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那樣!”嬴虔不屑道:“才得了那一點東西,就高興成那個樣子!”


    但嬴渠梁不是的,他是真的高興,一副甲多難得,現在的秦國,一年生產,能有五百副甲就不錯了。一下子得到魏人的這些甲,回去改改,可以再多出一半的秦**甲。


    “老大……老二……你們說說……我們明天……怎麽打這一仗?”


    “還能怎麽打,公父說什麽,我們就怎麽做就是了!”


    嬴虔的回答,讓嬴師隰麵露微笑,他忽然想起了從前,他剛為秦君的時候。


    那時,他方自登位,沒人甩他,威望什麽的,都是不足,對於他來說,流亡了三十幾年,能當上秦君,那是白撿的,當要惜福才是。但不,流亡歲月讓嬴師隰身體受到了折磨,可也同樣磨硬了他的一顆心,那是一顆不屈的心,一顆火燙的心。


    所以,嬴師隰在登位的第二年就把國都遷到了櫟陽,會說不如會做,嬴師隰用行動把秦國的軍權把握住了,這樣算是讓他把秦國的實權握在了手中,這才有了他如今的威望,在秦國,縱然是國窮勢微,但誰能說他嬴師隰是個無能昏君?事實上,每個人都是看好他的。而現在,兩個兒子的長成,也讓嬴師隰分薄出去一點權利,順便讓他輕鬆,不過,這兩個兒子,大兒子像他,一樣的勇武,但不善於政,這讓嬴師隰不喜,現在的嬴師隰清楚認識到,秦國不僅要戰士,也同樣要能治政的人才,這是嬴師隰在苦難中得到的教訓。


    在這一點上,二兒子會好一點,但感覺上,這個二兒子心裏總覺得裝著什麽事似的,讓他看不清,看不透。要知道嬴師隰已經是個老人了,他看不清看不透的事,並不多,可偏偏二兒子就是一個。


    看著這個二兒子,嬴師隰總是在想,這個總是一臉悲痛的二兒子心裏麵想得到底是什麽。


    由著這份想,嬴師隰想了解自己的二兒子,但卻覺得老大更親切自己一些。


    他睜開眼睛,柔和看向大兒子,向著二兒子道:“你也是這麽想的?”


    大兒子什麽都聽他的,但嬴師隰想二兒子能為他多想點事,不要再隻是任聽任命,他知道二兒子一向有自己的想法,所以想要多了解一下自己的兒子。


    事實上,嬴師隰已經老了,他的確是要想想自己的位子要傳什麽人好的這個事了,對於這一點,他的老妻和上大夫都向他隱晦的提到了,但一直以來,嬴師隰的身體都很好,壯得不像話,在中國古時,這真是一件奇妙的事,很多人都能活很久,活過七老八十,總是很多,哪像後世,自胡人進侵後,一個三四十歲的人看得就如老頭子一樣。


    二兒子的不說話讓大公子注意到了,嬴師隰睜開眼睛,看向了一臉愁苦的兒子。


    “老二,你說話,你……公父正等著你回話呢!”


    嬴渠梁抬頭:“公父真想聽兒的話嗎?”


    “說!”嬴師隰說著,手不自覺的捏緊。


    “公父……我們還是……退兵好了……”二公子說了自己的心裏話。


    “你說什麽?”嬴師隰想過二兒子會說的話,但是沒想過會說這樣的話。“


    退兵?怎麽可能!


    嬴師隰的眼睛一下子睜得大大的。


    “老二,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嬴虔也是呆了,先行跳叫了起來。


    但已經開了口,嬴渠梁不想再停,直接把心裏的話說出來了:“公父,我知道我們的目的,我也知道我們的局麵,誠然,這樣打下去,一定會對我有利,但話說回來了,這一仗,我們秦國打不了的,就算打了下去,可是我們承受不起過大的損失,如果來的隻是老公叔一路軍馬,我們一鼓氣打過去,一定可以勝,然後全戰河西失地,坐守涵穀關,觀東方六國以爭生死,而我大秦則休養生息,回複國力。”


    嬴師隰點點頭,這正是他定下的心計,打得這個主意,隻是這其中的關鍵,二兒子能說這樣的清楚,的確是讓嬴師隰高心和開心,他想知道二兒子還知道什麽,也就是看看這個二兒子有多少的心算,道:“你繼續說。”


