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林又躲在屋子裏哭了,伺候她的丫鬟苦心婆娑道:“小姐,你就別再傷心了,少爺如此氣你。(.無彈窗廣告)不就是希望你離開月滿樓嗎?倘若你哭的歡,他指不定在哪裏笑話著你呢。”


    墨林用手絹擦了擦自己滿是淚漬的臉,她哽咽了一聲道:“他明裏就是想要氣我,你說他怎麽就愛上了當今的皇後?居然還如此的大言不慚?他不知道皇上在那裏就說那樣的話,可是知道了皇上在那兒,我也沒看到他眼中一絲絲的後悔之意,我就是相信他愛著她。”


    墨林越是如此說,心裏越是絞痛著。


    她是墨家的千金。萬千寵愛。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還好她的委屈不是被眾人看見,倘若如此,她在別人的麵前就再也抬不起頭來了。


    她曾經聽說過嵇氏,說天朝的女子唯有嵇閩侯之女絕色無雙,後來也在宴席上見了她幾次,說真的,作為女人,她實在是嫉妒她這樣的美貌,還有那高雅的氣度。


    娘說過:人比人,氣死人,不要和別人比,否則就是給自己找罪受。


    如今她真的是體會到了,想到娘的警告沒放在心上,心裏又升起了一股傷心勁。


    記得成婚之前,滿堂子的紅色覆蓋,卻唯有床邊那副難看的杜鵑花得到畫掛在牆上。顯得尤為的突兀。她是個愛美的女子,也是個守舊的女人,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總要有規章製度的。


    她想要將那副畫拿下,仆人們卻說是少爺特定掛在那裏的,若要摘下,就要指示少爺方可,她羞於說出口,也就認了。


    至此之後,她心裏就有疙瘩。便一直放不開這件事情。


    她想起她與富路成婚的那一日,全世界都是笑著的。


    喜帕被他掀開的那一刻。她看到他好看的眼睛閃閃的如星辰一般,見那張英俊的臉孔,她什麽也忘記了。


    “墨林。”他輕聲地叫著她,聲音很輕,她聞到了他身上好聞的龍涎香,那一刻她迷醉了。


    那一刻她的心是幸福的,因為他不知道她愛了他多少年,一直都默默地注意著他,然而他卻一直都不知道。


    小時候。


    哥哥墨竹和他自小就交好,是個無話不談的朋友,他也經常會來墨府,隻是卻從未正眼瞧過她。


    有一次哥哥和他要出去玩,她硬是跟去了。富路揚起唇瓣說:“墨竹,你要帶這野丫頭出去嗎?”


    “她要來也沒辦法啊,富路,你幫我照顧她吧。”


    墨竹許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居然說臨時有事情便走了,硬是要富路照顧她。


    富路一向吊兒郎當的,也沒在意,至少在從前,他心裏是念著蘇雲香的,看到墨林那羞澀的模樣,他想起了曾經的蘇雲香,居然鬼使神差的答應了,墨林跟在他的後麵心裏是無比的甜蜜,那是唯一一次他正眼瞧過他。盡餘土劃。


    他帶她去吃京城街頭的鹵麵,去吃糖葫蘆,去買小老爺捏的泥人,那一天她玩的無比愉快,富路牽著她的手走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也讓她小女人的心思漸漸地有了些許的妄想。


    她從回憶中醒來,聽到他叫喚著她,他叫她:“墨林。”


    新婚這夜,他隻叫她的名字,她的心就象是被什麽融化了一樣,幸福席卷了她的身和心,她相信他是喜歡著她的,否則不會上門來求親。


    當一切的東西被真相打碎之後,連她的心都哭了。


    這一切都是騙局,他娶她,不過是為了讓他心中愛的那個女人放心而已。


    新婚那夜的恩寵,不過是他一時的消遣而已。


    “小姐,少爺回來了。”丫鬟舒兒如此說著,她手一緊,端坐在桌上一言不發,她該怎麽辦?


