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劍回到客棧的時候,賀蘭雪正在為伊人敷冷毛巾。(.無彈窗廣告)


    伊人則睡得很熟,鼻子還呼哧呼哧地,發出可愛的鼾聲,一副不知人間疾苦的模樣。


    “王爺……”易劍正打算將調查來的事情稟告一番,賀蘭雪連忙搖了搖手,又為伊人擦去額頭的汗,起身走出房門。


    待出了門,賀蘭雪一臉凝肅,壓低聲音問:“說吧,調查結果如何?”


    “那位阿奴姑娘確實是漁村裏的人,不過名聲不太好,康老伯也在那裏住了幾十年,很多村民都認識他,沒有什麽可疑之處。隻不過……”易劍猶豫了一下,回答道:“阿奴姑娘跟人私奔過幾個月,回來後就珠胎暗結了,她這次賴上王爺,大概是想給肚裏的孩子找個父親嗎。”


    “哦,跟她私奔的那個男人呢?”賀蘭雪淡淡問。


    “據說是一個賣貨郎,阿奴回來後,也沒有再提起他,大概是拋棄她跑了。”易劍回答。


    “也算可憐,他們好歹是救過我們,還是好生安置吧。”賀蘭雪下了定語,繼而皺眉道:“昨晚城裏發生了一件大事,你聽說了嗎?”


    “聽說了,容太師出事了,城裏現在到處是巡邏的,京城戒嚴,我好不容易才能進城來。”易劍連忙回答。


    “你認為是誰幹的?”賀蘭雪問。


    易劍摸了摸頭,謹慎道:“屬下雖然有猜測,卻不敢確定,王爺還是與鳳先生商量看看――對了,鳳先生呢?”


    “他啊……”賀蘭雪幸災樂禍地笑笑,壓低聲音道:“正被女人糾纏呢。我回來的時候,順便請了幾個當紅名妓,把鳳九堵在床上。誰叫他不好好照顧伊人,害伊人生病。”


    “啊?”易劍傻眼:王爺真是越來越惡趣味了。


    相同的話,鳳九也說了一遍。


    賀蘭雪不是一般的惡趣味啊。


    他頭疼地看著麵前三個衣著暴露、麵色妖嬈的女子,毫無煙火氣地抽出三張銀票,淡淡道:“這裏有三百兩,一人一百兩,拿去,然後立刻消失在我麵前。”


    三個女子麵麵相覷了片刻,然後一哄而上,拿了銀票,立刻閃人。


    賀蘭雪給的價也是一百兩,預付五十兩,事後再五十兩,如此說來,她們也沒吃虧。


    待她們全部出去後,鳳九才慢條斯理地起床,整整頭發,整整衣服,然後神清氣爽地拉開房門。


    走過長廊,朝賀蘭雪住的地方一看:賀蘭雪正在跟易劍說話呢,見他一臉幸災樂禍的笑容,便知他沒說什麽好話。


    鳳九款步走過去,朝他們淡淡地打了聲招呼:“易劍,你回來了。”


    易劍回頭驚愕地看了看鳳九,又看了看賀蘭雪。


    賀蘭雪也是一臉吃驚,朝鳳九後麵張望了一下,“她們呢?”


    “靠錢是買不到忠誠的。”鳳九瞟了瞟他,特不屑道:“下次你若是還想玩這一招,拜托找一個能不被利誘的,譬如易劍。”


    “易劍……”賀蘭雪若有所思地盯著易劍。


    易劍趕緊搖手,慌忙道:“我不會去輕薄鳳先生的!寧死不去!”


    鳳九一頭黑線:“輕薄我有這麽為難嗎?”


