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信君也不著惱,繼續說道:“但不知足下對道家之學如何看法?”小老頭孟子換了一副表情,壓了一下心中的怒火道:“一味避隱深山,不為國急,不為國爭,不知義之所在,隻知逃避遁世,此做何為焉?”北信君哈哈大笑道:“這麽說來,足下必然也沒有精研過市農百工了?”小老頭孟子氣憤道:“北信君休要辱我,此微末窮技,孟軻讀書人,豈有自輕墜落之理?”北信君搖頭,歎了一氣道:“天下各學,有長有短,豈可因一小而道其不足?”


    北信君一指道家學子道:“道家智者龐多,因為他們身處於外,見事高明,正所謂不識此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又好比下棋者,當局者迷,而旁觀者清焉,此智學,如何說無用?此大賢?如何說避世?”又拜向慎到道:“法家強國,人所共知,李悝吳起,變法強國,此豈是它學能夠相提並論的?至於說苟政猛於虎,法政在明則強,在昏則苛,這是君主對法學的運用問題,怎麽可以因此罪及到法家學說呢?譬如寶劍,可以拿劍救人,可以拿劍殺人,孟軻你不顧拿劍救人之恩,卻隻記殺人之惡的劍,這與劍何關?殺人救人,隻在君主。法隻為上所用!怎麽可以因為曾經有惡君暴政就否定法家?”


    慎到大叫道:“北信君此言,大彩!!”一眾慎到的門徒與道家門徒一並高叫:“北信君。大彩——”小老頭孟子臉色鐵青,正要發話,北信君哪裏會給他機會,當下就道:“墨家之學,強工精器,此天下顯學,不過兼愛非攻的迂腐,但我們也不能因為此錯,就罪及全部,認為墨家一無是處!人無完人,金無赤足,何況一家的學派。兵家決勝負,此國之大事,豈有罪焉?不重兵事,縱強國富國,又能在兵家的鐵血下經得起幾敗?闔閭得孫子而以小國稱霸,此兵家不世之功也,怎麽可以忽視?還刀槍入庫,馬放南山,當天下還是那部族時代嗎?無軍不成國,此理萬世不變也!至於農者,可以開發地利,讓人人可以多耕多種,這是國計民生的大事,醫者治病救人,又怎麽能算成是微末小技?獨獨是閣下大言炎炎的儒家,本君實是想不起它有什麽治國之用,除了教不識字的小孩子識字外,難道儒家還有別的用?本君看來,啟蒙幼童,可以不用儒,若儒家連這啟蒙幼學之事也丟下不管,那可就真的一無是處了!”小老頭孟子手按玉案,五指倒有四個發出青白,這是用力過猛的現像。


    忽然一個儒學士子飛步站出,從腰間摘下了劍道:“亙步請北信君賜教,一比劍道。”


    百裏老人曾經說過,把學術問題用劍解決,也就是指這個意思了。


    北信君嘴角露笑道:“本君不欺負人,本君以武立功,義渠牛魔,本君一年滅之,本君本人更是百人敵,你若是有信心,可以找上十個人,陪你一起向本君挑戰,本君一人迎敵,你意下如何?”亙步大喜,那太子皺眉,在邊上使了一個眼色。學宮令忙步出喝道:“大膽亙步,學士爭鳴,豈有用劍論爭的,速速退下!”


    亙步卻道:“請學宮令明鑒,北信君帶著學士冠嗎?他是一個學子嗎?無家無學,不是君上,隻是遊俠,得君上之位,不以為貴,自逞口舌,歪理邪說,老師不與爭,弟子卻不能不顧,北信君也同意與亙步比劍,還大言炎炎,亙步怎麽卻人美意?”


    北信君道:“本君多日不曾殺人了,他們送死,本君也不好推讓,請太子成全!”


    太子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心道:“本宮本想要把事情壓下去,可是沒想到卻成了這個樣子。”正這時田嬰笑著上前道:“許了!”他聲音雖小,太子可是聽見了,猶豫道:“北信君貴客,這怎麽可以,要是無故而死,魏國怕要生事!”田嬰目中放光道:“北信君不同於常人,在路上,我聽說有十步一殺的劍客和他比劍,在須臾之間就讓他殺死,此人在大秦更有一力搏三百之美名,在下斷定,此人的武力必不同常人也。”


    太子對慎到道:“慎到大師怎麽看?”慎到笑對小老頭孟子道:“孟軻怎麽說?”