    “小姐,少爺回來了。”舒兒重複了一次,她才恍然回過神來。哦了一聲,才站起身來。


    “少爺在哪裏?”


    “在廳內等候。”


    收拾起這樣糟糕的心情,她才慢步地走進去,卻不知道,爹和娘也在那裏。


    富路和他們聊了很多,眼見她來了,墨江與李婷就迎了上去。


    “林兒,你怎麽可以讓自己的夫君在這裏等你這麽久?”


    墨江(墨林的父親)本來就對她遲來就已經有些不滿,可等了她幾刻後卻發現她進來也是無精打采,沒有一點好臉色,也便指責著她。


    墨林心裏感到委屈,卻也不說,一雙澄澈地眼看了富路一秒,見他笑著,連眼底都是虛偽地奉承,便不想再去碰。


    或許這樁婚姻對他來說根本不值得他在乎吧,如此想著,心裏越發的絕望,李婷看她臉色蒼白,以為是被墨江說的感到委屈,便有些氣道:“老爺,你這麽老是這樣?好不容易來一趟盡說些有的沒的,你看看林兒,最近瘦了這麽多了,到底什麽事情讓林兒如此操心?”


    李婷伸手捏了墨江一下,這老爺子一向尊敬李婷,便也不再說什麽,隻是一雙眼睛看了墨林一眼。


    李婷隨後笑著將墨林拉到自己的身邊,摸了摸她的額頭,吩咐身邊的丫鬟道:“將這些烏雞湯拿到廚房裏讓那些廚師們給它熱一下。”


    每逢過節之時,娘都會給她燉烏雞湯。她說,女人一輩子的時光短暫,不管生活困苦還是如何,總是要對自己好一點。


    掩下自己想要落淚的感覺,墨林笑著道:“娘,我都是富府的媳婦了,還需要那麽勞心費事嗎?好像我在府中過的不好一樣,要知道,富路對我可好了,什麽都想著我。”


    李婷原本看著富路孤疑地眼神這才有些緩了下來,隨之拍了拍她的手背,這纖細地手腕,女兒般的嬌弱。


    兩人絮絮叨叨地說了一些家常話,墨江和富路也就出去散心,講一些朝堂之上關於男人的東西。


    墨氏與富氏本就旗鼓相當,因此富路和墨林兩個人門當戶對,富路對他們也客氣有加,墨林和李婷聊著聊著,就聊到了關於孩子的問題。


    李婷眉開眼笑的問她:“林兒,你和富路也該計劃生孩子了。”


    墨林心中一悸,沒想到娘親竟然提及了這個話題,自從知道富路心裏沒有她之後,兩個人見麵的話語也比從前少了許多,墨林也覺得主動問他什麽便是自討苦吃,也就憋著。


    “娘,這些事情急不來的。”


    可是李婷卻急了:“什麽急不來?你和他成婚都快一年了,怎麽肚子還沒動靜?莫非是他不行?”


    她臉色一白,趕緊接話道:“不是,不是他的問題,是我沒準備好。”


    這下李婷的臉沉了下來,什麽沒準備好,分明就是準備敷衍啊?!!這孩子一點都不懂孩子的重要性,於是她開始了指導教育。


    “林兒,要知道,孩子是男人愛女人的結晶,倘若他不想要孩子,那麽就說明他不愛你,他心裏有別人知道不?女人一生太短,能笑的日子不多,倘若他又娶了別人,還讓另一個女人也懷上了孩子,莫說你自己,連娘也幫不上你,知道嗎?我和你爹能和和睦睦這麽多年,還不是靠墨竹這孩子有出息?你爹娶了那麽多女人,為何心裏還有我?因為墨竹是他需要的,你懂嗎?”


    那一刻,仿佛有什麽灼傷了她,硬是無法忍住那些想要哭的衝動,娘說的一切,她何曾不懂?何曾不明白?


    隻是,富路愛上的是一個不該愛的女人,而且還是一個死去的人,她連死的人都比不過,又能爭得過誰?


