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弟,說實話,這個稱呼讓我恍惚。


    我和正川哥從小親密相處,正川哥很少這樣正兒八經的叫我小師弟,除了很嚴肅的場合,就好比山門每隔幾年的正式祭祖。


    可這次的這一聲小師弟我並不認為是不親密,而是正川哥對我告別的一種鄭重,一個小字也道盡了他身為長兄的責任和疼愛,師弟這個稱呼,是告知我對明陽門的責任,不要忘記師父雖然表麵上把我逐出師門。


    實際上他接管了明陽門以後,我無疑又重回了山門,一輩子都是山門的人。


    他希望我努力活下去,希望我在身為獵妖人首領的同時也分心照顧一下山門,不然他舍棄理想,甚至用生命去平衡這一段仇怨就沒有了意義。


    正川哥就這樣走了,悠悠的月光灑在他的背影之上,不知道這一別又要何時才能相見,還是此生再沒有了相見的機會?


    我很少哭,在那一刻眼淚卻流得無聲無息,不知不覺。


    有太多值得回憶的畫麵,在這裏已經不能一一盡述,唯一最能記得的,便是那一日的大雪山洞內,一個兄長帶著那樣沉痛的心情守著我涅槃,是唯一一個在那個我最無助的時候,陪在我身邊的,重要的人。


    到了後來,我便知道,師父,不,應該說是明陽門祖上留給我們的最寶貴財富並不是那些隱藏在山門密地的天材地寶,而是師門那麽多年累積的人脈。


    在明陽門最岌岌可危的我們這一代,正川哥動用了它。


    所以,才有了厚積薄發般的各門各派的相助,有了那麽多天分十足的弟子加入。


    這也許不是一個去動用它們最好的時機,否則也不用等到現在。但這也許是一個最需要它的時機,那麽多年的累積,可能就是為了這一刻。


    命運,有時猜測不透,仔細回想卻又不無道理。


    就如阿木飛進那個書生的窗戶那一刻,便是老天爺留下的一線契機,所以到最後有了這個仇怨的平衡之道。在天道看來,我無錯,阿木的想法也無可厚非的情況下,這樣的因果可能就隻能這樣平衡。


    隻是可憐了正川哥,他又種下了什麽因?到了如今要背負這果呢?到了這一步,我已經猜測不了了。


    恍然回憶,也隻能記得那一刻的淒涼,盡管我已經很強大,當那個在武力上並沒有我強大的人離開的那一瞬間,我竟然有一種失去了依靠,孤零零的感覺,隻因為他是我師兄啊!而長姐如母,長兄若父,不是嗎?


    當回憶到這裏戛然而止,我忍不住搓了一下手指。當日,阿木就是在這裏刺了一下,得到了我一滴鮮血,給我調了一杯長相思。


    酒的滋味不用去談,後來也才知道這滴血就是阿木洞悉我身份的關鍵,至於為什麽開始懷疑我,就是貓妖的事件引出了我身上的詛咒,那個刻在肩膀的爪印。阿木不信,等待著最後的證實,一杯長相思證實了我對辛夷的愛,也證明了阿木的懷疑。


    我忍不住苦笑,掀開帽子,覺得臉上有些濕冷,一抹也不知道是淚還是汗,但我不可能讓我身後這些年輕的獵妖人看見我這個樣子。


    假裝自然的擦了一把臉,我伸了一個懶腰,看我醒來,又是夜朗跳到了我的旁邊。


    正川哥和阿木的事情不是什麽秘密?因為明陽門現如今的弟子知道,也就傳了開去,畢竟正川哥還是明陽門的掌門,沒道理掌門要走,對手下的人連一個交代都沒有吧?


    今天提起了正川哥,夜朗按捺不住,於是見我醒來,冒著我發火的危險,也來問了一句:“家主,我其實有一個問題一直想問,你今天就算罰我去村子裏的閉門洞思過一個月,我也得問。”


    我沉默,推開了車窗,點燃了一支煙。


    夜朗搞不清楚我這個態度是個什麽意思?但好奇心終於還是占了上風,他鼓起勇氣,一鼓作氣的問到:“我上來望仙村以後,最喜歡的也是正川哥。我也想他。家主,你不會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正川哥走了,之後不聞不問吧?”


    煙霧氤氳了我的眼睛,而夜朗這個問題,顯然也引起了精英獵妖人小組的興趣,他們一個個雖然想掩飾,但也還是忍不住全神貫注的開始要偷聽的樣子。


    是啊,在望仙村的獵妖人哪有不認識唐正川的道理?那一日大戰,有一個男人為了主持大陣,頃刻zhijian白了頭,就憑這一點,他就應該被永遠的記住。


    “你是想問我,現在正川哥在哪裏,是不是?”我懶得聽夜朗囉嗦了,直接的問了一句?