    小老頭孟子恨死了北信君,閉目冷笑:“此弟子之爭,與我無關!”那亙步也道:“我等比劍,亦與師父無關!”慎到道:“北信君決意比劍?”北信君冷冷道:“隻是本君先把話說明,本君用的是獨門兵器,你們到時可不要後悔!”亙步冷笑道:“你有獨門兵器,安知我就沒有,就是我沒有,我別的朋友們又豈會沒有?北信君,你說的,以一搏十?”


    北信君道:“加上你自己是十一人。不過本君時間緊,這樣好了,明日上午,這個時間足麽?本君在稷門下和你們比鬥?太子殿下,還請到時派人維持一下秩序。”太子笑道:“理當如此……本宮也想看看北信君的獨門武器呢……哈哈哈哈……”


    是夜,論戰不歡而散。出於給麵子,沒有人提勝負的事情,但其實事情已經很明白了。


    當時小老頭孟子已經給氣得說不出話來,而最後是他的弟子亙步出麵,把好好的一場比劍改成了武比。本來這是絕對不容許的。但所謂的禁令是針對學子,也就是說,稷下學宮的論戰,隻以口爭,不以劍對,隻是因為學子而立。北信君從頭到尾,哪怕他是一個貴族,也不是一個學士,隻是一個武者,一個國君,一個強人,所以保護學子的禁令是不在北信君之例的。當然,如果北信君不應戰,那也就算了,但北信君是什麽人,他最恨學者,見人家說爭不成,就要用刀劍決了。這也不足為奇,因為已經有了前例。


    當時,魯國能人輩出,出了兩個牛人,一個麽,自然是孔丘,另一個就是少正卯了。少正卯乃是魯國一位大夫。少正是主管朝堂事務地“正”的副職。魯國兩大聞人,孔丘以博聞強記著名,這位少正卿則以能言善辯著稱,兩人都可謂是才華橫溢、知識廣博的人。


    這個少正卯也喜歡聚徒講學,宣揚主張,隻是孔丘主張複周禮,為政以德。而少正卯卻主張革新,以法治天下。因此在當時來講,孔丘受到堅持奴隸製的世襲貴族的讚揚,而少正卯在中下階層的士民百姓中卻更有影響。若要講到君子修養,孔丘地學說在當時算得完美,但是說到治國方略,孔丘夢想複周禮,恢複周公之治,無視當時井田製、奴隸製行將崩潰的事實,他又不擅辯才,哪裏辯得過少正卯,故此兩人的學術之辯,孔丘幾無勝算。


    在這種情況下,越來越多的門徒轉到了少正卯的門下,孔丘心裏的怒那是太平洋也是難以填平的。由於當時,孔丘的學問不及少正卯,但他的學術主張卻是符合了當時的權貴利益,在這個基礎上,孔丘得以掌握魯國的大權,最後不教而誅,去殺少正卯。當時的官員問老孔,殺人有個罪名嗎?總得有一個罪名才好殺人的不是麽?可惜孔丘和秦檜一樣,也回答不出來,但秦檜比孔丘博學,他多活了一段的時間,學得多了,又是一個大學士,宋時的人的才學那叫一個厲害,所以很文縐縐說道:“莫須有。”也許有吧,先弄死了再說。


    可是孔聖人不會呀,但不要緊,人家是大才,想也不想的說:“沒有罪名?他的存在就是罪,他的每一口呼吸都是罪孽!”於是不教而誅,不問罪的就把他給殺了。瞧瞧,在古代的孔丘竟然和《達芬奇密碼》裏的作者導演一樣,那句台詞說的,幾乎就是一模一樣了。


    既然已經有了前例,那現在的事也就正常了。亙步是一個少有的高手,他的朋友也多,在孟子出山後,孔家贈給他護身的劍手。為什麽孔家會有這樣的力量呢?因為在老孔也就是孔丘的時候,他遊學的時候沒少遇到過高手,連他自己也操棒子戰鬥過,所以在他當大官的時候,給自己的後人留下了一支力量,一隊劍手。人不多,但也差不多了。他們平常在外遊俠,但也響應孔家的征召。而在小老頭孟子出山,身邊就跟了幾個。


    至於十個人,也不是什麽大事,亙步由於劍法高超,在稷下學宮也有名號。


    他隻要肯出麵,在劍道宮裏麵請幾位高手劍士,那還不是一句話的問題。


    丟下了這一切,早就等不及的北信君和慎到一起進入了法家學館。在法學館的慎到居處,很是清雅,幾名侍女拿著香茶奉上。不愧是慎到,深受太子的器重,身邊的用具居處都是上佳,連那侍女也非是一般的姿色。


    眼見沒了別人,北信君大喜,他先飲了一口酒,然後對慎到恭恭敬敬的一個大拜禮。


    慎到哈哈大笑,連連相扶道:“北信君不要多禮……”扶起了北信君,慎到也是納悶,然後道:“老夫與北信君並無太大的交集,北信君為何如此重意於老夫?”