    “厄……”


    “厄……”


    易劍與賀蘭雪同時無語。


    望天,頭頂有幾排烏鴉展翅飛過。


    聊起昨夜的血案,易劍的猜測是,“應該是淳帝所為吧,大概是容後告密成功,淳帝先下手為強,借著匪徒的名義,將太師府滅門。”


    “那裴若塵又為什麽沒事呢?”鳳九淡淡提醒道。[更新快,網站頁麵清爽,廣告少,無彈窗,最喜歡這種網站了,一定要好評]


    易劍哽了哽,沒有回答。


    “而且,容不留再不濟,也是阿秀的父親。阿秀若是前去告密,也一定會供出裴若塵、保護容不留。淳帝也不至於對自己的國丈做得那麽絕。”賀蘭雪又補充道。


    “所以,答案隻有一個。”鳳九總結道:“滅容家門的人,不是淳帝,而是裴若塵――裴若塵一開始就是打算讓容不留做替罪羔羊的,可笑容不留還想借著裴若塵重新掌權。他太低估裴若塵了。”


    “也難怪容不留會低估他,”賀蘭雪若有所思道:“容不留與裴臨浦鬥了大半輩子,裴臨浦是一隻老狐狸,而裴若塵呢,卻一直是位無爭的謙謙君子。又有誰知道,君子一旦弄權,能比狐狸更毒很狠。”


    “小裴公子……從前是個挺好的人……”易劍摸了摸頭,兀自感歎。


    裴若塵對誰都是溫和且真誠的,易劍還記得當年跟著王爺,與裴若塵他們一群京城貴胄喝酒遊玩時,滿座衣冠勝雪,他尤其是雪中溫玉,出眾可親。


    “我從前也是一個很好的人。”賀蘭雪見易劍胳膊肘往外拐,連忙把自個兒亮了出來。


    易劍“啊”了一聲,鳳九則啼笑皆非。


    “容不留的死顯然不足以讓淳帝釋疑,裴若塵本欲在一月後祭天時采取行動,如今隻怕不得不提前了。”鳳九又道:“為今之計,我們隻能以不變應萬變,看看宮裏的情形再做打算。”


    賀蘭雪深以為然,點點頭,又想起屋裏的伊人,轉身道:“有什麽事情再知會我,我先去看看伊人醒了沒有。”


    說完,他已經大步邁了進去。


    易劍看著他急匆匆的身影,忍不住問道:“鳳先生,這叫不叫做兒女情長,英雄氣短?”


    “若沒有兒女情長,做英雄還有什麽意趣?”鳳九笑笑,神思忽而飄遠:“不知七姐找到陸川沒有?”


    鳳七此刻並沒有見到陸川,她正在前往流園的路上,到了第三天,她便看到了流逐風留給她的記號,隨即來到城外的一個茶寮裏。


    流逐風果然在那裏喝茶,看他急不可耐的樣子,應該等了很久吧。


    這四周空曠寂寥,行人甚少,流逐風縱然也無數個主意,卻沒辦法讓那些路過的莊稼漢陪著他玩,隻怕已經百無聊賴到極點了。


    鳳七笑笑,一抬腳,踩在椅子上,然後彎下腰挑釁道:“嘿,小夥子,看你這麽無聊,要不要姐姐陪你喝一杯?”


    “還好意思說!”流逐風瞪了她一眼,鬱悶道:“我足足等了三個時辰啊!這是慢性謀殺!”


    “好了,誰叫你走得那麽快。”鳳七放下腳,隨手摸了摸椅麵,就勢坐下。


    流逐風歎息道:“你真的是鳳莊的千金小姐嗎?一點女人樣都沒有。拜托你,就算裝,也得裝溫柔一點,明天見到陸川,好歹使點手段,把他糊弄到手,我也算脫離苦海了。”


    “我是你的苦海嗎?”鳳七挺委屈地反問道。


    “你是我的煞星,陸川是我的苦海!”流逐風仰脖將麵前的茶碗喝盡,站起身,一刻也不想呆下去,“這裏悶死了,趕緊找一個好玩的地兒去。”


    “明天真的能見到陸川嗎?”鳳七又問。


    “是的是的,我放出話去,如果他明天不來找我,我就把你先奸後殺,再殺再奸!”流逐風發狠心咒道。


    “去死!”鳳七踹了他一腳,忽而美眸一轉,盈盈地看著流逐風,問:“我說,這不會是你的真心話吧?難道……難道你想撲倒我很久了?”