    見她靜默不語,知道她總是這樣,於是極力說道:“過幾日就和我到靈山寺廟去祈福,希望你能早生貴子。”


    祈福?


    見娘眼中不容拒絕的意思,她隻能低下頭不再說什麽。算了,離開府中,不見他也是一種好處,至少不會看了,心裏就痛。


    如此想著,四日之後,便和李婷到了玉山不遠處的寺廟中。


    車輦停在了玉山的寺廟之中,眼前便出現了一棵菩提樹,挺拔滄桑,碩大無比。杏黃色的院牆,青灰色的殿脊,蒼綠色的參天古木,顯得莊嚴無比。


    而走進去一看,香煙繚繞,許多朝拜者絡繹不絕地趕來,雙手合十,平伏在地。


    墨林提起裙擺,見娘已經走上了佛珠的殿前,跪在地上,閉目地說了幾句,便伏在地上,然後站起身子“林兒,過來,求佛珠保佑你。”


    走了過去,跟娘一樣,也一路如此的拜下來,最後娘遞給了她一根紅布子,告訴她應該到附近的一棵菩提樹將紅繩子掛上,願望就會成真。


    墨林一向不是很信佛,她這點跟尋常女孩子家倒是不一樣的,因此墨林按照母親的指示獨自的走到一棵菩提樹上,那裏香煙更盛,抬起眼睛看向菩提樹上的布子,各色各樣的掛在樹枝上,顯得格外的耀眼。


    她望向四周,便看見那些香火紊饒,人卻出奇的少,娘應該還在寺廟裏等著她吧。


    如此想著,她便抬起裙擺,站在了樹枝的上麵,伸出手想要將紅布子掛上,然而,當她正要將紅步子掛上的時候,突如其來的伸出一雙手,將她的唇角死死的捂住,她還沒看清人的樣子,就被人拽了下來,一個黑色的布套將她的頭套住了。


    整個身子就象是淩空地雲一般,被她抬起,連驚呼聲也沒有。


    她想哭,死勁地掙紮著,可是全身無力,那些人的蠻力死死的困住了她,她要被抬進哪裏?


    為何有人要害她?


    她從來都沒有害過什麽人,也沒有結怨,可是為何?


    這時,隱約地聽見了一個男人的聲音,粗狂的像屠夫的聲音一般:“買主怎麽說,要將這個娘們抬進哪裏?”


    “說是寺廟附近的一個破廟宇裏。”


    “嘖嘖,也難怪他那麽恨富大人,這娘們長的還真是水靈靈的。”


    男人們在議論著,那淫蕩的笑容讓墨林的心裏發麻?


    是誰?是誰?


    等到被人抬進了廟宇中後,罩頭被揭開了,居然是兩個小和尚。


    墨林的眼睛豁然睜大,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兩個人。


    “你們?你們不是靈山寺廟的和尚嗎?為什麽要抓我來這裏?”


    她惶恐地後退,兩個和尚對望了一眼,哈哈的笑了起來,“富氏那個拽牛少爺富路算個屁,你難道真不知道情況?有人花了錢,讓我們倆來收拾你的。”


    墨林惶恐地退了幾步,卻見他們漸漸地逼近自己,兩個和尚,一個胖的,一個瘦的。


    一個按住了她的胳膊,一個開始脫她的衣服,她使勁地掙紮,:“你們瘋了,你們若是敢都我一根毫毛,我會讓富大人來收拾你們!”


    她說的狠厲,就是為了讓他們膽怯。可是心裏越來越害怕,這種害怕就象是水裏瘋狂長出的海藻,開始不斷地吞噬著她。


    為何靈山的和尚會做這種事情?


    為何有人要抓她,還試圖想要……?


    可是這些問題已經來不及思考了,。‘撕拉’隻聽一聲尖銳地衣服裂開的聲音,她唇色蒼白的看見兩個和尚雙目赤紅,是欲望。


    “不要……”她絕望中喊了一句,卻見兩個和尚笑嗬嗬地看著他:“別害怕,小妞,爺們會好好的享受享受你,能夠吃了富少爺的女人,此生也無憾啊。”


    “大哥,你快點啊,我也要。”


    另一個和尚開始催促了,墨林緊緊地護住眼前僅有的紅色肚兜,她的心已經絕望了,倘若他們要對她做這種下作之事,那麽她會死在他們的麵前,好不猶豫!!


