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陣黑色旋風,聲勢震天。極速從居延城的方向狂奔而來,卷起細雪千堆。臨近混戰的部隊,才辨認出來,原是一隊騎兵,俱是黑甲黑馬。踏著雪花而來,猶似純淨天空中一片陰鬱的黑雲。


    這隻隊伍沒有旗號,看著像是從居延城中而來,領兵的卻又不是馬超。馬超慣常穿銀甲,騎白馬。那支隊伍沒有一人是做這種打扮。也很難說到底是從何處而來,是不是馬超的騎兵。


    張郃愣了一瞬,隻知來者不善,卻不知到底是來幫助哪一方,或者是不是來攪亂戰局的。他手中長槍不停,槍槍朝童霏薄弱的位置刺去。童霏一邊應戰,一邊在心中思索來人的意圖,她覺得若是馬超領兵來救,應該不會怕人認出他才對。


    她也做好了要對張遼下達作戰命令的準備。


    那移動迅速的黑雲,轉瞬便來到戰場之上,沒有任何遲疑,直奔童霏與張郃而來。童霏也有瞬間的遲疑。


    那邊張遼一直緊盯著童霏的手,等著她的手勢。對於突然出現的騎兵,他直覺也應該是馬超的人,但對方來勢凶猛,也不知是敵是友。


    童霏遲疑著,定定望向那貌似騎兵首領的人。忽然那人張弓搭箭,瞄準了童霏所在的方位。


    張遼心中一驚,饒是他這般沉穩的人,也想要不顧童霏的信號,就那樣直衝下來了。


    隻是一瞬間,童霏來不及過多思考,瞬間便做下決定,背對著張遼的方向,做出按兵不動的手勢。


    羽箭疾馳而來,看似瞄準了童霏,實際卻是射向張郃。張郃一早防備著,回身提槍去擋,他迅速意識到,這是趙雲的救兵。那些騎兵一看便是身經百戰的好手,雖是衝殺進來,卻不慌亂,從這一箭就可知。張郃急忙拔馬。


    童霏等的就是這一刻。雖然來人不是馬超,但也一定是馬超派來的無疑。這樣想著,童霏就去追張郃。那早前向張郃放箭的人,果然也隨著童霏一同追去。


    張郃邊退,邊下令弓箭手準備射擊。


    眼看著童霏進入了張郃部隊弓箭射程範圍內,兵長一聲令下,幾百支羽箭如飛蝗般射出。


    童霏輕巧地避讓抵擋,那騎兵首領忽然打馬朝她靠近,童霏分神去看,就見一個做將領模樣裝扮的人,麵上蒙著黑紗,似乎不想讓人看見自己的真實麵貌。再望向其他黑甲騎兵,也都是一樣的裝扮。


    張郃的部隊裏,那些弓箭手也都是箭術精準的神射手,速度極快,眨眼間已經射出三輪羽箭。箭雨鋪天蓋地,童霏陷入困境。


    這時,隻見那騎兵首領突然縱身躍上赤兔馬背,猛地拉過童霏身子,一支羽箭幾乎貼著兩人麵部擦過。


    “不要戀戰。”身後那人說。


    童霏一怔。那聲音明明是個女子。


    下意識回頭去看,似乎是因著方才的動作,那女子頭上的頭盔有些偏移,那支箭恰好射落了她的麵紗。


    眼前是個陌生的女子,五官秀麗,眉宇間卻英氣十足。女子本是輕皺著眉頭,緊張地環顧四周,卻叫童霏這樣盯著看得臉紅了起來。


    她帶來的那隊騎兵迅速將二人圍在裏麵保護起來,趁著敵人下一輪箭雨襲來的空隙,也挽弓還擊回去。而後一路護著童霏後撤。


    敵人躲過還擊,又繼續向前進攻。


    童霏與那女子共乘一騎,疾風般向山穀的另一岔道口疾馳而去,身後騎兵隊為她們掩護。待到敵人追的緊了,那隊騎兵也紛紛收起弓箭,反而執起貼掛在馬身上的長矛,幾乎同一時間向身後的追兵擲去。霎時,敵人的騎兵陣中哀號聲四起。


    童霏被這景象震撼了。


    這是經曆過怎樣訓練的一支隊伍啊,這些騎兵每一位都應是千裏挑一的精英吧。要經過多少次戰爭磨合,才養成如今這般默契。


    “不要轉彎。直行。”女子提示童霏道。


    童霏急忙勒馬,直行並不是居延城所在的方向。


    “你是誰?”童霏冷聲問道。


    女子不答話,但見童霏拒絕繼續撤離,隻好厲聲道:“我不會害你。”她一說完,也不顧忌性別之嫌,自背後環抱住童霏,奪過韁繩,喝令赤兔繼續往前跑。


    赤兔認主,當初童霏第一次與它接觸的時候,它還鬧了幾天別扭。為什麽卻對這陌生女子這般恭順?這女子嘴上說不會害自己,卻又不帶自己去見馬超,她到底是誰?


