    “她已經……”許邱涳正要發話,無意間瞥見夕顏手指中那點點的印記,他眉頭皺地更緊,這印記尤為地熟悉啊。


    是冰炫地之毒滲出啊?可是她已經死了啊,為何還會有這個症狀?


    他蒼老的麵容帶著些許的思考,而這時,扁鵲的目光突然間深邃了起來,他常年在太醫院裏,根本就沒有見過這個許邱涳,而今日是第一次見到。


    他訝異地張嘴:“許叔?!”


    被打斷了思考,許邱涳這才注意到扁鵲,他定睛的看著扁鵲,也充滿了訝異。“扁鵲侄兒?”


    “啊,怎麽是你,許叔你怎麽還活著?”扁鵲大喜,可是眼下根本不是敘舊的時候,他揮了揮手,沉吟道:“恒兒,你和曹公公先下去,我看看,如何?”


    他在詢問許恒弋的意見,他眼中黯淡的光芒漸漸地熄滅,隻能無聲的轉身,身影蕭條。


    關上了門,留下了扁鵲和他,許邱涳孤疑地看了扁鵲一眼,他問道:“你果真確認她死了?”


    “心髒已經停止跳動了,許叔,難道不是嗎?”


    這世界可真是奇妙啊,那個時候扁鵲都以為他死了,沒想到這廝還活著,活的有生有色啊!


    許邱涳的目光沉靜地看著扁鵲,這孩子的醫術高超,卻未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隻能說道:“我看未必。”


    許邱涳一手探著夕顏的心髒邊,這心髒確實停止了,用丹青屏住了氣息串進手指中,突然,他眼中募然發亮!


    似乎如他所猜測的一樣。


    他的手指感覺到跳動,那是心髒虛弱的跳動聲,這怎麽可能?


    他難以置信地摸向夕眼的腹部,她體內的冰炫之毒就像一股虛擬地藍圈一樣緊緊地裹在了她的心髒四周。


    許邱涳笑了,冰炫與火殞,原來竟是這樣的。


    冰炫之毒本身不可治愈,也是藏在病者體內中的毒藥,雖可以治療百病,使自己百毒不侵。卻不可治愈自己,冰炫也像是一個人體一樣,有護住自己的能力。


    由於六年來夕顏再也沒有用火殞的毒作為解藥,硬是讓冰炫之毒噬入了她的骨髓,已經快進入了她的心髒。


    冰炫本身就要在近幾個月中侵噬夕顏的心髒,然後讓夕顏無毒狙死,怎知,這一箭射穿她的心髒,卻偏偏歪了一點,擦過了冰炫塑造的外層圈子。


    冰炫本身就是個頑固體,自然也會保護自己,這冰炫衝擊一護,倒是將她的心髒保護了幾分,冰炫如斷肢的孩子一樣,破碎了。


    燕楚射進夕顏心髒的這一箭,到是讓她的毒解了,微弱的心髒僅僅用了他方才給的保命丹服用著,這樣維持也不過幾天,倘若這微弱的心髒停止了,那麽她倒是真的會死了。


    邱涳這才露出了一點欣慰地笑容,情不自禁道:“你這死丫頭啊,總是因禍得福,這世界上誰還有你這麽幸運的?要說這箭射的還真是及時,倘若不射的話,死丫頭,過幾個月你也命不久矣了,被這冰炫破體而死,風銀君的火殞也難以救你咯。這下能夠救你的隻有那冰崖側鋒上的冰山雪蓮了。”


    毒源於何處,便止於何處,既然源起於冰崖,那就結束於冰崖。


    若能拿到冰山雪蓮,你和風銀君的緣分糾纏,從此宿命糾葛,便到此結束了……


    略微地放鬆下來,許邱涳坐在她的身邊,為她關閉了五金六脈,護她體魄,這下子,她還真跟死人無異了。


    他想到了一個法子,仿佛在做了什麽決定一樣。他輕聲湊近她的耳鬢邊道:“丫頭,這是老夫最後能夠幫你做的一件事情了,老夫倒要看看你愛的那個男人是否肯為你犧牲什麽。”


    倘若他做不到,那麽老夫也不想救你,免得你活在這世界上又多了幾分難堪的念想,你說對不對?