    如此想著,不到下一秒,一個和尚已經撲了過去,吻上了她的脖項,“你個瘋子,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她胡亂地踢著,可是女人的力氣再大也抵不過男人,和尚將她的雙腿控製住,墨林的眼前頓時感到一種羞辱的絕望,她欲要咬舌自盡,瘦和尚看見了,趕緊道:“大哥,快阻止她,她要咬舌。”


    胖和尚愣了一下,停止手中的動作,搧了墨林一巴掌,罵道:“臭娘們!”隨之瘦和尚用原先她掛的那條紅布子塞住了她的嘴。


    眼淚一滴一滴的落下了,一種悲傷,一種羞恥,一種難堪,一種心如死灰。


    他們要強奸了她……


    可是她又死不得,隻能……


    她閉上眼,如死魚一般,再也不掙紮了,胖和尚見她便乖了,這才滿意地笑了。


    拍了拍她的臉道:“這才乖嘛,等我們好好的疼你之後,便會放了你。”


    胖和尚從新壓在她的身上,胡亂地在她的胸前肆虐地蹂躪著,那一秒一秒,如被人割斷了血脈,血流出的空洞感,而在熾熱地燒著……


    她感到不到任何地聲音,倏然間,她聽到‘啊’的叫聲,如此的突兀,瘦和尚倒在了地上,血流不止,而在她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人,那一刻,她的心仿佛停止了,再也無法跳動。


    胖和尚見瘦和尚死了,眼前便觸及到富路陰鷙地光芒,他惶恐地後退了一步,隨之還未叫出聲,富路的劍又快又準的刺向了他的胸膛,胖和尚緩緩地倒下了……


    眼前是一片的血紅……


    她呆愣地看著富路,他玩世不恭地臉上,在此刻再也找不到一絲一毫的笑容,他緩緩地向她走來,然後用最輕柔地聲音道:“沒事,不要怕。”


    隨手將她的紅布子拿開,然後他解下自己的披風披在了她裸露的身上。


    他來救她了……還好來得及,否則……


    可是想到如此狼狽地在他的麵前,她再也顧不得其他,在他的懷裏淚流不止。


    她想要發出什麽聲音,可是卻發不出來,而緊接著,讓她更加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寺廟的主持帶著一大批的人馬突兀地闖進了這裏,看著眼前死去的兩個和尚,和他們……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我佛慈悲。”


    主持說了一句後,從他的身後走來了容大人,容大人看著富路便幸災樂禍道:“富大人,你居然敢殺死靈山寺廟的和尚?!膽子真的不小啊。”


    富路抱著墨林,仿佛了然了一切般,他鎮定地說道:“這事情我會承擔責任。”


    墨林哭地淚眼迷蒙,早已經不知道富路說了什麽,隻覺得腦子裏渾渾噩噩地,再也聽不進其他,便暈在了他的懷裏。


    富路冷漠的看了容大人一眼,便自行地走了出去。容大人敢在靈山寺裏如此大放厥詞,也是有理由的。


    靈山向來是先祖皇帝們祭祀的地方,先祖皇帝早就有規定在靈山裏的高僧和尚,不管做錯了什麽事情,哪怕是天崩地裂的事情,也不能在寺廟裏屠殺,或者殺害,否則就是玷汙了佛堂。


    墨林欲要被人侮辱,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在這個還在寺廟管轄內的破廟宇中殺了這兩個和尚。


    “那麽,還請富大人隨我到皇宮一趟。”


    容大人假惺惺地說著,富路冷哼一聲,抱著墨林的身子緊了又緊,然後吩咐自家的奴才定要好好的送墨林回到府中,看著車子離開的身影,他的心有些落空了,這個傻女人……


    他歎了一口氣,也隨之上了通往皇宮的車輦。


    為何在如此高尚的佛堂之中會出現這樣的事情?為何一切都來得那麽及時和巧妙?