    流逐風的臉立刻垮了下來,舉起破破爛爛的袖子,做投降狀,“你已經有老處女的妄想征兆了,趕緊嫁出去吧,啊。”


    鳳七臉色一變,接下來的一腳,頓時注了全身真氣,狠狠地朝流逐風踢去。


    流逐風眼疾身快,正打算閃開,忽而聽見鳳七笑眯眯道:“如果我去流園,把戒指在伊人手中的事情宣揚出去,你說你師傅……”流逐風聞言,身體一僵,那記鴛鴦連環腿,於是結結實實地踢在了他的屁股上。


    鳳七拍拍手,心滿意足地吆喝了一聲,“走吧”,留下呲牙咧嘴的流逐風,在身後憤懣不已。


    鳳九的預測顯然是對的。


    容不留出事後,裴若塵便決定提前計劃了。


    炎寒沒有回國,而是寄住在京城外的雲山上,與雲山寺的和尚一道天天禮佛下棋,靜觀天朝時局發展。


    第二日白天,風平浪靜。


    小皇子已經命名為賀蘭天安,賀蘭淳想以此祈福天朝長定久安。


    裴若蘭難產儐天,天安暫時由伊琳帶著,上午時分,賀蘭淳來到琳宮,與伊琳一道逗了逗小皇子,想起裴若蘭,終究有點悵然,呆了沒多一會,便離開了琳宮,在裴若蘭的靈前發呆。


    因怕衝了喜氣,裴若蘭沒有大肆發喪,而是靜悄悄地埋進了皇陵。


    下午的時候,裴若塵進宮。


    他先去了裴若蘭的陵墓,賀蘭淳則剛剛離開,去了秀宮。


    如果是以前,裴若塵進宮,一定會先稟告賀蘭淳,而且,不在賀蘭淳的陪伴下,他也不會涉足後宮。


    可是這一次,他進宮的事情,賀蘭淳並不知道。


    而且,隻要裴若塵不說,也不會有人去通知賀蘭淳。


    這個後宮,不知何時,已經遍布了裴若塵的耳目。


    裴若塵在若蘭的靈前站了足足一刻鍾,然後點了三根香,插在香爐裏。


    香霧繚繞,氤氳著他的臉。


    “若蘭,我會給天安這世上最顯赫的權力。你安心吧。”


    然後,裴若塵轉身,穩穩地向琳宮走去。


    伊琳正抱著天安,在內室裏走來走去,哄著小孩呢。


    天安初生的時候挺醜的,沒想到養了兩日,越發白淨可愛了。


    都說男孩長得像舅舅,賀蘭天安的五官,確實與裴若塵出奇相似。


    長大後,一定也是一個美男子啊,伊琳沒什麽心思地想著。


    “可惜。不知道你能不能長大呢?”伊琳用鼻子拱了拱小孩,歎息道。


    在宮裏,沒有生母的孩子,都是難長大的。


    伊琳雖然答應了裴若塵,要好好照顧這個孩子,可是,他裴若塵又不是她的誰,萬一以後她自個兒有了皇子,賀蘭天安是一定活不成的。


    正琢磨著,外麵的宮女突然匆忙跑進來,斂了斂聲,快速道:“琳妃娘娘,裴大人來了。”


    “裴若塵來了嗎?”伊琳一陣狂喜,連忙放下孩子,對著鏡子梳妝打扮起來。


    鏡子裏的人影,依舊是當年風靡京城的伊家大美人的模樣,隻是伊琳左看右看,終究少了點什麽,想了想,她又在鬢間插了一朵新送來的絹花。


    裴若塵走到琳宮門口的時候,後麵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他停下腳步,神色閑淡地等著來人。


    來人很快跑到了他的背後。


    裴若塵沒有回頭,隻是淡淡問道:“是不是府裏出事了?”