    如此說著,許邱涳站起身子,為她蓋上被子,扁鵲異樣地看著他,他想要解惑,許叔說她有救?


    隻見許邱涳拍了拍扁鵲地肩膀道:“你確認她死了確實沒有錯,因此你還不知道冰炫和火殞之毒的特征,我曾跳下懸崖死過一次,倘若沒有那老道師傅告訴我這天下未知的東西,我到是不知道這些,曆經多年,身經百戰,果然還是遇到了千年之後的奇跡。”


    扁鵲心下一動,如饑似渴般的吸取著他說的知識:“許叔的意思是說,是那毒保護了她?”


    “可以這麽說,也可以不這麽說,她的命不長了,你看到她手指中的刺點了嗎?冰炫漸漸地開始消失了,我猜測不到三天就會完全不見。倘若冰炫從她體內不見了,她就再也救不回來了,懷若的冰崖上有一朵冰山雪蓮,如果能摘得到的話,她就有救了。”


    冰山雪蓮?


    扁鵲到是聽說過這個藥材,百年難得一見啊,都說冰崖上是鬼崖,不可去。掉入冰崖上的人都會種這冰炫與火殞之毒,因此那冰崖是人望塵莫及的地方。


    “許叔,那麽你是要去拿冰山雪蓮嗎?”


    在扁鵲的心中,這個人也是他心中的神,許邱涳瞪了他一眼,然後道:“我為什麽要去?這丫頭的病又不是掌握在我手上的,要看就看恒兒了,看看他到底有沒有這個勇氣,冒著生命危險去救她,倘若他救不了她,那也是這丫頭的劫數,知道嗎?”


    扁鵲想想,許叔說的是對的,如果他去拿冰山雪蓮的話,救回了皇後娘娘,又有什麽意義?


    沉吟了一秒,如夢驚醒一般,便看見許邱涳打開房們,從屋子裏走了出來。


    瞬間的光亮,仿佛在黑暗的甬道中找到了目的地,許恒弋大步便邁上前,聲音略微哽咽地沙啞:“先生……到底怎樣?”


    他的身影筆直,佇立在許邱涳的眼前,害怕並且不安,生怕先生吐出的話讓自己永遠的墜入地獄,再也爬不起來。


    許邱涳苦惱地看著他,語氣言簡意賅,也沒說她死了,也沒說她活著,隻是道:“你去懷若的冰崖上,拿到冰山雪蓮,夕顏需要這個。記住,三日後的黎明前,天山雪蓮若無法安然拿到我手中的話,其中的後果你明白嗎?”


    根本不需要做什麽解釋,哪怕讓許恒弋摘下這天上的月亮,讓他去死他也甘願。


    他眼睛閃爍了一下,然後堅定的啟唇,他說:“好。”


    連原因也沒有問,就策馬奔馳而去,扁鵲皺著眉頭,他看了許邱涳一眼,然後道:“許叔,難道你相信他能拿得到嗎?”那魔域之地,豈是凡人可以去的?


    隻怕這一去,就再也回不來了……


    許邱涳的目光直直地盯著許恒弋,仿佛在他的身上看到了當年的自己,那一寸寸的哀傷蔓延直心頭,浸入了自己的心底。


    “回不來了,也好,那就一起和她葬了吧。”


    生時,無法一起,死總可以了吧。


    有些東西是改變不了的,一如愛情,如同她與他,痛徹心扉,糾纏幾年,卻依舊無法拋棄。


    明明知道會互相傷害,卻依然固執的不想放開,倘若當年他有許恒弋這樣的固執,不輕易放開,不顧及她已經許給她人,帶她走,哪怕哪裏都好,如今的她,也不會蒼老的歸於佛堂,一生葬身在這深宮之中……


    “恒兒這後宮調理的怎樣?”


    許邱涳突兀地問了一句,扁鵲有些尷尬,後宮之事曆來是禁止言論的。可是看他探究的眼神,扁鵲隻能說道:“後宮平衡,到無差錯。”


    “總覺得有些怪異?扁鵲,最近發現你藥房裏有許多迷魂香,是不是都給他的妃子用了?”


    “啊?”


    扁鵲身子僵硬了,沒有想到居然洞察這些事情,扁鵲咳了一下,臉有些紅。“沒有的事情,許叔聽誰說的?”