    嬴渠梁道:“公父的想法很好,但是,魏國是天下第一強國,這一點不是虛的,我們這一次突然出擊,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可損傷比率還是我秦人為多……現在公子卬提大軍又至,此人知兵能戰,為天下英才,雖小,而大軍章法不亂,這樣打下去,縱勝,亦是慘勝,公父,石門大捷是我老秦人難得的運氣,不會老是出現那種運氣,我秦人的血不能這樣白白的流下去,就算我們到時打敗了敵人,可我老秦人也死個差不多了,那樣,打下了河西,拿什麽去守?還不是一塊飛地!”


    “渠梁!你在說什麽!”大吼的是嬴虔,他萬萬沒想到一向悶屁的老二會說這樣的話。


    “實話!”如果是嬴師隰發話,嬴渠梁指不定就收了口,再變回原先的那個悶屁,但對大哥,嬴渠梁還不會軟弱到連回嘴都不會的地步,老秦人一向火暴子脾氣,血氣上來,哪還有誰怕誰的:“大哥,你看不見麽?我大秦的兵器,劍斷其三(十斷其三),戟戈等兵器都斷折了一半,上麵多是缺口,特別是糧草,集舉國之兵於此,我們能打多久?沒了糧,這二十萬兵能有多少活下去?當年我們損失了五十萬人,現在我們隻有這二十萬人了!”


    “渠梁——”嬴虔拔出了他的兵器,這是秦國不多的寶貝中的一件,天月劍。


    嬴虔喜歡這劍,動不動就想拔出來擺弄,說這把劍是他的第二條命也不為過。


    “住手!老大,他心裏有話就讓他說!”嬴師隰發出大叫:“來人!”


    門外的令兵進來。


    “傳令下去,帳外一百步內,不得有人,出去!”


    令兵不敢停留,起身就出去,隱隱聽著,就可知那門口的士兵離開過去。


    “公父年年與魏國交戰,自初時起,到了現在,我大秦從先前還有戰車千乘,現在隻有不到三百,且多數失修,能用者不足五十乘,舉國之兵隻有二十萬,再征兵越來越難了,征上來的兵也是老弱為主,公父看了我軍征上的士兵麽?白發老翁與十齡幼童都有,而在我秦國國力每況愈下之時,魏國一如從前,魏兵仍在五十萬之上,現在魏國豎敵太多,才不算能全力對付我秦國,一旦魏國真的全力對付我秦國,非我國力能敵呀!”


    “渠梁——”嬴虔把天月劍放在嬴渠梁的脖子上:“我殺了你這個貪生怕死的家夥!”


    “放下!”嬴師隰叫道:“他心裏是這樣想的,說出來總好過悶在心裏麵!”


    嬴虔憤恨的把劍放下,插回到劍鞘裏麵去。


    “公父——”嬴渠梁有些詫異,沒想到公父對此也有自己的認識。


    “傳令!”嬴師隰大聲呼喚。一會兒,從外麵奔進令兵。


    “自即日起,免去嬴渠梁後軍大將之職,貶為輕兵營騎將!”


    且不說秦軍內部的事了,再看魏軍。


    和窮秦那一入夜就萬般的寂寞不同,老秦人早早的睡下了,魏軍也分出班來,該睡的自是去睡,但公子卬卻在幕府大帳裏升起了歌舞。


    一般來說,軍隊裏是不能帶舞妓的,但公子卬是誰?大魏王的弟弟。


    如果公子卬勤勉認真,克勤克儉,那不消說了,魏王說不定會真的升起殺他之心。


    已經很有才華了,還要這麽賢名?你公子卬想要幹什麽?要積名聲麽?要造反麽?