    富路冷冷地笑了一下,那俊美地輪廓染照在夕陽的陰影之中,複雜地可怕。


    這一切都是那個人設計的局,理由他最清楚。


    靈山出了那麽大的事情,所有的大臣們都臨時的被叫到了金鑾殿上。


    一時間,富路成了風尖浪口的人物。


    “雖說靈山有這等僧人,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富大人作為朝廷命官,就該理性思考,僧人也未對其夫人做出什麽越軌之事,這樣殺之,隻怕是難以向靈山寺交代。”


    “難道還要等自己的妻子被人侮辱了再來搭救嗎?雲大人的高論實在令人佩服。”


    緊接著,一向信仰佛倫的護大人便道:“在先祖創建天朝這江山之時,就已經寫下規定,不得在靈山寺裏殺人,雖然富大人當時因為衝動,殺了僧人理因情有可原。可畢竟人死了,這血玷汙了佛堂,便是對先祖的不敬。”


    於是,從一場原本殺僧之論中改為了對先祖是否不敬的爭論。


    許恒弋眯著一雙眼睛,便問道:“眾愛卿以為如何?”


    西大人說道:“臣以為,富大人殺僧人是情有可原的,莫說富大人,倘若是臣,臣也會有那樣的衝動,但畢竟在靈山寺裏殺人是忌諱的,對先祖不敬便要受到懲罰。”


    恒帝聽西大人一番話,陷入了思考,但僅僅也是思考了幾秒,便道:“朕認為西愛卿說的是,富愛卿,你還有什麽話好說的?”


    富路匍匐在地,沒有任何的表情,他說道:“臣遵從皇上的意見。”


    “漠北的野河一帶一直在不斷地招收服役人員,我看富愛卿去勞役三個月磨練磨練戾氣也好,愛卿覺得如何?”


    漠北?


    隻要是天朝的人民都知道,漠北是個極為苦的地方,號稱‘魔域之地’那裏的人隻要吃不了苦,就會死去,吃的了苦的人,便是最強大的漠北之王。


    最近漠北是林童大人在管理,他向來都是隻會用武力解決問題,因此漠北的勞役者都是一些叛亂的人在服役,漠北很苦,苦到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既然皇上如此提議了,大臣們覺得這主意甚是得他們的心,因此紛紛在讚成。


    “臣準旨。”


    *********


    富路離開回府的時候,墨林已經醒來了,墨竹因為遠走北部地區,得到消息也慢了許多。


    對墨林的關懷根本也來不及嗬護,隻能不斷地焦慮著。


    墨林對靈山寺還心有餘悸,聽到富路要被派到漠北,她的心又再一次被握緊,然後緊緊地捏碎了。


    她靠在床頭,看著富路站在身邊很認真的吹著藥汁,她唇色蒼白地問道:“是不是皇上陷害你的?因為你在月華樓說的話讓他感到生氣,然後派人預先羞辱我,再設計讓你進入他布下的陷阱?”


    墨林是個聰明的女人,向來做事情分析有道理,富路凝視了她一眼,歎息道:“墨林,你不應該懷疑皇上,知道嗎?他沒你想象的那麽卑鄙,這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心裏有數,讓我去漠北三個月,是皇上對我最輕的處罰了。”


    她閉上嘴,覺得自己的話又在惹麻煩了,隻是看著他如此沒有情緒地眼神,她的心再也無法被愈合。


    在一點一點的被捏碎。


    其實她想的也不是沒有道理,隻是她不了解許恒弋罷了,用單一的想法去判定他根本無法做出了解。


    許恒弋那麽愛嵇夕顏,為何就不能設計陷害敢喜歡夕顏的富路呢?


    但是世人的眼睛有時候判定的並不正確。


    富路照顧好墨林之後,便準備離開,墨林拉著他的手到:“你真的要去漠北嗎?”