    “我看你臉就知道了,你若是沒做虧心事,怎麽臉紅了?想來也奇怪,後宮那麽多女人,男女體質也沒什麽問題,為什麽六年來沒有一個懷孕的?莫非每日侍寢之前,恒兒讓你把迷魂藥給妃子吃了?”


    扁鵲直接跳腳了,險些要有掐死他的打算。


    迷魂藥乃是以前流失的主傳秘方,喝了這藥物的人眼前都會產生幻覺,比如事先給人灌入男女歡愛的場麵,暈過去後便會沉入其中無法自拔。


    皇上每日都要侍寢,後宮女人的爭鬥無數。他對女子又提不起‘性’趣,原本隻是用了一兩次,結果他要的勤了,就要他每個一個月給近三十顆。


    他是臣子,又不能忤逆他的意思,隻能不斷地做著這迷魂藥,因為效果特好,皇上喜歡,若是朝中出現了什麽偏橫,他便用這藥蠱惑了好多女人,並且他翻後宮的牌子非常勤勞。每日侍寢的妃子一顆,妃子吃後,自己倒是幻想了許多,而他倒是神色淡然的在燭光下分析朝堂的內部爭鬥。


    “許叔,你怎麽都知道這些事情啊?”


    許邱涳淡淡地笑著,然後他道:“我當然知道了,這六年來,他做了什麽事情,我會不清楚?他身邊有我穿插的人。”


    扁鵲險些吐血三尺,許叔依舊如從前一樣的聰明絕頂啊!若不是因為他放棄了皇位,又怎麽可能讓太祖先帝得到呢?


    “若不是因為我心裏明白他對夕顏還算忠誠,我也不會如此費盡心思的保護著他的兩個孩子,也不會將他們從心算計在一起……”


    這算是當年讓他選擇當上帝王的一種歉意吧,當年總以為他心裏會忘記夕顏,才讓他奪皇帝,以這樣的身份讓夕顏回到他的身邊。怎知?效果反其道而行,使得他們越來越遠。


    曆經磨難,還真讓他看見了兩個人同樣固執的情感。


    她躲在山中六年,聽到他寵幸其他的妃子,心裏痛著,卻絲毫不改愛許恒弋的心思,有時候他總會想,這丫頭真是頑固不化啊,那風銀君多愛她,可偏偏要愛上這主子。


    而許恒弋當了六年皇帝,表麵上寵幸許多妃子,暗地裏不知道做了多少損事,明知道‘伊人’已逝,卻固執的要守著兩人的諾言。居然還用了絕密計劃,打算六年後,也就是和風銀君這場戰爭之後,逃開歸隱山林了。


    扁鵲聽完,心驚肉跳,這許叔真是太可怕了,可謂是千年老妖了,這樣算計人心啊。這麽腹黑,以後他還哪裏敢和他走在一起?


    可是許邱涳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眯著一雙眼睛道:“醫術要自己去探索著,雖然知道你想和我學一些,可我還沒有要教你的心思。”


    扁鵲一陣沮喪,許邱涳說罷,便下了台階再不看他錯愕的眼神,午後的陽光揮灑在他的背影之中,扁鵲似乎看到了一股仙氣上升。


    從河南到懷若,最快便是需要一天的時間,這期間許恒弋不斷地快馬加鞭,跑死了幾匹馬後終於在夜幕之前到達了懷若,可當心他一個人獨闖懷若有危險的林童,也隨後的趕來,不過這已經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懷若的冰崖幾乎無人,而且山路難行,淤泥凹陷。許恒弋到達邊境之時,便有懷若暗哨看見了他,暗夜組織的人立馬的通報了風銀君。


    “王,今日在懷若冰崖山腳下發現了恒帝。”


    風銀君在那一戰之後,心情變已經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失落與糾結,不僅僅身心疲憊,就連心也變得雜亂不堪。


    夕顏倒下的那一幕慕,就如破碎的瓦片潮水般的湧進了腦海,讓他毫無預兆的承受著如此觸目驚心的場景……


    那樣令他不寒而栗!


    即使回到了陣營,他仿佛還是聞到了血腥的味道,讓他的五髒六腑纏繞著嘔吐的味道。


    “王,咱們應該立馬抓住恒帝,換回燕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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