    比如吳起,這就是一個道德上很奇妙的人。他為了在魯國出仕,把自己的妻子給殺了。


    但這樣一個人,他的治軍卻是沒話可說的,在他的治理下,軍隊士氣高昂。


    吳起在河西一呆三十年,等到魏國元老大臣死得差不多了,魏王立公叔痤為相。


    當時吳起很不痛快,但比他更在意的是公叔痤,因為就才能而言,公叔痤的確不是吳起的對手,比功勞比資曆,公叔也是一樣不如。所以,屁股後麵跟著這樣一個人,公叔老頭的心裏壓力是可想而知的。


    可就是這樣,公叔痤在最初愣是找不到對付吳起的借口。


    吳起這個人,隻要一展自己的才學,他不貪汙,不好色,是的,他殺了他的妻子,但那又說明什麽呢?直到公叔痤的手下給他獻計,這才成功的對付了吳起,把他給害了。


    那是才發生的事,有見於此,公子卬不能不為自己小心算計。


    首先,他做人不能太過分了,你有才能就算了,人緣好也算了,如果私德上麵再沒點愛好給人家把著,那就太說不過去了。


    正是如此,公子卬給別人豎立了一種喜好美色的印象。


    不過問題就在這裏,公子卬喜歡女人,獨獨不愛他的妻子。


    他和自己的妻子定下了君子之約。


    公子卬把家交給自己的妻子打理,所以從這一方麵來說,公子卬家裏很多事是他妻子說了算,有事情找公子卬夫人比找公子卬還好。


    另一方麵就是,公子卬的夫人幫著公子卬花心。


    在這一點上,公子卬的府裏蘊養著很多舞姬。


    一般的女人方麵,楚女多情,燕女自傲,趙女豐腴,魏女嚴謹,齊女奔放,至於韓女,卻是有些狡黠。


    不過這都不算是上品,在各國女子中,最最好的女子,卻偏偏是亡了國的越女。


    一名經過**的越女價比黃金。


    公子卬新得了兩名越女,這是一位齊國商人送的,公子卬極喜,便常常帶在身邊,以觀歌舞。


    這時的帳內,焚著吳香,香鼎裏煙熏渺渺。


    在一班的樂師下,輕靈的曲樂悠悠而揚,配合著升起的大鼎中的火焰,讓這間大帳裏溫意濃濃,使人幾欲昏睡。


    一名越女手持一柄劍,隨著音樂跳著越人舞,越國劍舞天下聞名,此時是獨舞,公子卬是大雅之人,他覺得一個人表演比很多人在一起要好,不然,你分得清你看得是誰麽?的確,那名越女手柔腳美,獨獨是臉不是很美,對於公子卬這樣的人來說,看女人早過了隻看臉的時候。


    有時候,一個女人的臉雖然漂亮,但她的腿腳可能會短一點,或者胸不大對,又或者屁股下垂,要不然手太粗,種種特點,不一而足。


    像公子卬這樣玩女人的行家,對於女人來說,全身的條件更高於臉蛋。如果身體完美,那麽臉隻要不是不能看就好多了。所以公子卬對這名越女真是疼愛到骨子裏了。


    特別是這名越女的雙腳,連腳跟都是紅嫩嫩的,公子卬特別喜歡把玩她的足腳與她歡愉。


    忽然公子卬站了起來,曲樂停下,公子卬三步走到了金鍾處,從樂者手中拿過了鍾擊子,自己在上麵敲了幾下,道:“這裏麵的順序不會再錯了?”


    樂者不敢抬頭,公子卬冷笑一聲,把鍾擊子丟在了地上。


    當公子卬回頭時,突兀的場景讓他再度皺眉。


    帳中明顯的空多了一張案子。在公孫鞅的旁邊。


    揮揮手,讓那名越女下去,公子卬對公孫鞅道:“其實,方才那段越舞,舞者應該戴上麵具的,不過她死都不願,說什麽那樣的話會損及越國先祖的臉麵……那個人還沒回來?”


    他說的那個人自是指我是誰無疑。


    公孫鞅想了想道:“由他,一會兒就會回來了……”


    公叔痤這時道了:“公子,我們還是說說明天的戰局吧。”


    公子卬閉了閉眼,這老頭,不會打仗,看看他帶五萬魏武卒卻打成了什麽樣?這樣子的情況下,還大言炎炎說什麽討論明天的戰局!你會打仗麽?不過公子卬雖是不喜,可不會說出來,隻是道:“這個麽,不用急的……”的確,雖然秦軍的戰鬥力很強,可公子卬並不放在心上,以他的實力,隻要小心就無大錯,秦國?但有一分指揮能力,就不足為道,對付秦國這樣沒有經過足夠訓練的士兵,一點也不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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