    夜朗猛地的點頭,然後說到:“對啊,我一直在想,按照tna姨他們收集情報的能力,和家主你現在的影響力,想要打聽調查出來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吧?”


    “我不知道。”我懶洋洋的回答了一句,然後彈了彈煙灰,模樣理所當然又自然。而且,半點解釋也不想給的樣子。


    夜朗了解我的脾xing,再問下去恐怕真的就會被罰去閉門洞了,繞是他和我關係親密一些,他也不敢再問下去了,隻能帶著失望的目光,吐了吐舌頭,然後自己悄悄的坐了回去。


    而我吸了一大口煙,皺起了眉頭,我是真的不知道嗎?顯然,我是知道的,費盡了千辛萬苦知道正川哥如今的所在,一個特別的地方,和失蹤的阿木還有桑桑在一起經營著一個真正的frst吧,那個地方隻是我不能去。


    我一去,便會打破那裏的平靜,便會打破平衡,可到了某一日,我又不得不去也許那個日子也快了,隻是我如今不想想。


    車子在這個時候停了,奔波了那麽久,也該吃飯了,就算獵妖人也是人,吃飯這種事情還是要做,所謂辟穀隻能是在修行的時候,到了長期辟穀那個境界,是很厲害很厲害的修者了,至少這群小家夥沒有這個境界。


    於是,我裝作精神的站了起來,招呼著這些小家夥一起下車吃飯去了,這些回憶往事難題被我暫時拋到了一旁。


    原本隻需要兩天就能回到望仙村的路程,在我們刻意的兜圈子下,花了五天的時間才回到了明陽門山門外的大陣。


    無時無刻,我都在磨礪著這些年輕的獵妖人,在妖族如此深入人間的情況下,沿途就算有了發現和情況,我也會招呼他們動手。


    所以,當我們站在大陣前的時候,這些出山門時,還衣著光鮮的獵妖人精英已經變成了乞丐般的模樣,沿途可不能休息洗澡換衣服什麽的,我身上的味道也不太好聞,估計形象也好不到哪裏去。


    很自然的帶他們入了山門大陣,沿著熟悉的青石路一路向上。


    往日裏這條冷冷清清的道路,如今已經有了一些人氣,沿途都有人在修補完善加強著陣法,這些是加入山門的新弟子,又過了兩年多的歲月,明陽門當初的十個大弟子已經有了收徒的資格,如今明陽門的內門弟子已經有了五十多人。


    個個都是在修者圈子裏驚心篩選出來的陣法天才,相對不那麽天才,卻有紮實陣法基礎的修者,則是外門弟子,外門弟子如今也有了100多人,在修補護山大陣的就是他們,畢竟有了陣法圖,外加豐富的材料,修補這種事情是可以勝任的。


    更複雜的加強工作,自然是內門弟子在做。


    這是必須的工作,因為望仙村是根基,我再也容不得妖族打到大門前的慘劇發生,容不得根基能有一點的動搖。


    沿途都有人和我打著招呼,在望仙村我是家主,在前山的明陽門我則是大師兄,一路上我都聽著大師兄這個稱呼上山,嘴角不自jin的蕩開一si笑容,或者師父和正川哥都想不到明陽門能夠發展的這麽快吧?


    如今這景象,我是多想讓師父和正川哥看一眼啊?我不敢居功,所為明陽門做的努力甚至還比不上核心的人物,更勿論和承真姑姑相比了,她每年到來的一個月實在是太過關鍵了。但無論如何,看著師門慢慢的強盛,雖然和鼎盛時期沒有辦法相比,我又如何會有不高興的理由呢?


    按照我們的腳程,很快就來到了山門之前,和許多年前一樣,山門還是沒有變樣,那坍塌了一般的大石門,依舊是沒有名字,隻有爪印的石匾在山門之上。


    我無言的看了一眼,便快速的穿過山門,不是沒有人提議過,重新修建山門。


    但我有一個心願未了,這山門還是這樣留著的好!不然,當初我對師父說,總有一天我會重新刻上山門大名的承諾就太過兒戲了,當初是那一隻妖物率領著群妖討伐了明陽門,在山門前留下了這個爪印。


    到了如今,我總得把它親手剁下來血祭山門,才會重新刻上明陽門三個字。


    我的眼中泛過一si冷意,然後低頭大步向前,轉眼就已經到了明陽門的大殿前院。〖衍.墨.軒.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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