    那是裴府的家人。


    “公主以死相逼,擺脫了監視的人,現在已經入宮了。”家人湊在裴若塵耳邊,低聲回稟。


    “知道了。”裴若塵眼神一跳,卻沒有多大反應,點點頭,然後繼續朝琳宮裏麵走去。


    他的步伐很慢,每一步,都似深思熟慮後的產物。


    那麽,賀蘭悠還是打算背叛他這個相公嗎?


    裴若塵不覺難過,隻是好奇。


    好奇賀蘭悠此刻的心情,到底如何?


    裴若塵走進琳宮內殿時,伊琳已經收拾妥帖、打扮得花枝招展,靜候著他了。


    “見過琳妃娘娘。”裴若塵說著,便要行禮,伊琳連忙上前一步,扶住他,“裴大人不必多禮。”


    及近,伊琳才意識到:原來裴若塵的氣味也是很好聞。


    不像賀蘭淳,總得小心翼翼地看著他,伺候他,到頭來,賀蘭淳的身上還是那種冰冷冷的味道。


    伊琳對賀蘭淳,談不上多大的感情,她隻對‘皇帝’這個稱呼有感情。


    就男人而言,麵前這個溫文爾雅,偶爾強硬偶爾脆弱的男子,才是少女心目中的白馬王子。


    伊琳的臉有點發燒,扶在裴若塵胳膊上的手始終沒有鬆開。


    “外臣想見一見大皇子,不知方不方便?”裴若塵察覺到她的異樣,本想抽開,頓了頓,卻任之由之,隻是淡淡地問。


    “你是天安的舅舅,當然方便見。”伊琳笑道,回頭招呼了一聲:“奶媽,將殿下抱過來。”


    奶娘很快便將賀蘭天安抱了過來,裴若塵見到他,一貫平靜的臉上滿是柔情,他伸臂去抱天安,無意識地掙脫了伊琳。


    伊琳看在眼裏,卻不覺得多麽懊惱――裴若塵此刻的溫柔讓她怦然心動,她甚至有點嫉妒賀蘭天安了。


    “天安最近怎麽樣?哭不哭?乖不乖?”裴若塵轉向奶娘,殷殷地問。


    奶娘一一作答。


    伊琳則走過去,伸手逗了逗天安,仰麵道:“我們家天安可乖了,不哭不鬧,每天就安安靜靜地睡覺。”


    說這句的時候,伊琳與裴若塵挨得很近,伊琳突然有種很奇怪的錯覺,天安是她和裴若塵的孩子,現在,他們一家三口在盡享天倫之樂。


    這個錯覺讓伊琳心中湧起久違的幸福。


    正想著,裴若塵突然將賀蘭天安遞給站在旁邊的奶媽,然後一揮袍擺,朝伊琳翩然跪下。


    伊琳嚇了一大跳,正不知道說什麽,裴若塵已經盯著她,一字一句問:“琳妃娘娘,你想做太後嗎?你想做天朝最年輕最有權勢的太後嗎?”


    伊琳怔怔地,不知怎麽回答。


    “認天安為子,扶他登基,太後垂簾聽政。琳妃娘娘,你願不願意成為天朝曆史上站在最高處的女人?”裴若塵的語調有點蠱惑了。


    伊琳在經過最初的震撼後,訥訥地說:“可我對政事一竅不通……”


    “我會幫你,我會像對待自己親生兒子一樣對待天安,自然也會像對待家人一樣對待你。”裴若塵斬釘截鐵地回答。


    伊琳有點暈眩了。


    她又想起方才的錯覺:他們一家三口,站在天朝最頂端的地方,盡享天倫。


    也許以後,她與裴若塵還會有孩子,到時候……


    伊琳浮想聯翩,心中被一股近乎野心的東西激蕩著,她深呼吸了幾次,然後跪坐在裴若塵麵前,用顫抖的聲音,問:“告訴我,應該怎麽做?”


    裴若塵本來想笑,可不知為何,竟笑不出來。


    伊琳此刻認真的表情,像極了另一個人,他突然惆悵,卻再也,停不下來。


    “琳妃娘娘要做的,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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