    輕輕地掰開她的手,他沒有轉身看她,隻是道:“皇命難為。”


    墨林失望地看著他的背影,一股心酸湧上了心頭,這一切,為何都是那樣的措手不及呢?


    她難過的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臉,再也不想出來,想要如鴕鳥一樣,將自己的臉埋進土裏,不讓世人看見自己的情緒。


    富路回到自己的房中,便吩咐隨從們為自己準備去漠北的事情。很意外的,許恒弋也來了,他穿著一身白衫,顯然不像一個帝王,原本管家是要去稟告他的,可是卻被許恒弋攔住了。


    此刻的他,也不知道在府中等了多久。


    “微臣叩見皇上!”富路一見他,訝異幾秒後,便跪了下來,許恒弋示意家仆們離開,便扶起他。


    “現在隻有你和我,不必拘禮。”此刻他沒有用朕這個詞,讓富路有些意外,因為從他當上帝王之後,便很少這樣輕柔的如朋友一般的叫他了,這時觸及他眼中的真誠,緊繃地心也鬆了下來。


    看來他對那一次的事情,並不是耿耿於懷。


    “去漠北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許恒弋如此問著,富路低眉著頭,說道:“已經準備好了。”


    “富路,你不必這樣和我說話,在這裏沒有君和臣,我是以朋友的名義在和你道別的。”


    他如此說著,富路更是無法有任何的越規,他是君,他是臣,這一點永遠無法改變,哪怕他們曾經是知心相交的朋友,哪怕他們生死與共過,這一切往事,隻能作為浮雲,煙消雲散……


    “我知道皇上的心意,隻是就這樣落入別人的陷阱,也是我自己願意的。”


    聽富路如此說著,許恒弋反而笑了。


    “容大人為的就是讓你吃苦頭,不是嗎?靈山的主持曾經是他的弟弟,他知道如此無法掰倒你,卻也偏偏害你,墨林去了靈山正好給了他機會,這會哪裏會想到這兩個臭和尚居然真動了惻隱之心,富路,你一向很冷靜,即使外表再油嘴滑舌的,這些年你能懂的應該都懂了。”


    是啊,許恒弋說的怎麽不是呢?當他知道墨林去靈山求佛之後,便有人通知他墨林有危險了,目的就是陷害他,他明明知道是個陷阱卻還往下跳,而這個陷阱他也知道是什麽。


    殺了兩個和尚,是不想讓墨林受到更大的委屈罷了,墨林險些被羞辱,被……他心裏是急切地,但卻沒有那種真正的想要殺死對方的欲望,他隻是憑借著自己的利益去做罷了,而他想要什麽,許恒弋豈會不懂……


    “當初我知道你愛著夕顏的時候,心裏是氣恨著你的。富路,我和你相交多年,曾經我是王爺,你是尚書的時候,你心裏想什麽,我都看得清楚,卻惟獨你愛上她這一件事情,我一直沒看明白,你當著墨林的麵說出這一切的時候,心裏是舒坦的吧?”


    富路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許恒弋會如此平靜的說著他與夕顏的事情,他不能否認,否則就是欺騙,隻能漠然的點了點頭。


    許恒弋看著他的動作,唇角才有些笑意。“我不喜歡騙我的人,朝廷之中多少違心之人,哪一個是真心的?富路,我希望的是我和你之間不會有瓜葛,不會有芥蒂,不會有任何的矛盾,知道嗎?你愛她是你的權利,我不能阻礙,隻是這些東西我到她死了才明白。”


    他說完這段話之後,便是許久的沉默。半晌。突兀的聲音響了起來。


    “微臣感謝皇上給了我一次機會。”


    富路跪了下來,這一次許恒弋沒有扶起他,隻是斜睨著一雙鳳眼問道:“為何如此說?”


    “其實這一年來我心裏一直都很愧疚,尤其是對墨林,當初娶她確實是權宜之計,隻是想給自己一個借口罷了,如今我傷她如此之深,卻不知道該怎麽辦。既然容大人陷害了我,而我也甘願被陷害,皇上心裏定是洞察了一切,才會讓我去漠北服役三個月。”


    “這些墨林不知道嗎?”