    追兵被遠遠地甩在了後頭,這隊人馬又化成一股黑色旋風,踏著白雪,穿過樹林那邊而去。


    到暮色四起,才在一處破落民房處停步。


    女子輕盈地從馬背上跳落下來,童霏也緊跟著跳下來,在她即將轉身的那刻,抓住了她的手臂。


    “你到底是誰?”童霏的目光變得冰冷起來,麵對這樣一個女子,很難令她似往常一樣,慣會對女子溫柔相待。


    女子卻連眉頭也不皺一下,用力想要掙脫手臂上的桎梏,卻被攥得更緊。


    若是尋常女子,叫童霏捏這麽一下,恐怕早就痛得落淚了,而眼前這女子依然麵無表情。


    掙脫不開,她也就放棄反抗,輕輕挑了挑眉看向童霏,一副絲毫不畏懼的樣子說道:“難道我救出將軍以後,將軍還覺得我是敵非友?還是說……將軍以為,眼下可以為難於我?”她說著,視線掠過四周。她的部下還在周圍。


    童霏隻好放開她的手。放任她將自己救出,到底對還是不對?


    那女子抬手摸了摸赤兔的鬃毛,赤兔便討好似地用臉貼向她的手臂。


    恐怕隻有從小就與馬匹打交道的人,才會有這樣迅速有效地馴服烈馬的本事吧。那種人,渾身上下散發出令馬兒安心的氣息。童霏這樣想著的時候,又聽那女子對部下吩咐道:“來人,好生安頓趙將軍的坐騎。”


    童霏心裏的不安,也漸漸褪去。至少這女子不會害自己,那就先靜觀其變吧。


    童霏走進那破敗的民房,屋子裏長年累月沒有人住,蒙著厚厚的一層灰塵,四下裏透著風,殘窗破瓦處不斷地湧進雪片來。


    有士兵開始生火,有士兵拿了酒來給童霏暖身。童霏更加覺得,這一切原是早就安排好的,這些人是有計劃地帶走自己。隻是不知道是要打些什麽主意。如果他們真的是馬超的人,自己勢必要吃些苦頭,像賈詡一早跟她說過的一樣。要想讓馬超相信自己,苦肉計在所難免,所以當這隊騎兵出現的時候,童霏沒有讓張遼等人出手,而是心甘情願跟這些人走了。


    倘若這些人不是馬超派來的呢?那還有誰會救自己?童霏實在是想不出。


    隻是這一切,又不像是馬超的行事作風。


    “這是哪裏?”童霏微微彎曲被凍得有些僵硬的指尖,環握住掌中的酒壺。


    眾人席地而坐,就著火堆取暖。


    那女子就坐在童霏身側,也像其他人一樣,執起酒壺大口飲酒。不像普通女子一般,小口地抿著,她是完全如男子一般,喝酒十分豪氣。而周圍的人也未對她這個樣子表現出什麽不適,仿佛她一直就是這個樣子,她也就該是這個樣子。


    童霏不禁對她更加好奇了。


    女子飲罷,用袖口輕輕抹了抹嘴角。回道:“將軍不是要去居延城嗎?此處就是居延近郊。”


    “你……”童霏才一開口又止住。問過兩次她是誰,她要麽不答,要麽找其他話題岔開,便是打定主意不想讓自己知道。問與不問也沒有什麽實在意義了。


    “我要見馬超。”童霏說道。


    女子皺了皺眉頭,輕聲道:“這個……恐怕有些困難。”


    童霏也皺眉看向她,兩人隻對視了瞬間,那女子便急忙將頭偏向一處,繼續飲酒,不再看童霏。


    童霏眉頭皺得更深,事情的發展似乎已經越來越偏離他們預想的情況了。


    天色越來越暗,士兵們也多有倦色,童霏片刻不敢放鬆,始終戒備著。計劃總是沒有變化快。有些意外也是讓人始料不及的。


    忽然由遠及近傳來一陣馬蹄聲,眾人均是迅速警醒,暗暗摸向腰間佩劍。


    一會兒,在前方放哨的士兵跑進來通報說:“將軍派人來接小姐了。”


    那女子聞言,立時道:“哥哥怎麽知道得這麽快?”


    她是馬超的妹妹?童霏側耳聽著。


    這時,馬蹄聲在民房外停下來,一個將領摸樣的青年男子走了進來,樣貌雖也端正,但童霏直覺他不是馬超,他身上沒有傳聞中馬超的那股子傲氣。


    “雲騄,你果然去救趙雲了?”來人語氣中滿是疑問,卻又在見到童霏的那刻停頓下來。視線平靜地掃過童霏身上,又轉頭繼續對那女子說道:“兄長為此大發雷霆,你該知道他不主張救才對。”


    “我不管你們怎麽想,我想要救的人,就必須要救成。”女子回答得幹淨利落。


    來人又道:“可否聽我一勸?兄長如今怒意難平,既然……你已經救了趙雲,不若把他交給兄長……便算作是將功折罪。”


    女子打斷他話道:“你回去告訴哥哥,除非他能保證不傷害趙將軍,否則,我不會回去。”


    “你……”來人重重歎一口氣,再沒說話,轉身出了民房。馬蹄聲又漸漸遠去。


    童霏心中猜測,方才離開的那人,是馬超的堂弟馬岱,而眼前的女子,是馬超的親妹妹,馬雲騄。


    難道她是背著馬超救的自己麽?


    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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