    “希望皇上永遠都不要讓她知道,否則她更會傷心而死。”


    富路跪在地上磕了一個響頭,許恒弋的餘光瞥見一個孱弱的身體,隻是看了一眼,唇角微微地勾起弧度,並不言語。


    這個在門口偷聽他們對話的人,是誰,他一目了然。


    有時候人真的愚蠢的可以,比如如今的富路,寧可陷入別人的陷阱給自己一個正當的理由,不讓自己的妻子知道,然後去做些逃避。


    然而,有些事情,你往往逃避,可當事人卻還是無意間知道了。


    *****


    富路去漠北之前,僅僅隻是一個人,和押著他的一個漠北士兵。


    漠北很苦很苦,可是他卻毅然地離開了,連走之前也沒有和墨林說一聲。


    車緩緩地向北方前進著,一直到了漠北的野河,富路才停了下來。


    許恒弋離開富府之前告訴他林童會在野河邊訓練士兵,他必須到哪裏去服役。漠北的那個押送他的士兵話很少,送他到那裏之後,便自行離開了。


    林童看見富路的時候眼中微微地有些詫異,畢竟兩個人的年齡還是稍微有些差異。


    那時的林童話也不多,知道富路來漠北必定有理由,果真到晌午之時,便收到了許恒弋的來信。


    “堂堂的刑部尚書來這個荒蕪的漠北,實在是可惜了。”林童看著他說道。


    富路笑了笑,“這世界難料的事情很多,比如你,很多年前,你會想到自己能受皇上的重用嗎?”


    林童瞄了他一眼,笑的有些歡快,這人就愛一報還一報,於是道:“男子漢總是要受些苦才好,但願富大人能夠堅持住。”


    說完,便進了駐紮的營帳內。漠北服役的人有許多,大部分都是罪犯,負責的領頭官也比較嚴厲。


    漠北需要開發一條通向南方的橋,所以必須搬運許多的石頭,可富路主要就是搬運石頭。一天來,他已經腰酸背痛,躺在這個滿是蚊子的帳篷內,還要和那麽多的服役兵擠在一個地方,確實苦不堪言。


    而更讓他難以忍受的是,這裏的人都很少洗澡。漠北的水很珍貴,相當於珍珠的價格,而當時他也是第一次知道這樣的情況。


    “你當你是少爺嗎?你能夠有洗臉的水已經很不錯了,居然還給倒了?你知道這水洗完臉之後還可以用幾次知道嗎?”


    領頭官如此說他的時候,他心裏去很氣憤,覺得都是在針對他,自尊心也受到了傷害,於是和領頭人吵了起來,如此一來,林童隻能當麵解決問題了。


    “富大人,我念你是長輩才這樣叫你一聲,皇上派你來漠北是服役的,你就必須遵從各個指令官的意思,不能忤逆,知道嗎?在漠北,你這樣的做法不僅僅會惹來領頭官的惡批還會得到一些服役人的不滿。”


    林童看著他,麵無表情,還有些冷漠,他甩了一下昨日被石頭弄裂的衣袖,傲慢的離去。


    可是一切想通之後,卻有些後悔自己的行為,他確實,太衝動了。


    這些行為往往給他帶來了一些效應,第三日的時候,每日的飯食便給他減少了許多,他們服役人的食物本身就難以下咽,吃著又酸又硬的饅頭,富路第一次有了絕望的念頭。


    他是寧可被人殺死,也不肯被人虐死啊,難怪當初在朝堂之上有那麽多人同意皇上的看法,顯然也是不懷好意的。


    “喂喂,小路,我聽說了你的事情了,很佩服你,你還是漠北第一個敢和領頭官頂撞的服役人呢,”富路來到漠北之後,名字用了小名,因此他是天朝的刑部尚書,還沒有人知道。為了一些麻煩,許恒弋倒是和林童交待了一些減少麻煩的事項。


    這是第一次在漠北有人和他說話,他睜開眼睛,便看到一個邋遢的滿臉胡子的男人看著他,笑得很憨厚。


    “我叫虯髯,你叫我小虯就可以了,我想知道你是犯了什麽罪才來這裏的?”虯髯如此說著,見他眼睛沒有惡意,想到林童說過一段話,大致是這樣的。


    “富大人,你別看這些漠北的服役人都很冷漠,其實他們最重真感情,這世界有一句話說的很好,隻有患難才見真情。在漠北的服役人裏麵,沒有一個身家是清白的,除了你是個特殊的例子之外,很多人在漠北已經呆了十年了,他們非常渴望回到家鄉,而在這裏困難的情況下,很容易得到真正的友情。”


    一年前夕顏死後,許恒弋便將林童派到了這裏,以他肯吃苦耐勞的性格很快的得到了大家的尊重,一年便被封了長官,比領頭官多了一個等級。


    這也是漠北野河這一帶最大的官了,林童在漠北雖然年齡小,但是和人相處的很好,也讓人漸漸地忽略了他的年齡。


    富路如此想著,從思緒中走了出來,便道:“我殺了人,而且是個和尚。”


    這時虯髯居然笑了起來,黑暗中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真是好樣的,好夥計,我生平倒是第一次聽到有人殺和尚。”


    “他想要對我娘子做不軌之事。”


    富路不知道為何突然說了這一句,虯髯突然沉默了,黑暗中是他有些輕微哽咽的聲音。


    “沒想到我和你的遭遇那麽相同,我妻子就是因為被人強暴了,我才衝動的殺死了那個人,可是你知道嗎,那個強暴我妻子的男人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他本來想要殺死我的,後來因為他的權利過大,扭曲了事實,我差一點死去,我娘在朝堂之上跪著求縣令讓我去漠北服役。我娘說了,讓我到漠北總比被人追殺或者死的好,漠北雖然苦,可是生命卻是安全的。兄弟,咱們真的命很苦,我來漠北已經五年了,還差三個月便期限滿了。”


    可憐人總有可悲之處,不像他,為了逃避一句話,一個女人,來到這裏。


    可是,富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在他服役的第十天後,那個他想要一直逃避的女人居然來了。


    那一日,陽光明媚,富路搬著石頭,彎下腰氣喘著想要休息一下,虯髯興高采烈的跑了過來,抓住他的手興奮道:“小路,有大喜的事情啊,你猜猜是什麽事情?”


    “莫非今天午飯的野菜中加了一塊肥肉?”


    “不是,不是。”


    “難道領頭官讓你休息一天?”


    “也不是,不是。”


    “明日不用晨練了?”


    “不是。”


    虯髯兩眼發光,神秘兮兮地湊近他的耳朵道:“聽其他人說,今天童長官的營帳裏來了一個女人,說是來漠北給咱們煮一些飯食的,你知道嗎?在漠北這個野河地帶,已經十年沒來女人了,你說,作為女人隻要知道這個地方,應該是死也不會來的,可是那個女人卻來了。聽那些人說,那女人是跟著自己的男人來的,還說要和他一起吃苦,也不知道哪個男人那麽幸運,居然肯為他犧牲那麽多。我妻子要是有這個膽子,我一輩子都不娶小妾,我發誓。”


    虯髯如此說著,黑溜溜地胡子在光下發著油光,他的話仿佛帶著一種宿命般的牽引,讓富路的心頭一震,他顧不得什麽,便跑到了林童的營帳中,還未撩開營帳,卻已經有人先打開了。


    兩兩相望,天涯咫尺。


    富路的眼瞼中便映襯著墨林一身樸素的衣著,映襯著她那張素顏又美麗的臉,當即就抓起她的手,眼神寒冷,拉她到一處後,便冷冷地說道:“你現在收拾起東西給我馬上回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王爺,休了我吧!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李紫涵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李紫涵並收藏王爺,休了我吧!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