    北信君道:“自然是厚顏有所求焉!”慎到哈哈大笑:“直來直往,好,老夫喜歡北信君這種直爽的性子,隻是老夫身無長物,卻是不知道北信君想要老夫幫你什麽呢?”


    北信君笑道:“北信在東騎有國,而國之無法,所以本君此來,就是要請慎到大師幫我訂法,立法,治法,修法!”慎到先是吃了一驚,道:“北信君是說東騎國嗎?”北信君汗顏道:“小國寡民,但也一樣渴求法治!人治可治小,但唯法治才可治大呀!”


    慎到大訝,感歎道:“北信君果然非常人也,國小不忘法,唯法可自強,若東騎二十年不滅,定當大出於天下!”北信君連連點頭,卻聽慎到道:“可是我那日看見了衛鞅,此人法家大才,在魏國也是執政多年,他的法學也好,執政經驗也罷,天下最強,當之無愧,如果他能幫你,自然無憂,何必再來顧我?”北信君拉著慎到的衣袖道:“小廟哪裏容的下大神,衛鞅這小子,聽說秦國發了求賢令,一發瘋就要去秦國,如今已經棄我而去了……”


    慎到搖頭,他也不知如何是好,過了一會兒,才道:“隻是老夫誌在治學,無心問政啊!”


    北信君大喜道:“這樣好了,本君所求的不多,隻要你能多給本君一些學生就可以了!”


    慎到頓時明白了北信君的意思,笑道:“原來如此,隻是老夫雖有幾個弟子,但學識不夠……這個恐怕……”北信君笑道:“本君並不是要學魏韓變法,此魏國變法,吳起變兵,李悝變政,韓國變法,也是用申不害一人變法。但本君不是如此,以一人之力,豈可有成?本君要的,是執行一套全麵的法律法規,而不僅僅是定立一套法就完了。所以變法不修法,新法成舊法,到頭來還是要再變,與其如此,倒不如先訂法,把法的大框定立起來,在行立法,把法行使起來,之後是行法,把法控製住,不使法有私焉,最後是修法,當法在執行中出現了法律本身的問題時,就立時修改。這樣的大事,不是一個人可以搞好的。”


    慎到大為驚訝,他沉默了一會兒,叫人上來了一些點心,然後小心道:“聽北信君所言,北信君對法並非是一無所知吧,但不知北信君想要訂立什麽法呢?”


    北信君信心十足道:“本君要訂立的,是種種法律,天下百姓,分工不同,道理不同,所以不能用一種法來約束,百姓要用民法,官員要用公法,偷盜殺人要以刑法而立,商人要定立嚴格的商法,還有大臣和本君,要用憲法來約束。這樣,民法約束管理百姓,公法規定官員的法紀,不能讓他們貪汙受賄,商法要讓商人遵守商業道德,一切唯公。而憲法,則是用來對付本君和國中的大重臣,約束我們,不能亂來。比如不能過於奢靡,不能損公集民之財以自用,未知慎到大師對本君的想法有何感覺?”


    慎到陷入了長思,這是從沒有過的一種新的觀念和想法。衛鞅的法學最恐怖的在於那一句“王在法下,舉國為公,法出無二,行獨一法”。而這樣一來,雖然磨合了法,卻也會有不好的地方,比如對君權的製約。這一點在秦始皇的時候進行了改,變成了王在法上,所有的法都在秦始皇一人之下!秦始皇錯誤的沒有給自己加一個法,這讓他的一些治國策遇到了順風的坦途,以至於把秦國的國力損耗的太大了。


    申不害的法是在原有的法律條文上進行執法的改革,是把那些貪汙和**給去除了,並且限製了貴族的權利,不讓他們再亂法害人。而慎到講的是,一切以明君立法,也就是說,慎到認為要用明君來推行法律,如果沒有明君,那法律就很難進行。這是一個必然,而並不是慎到的法學不好,在那種國君的時候,那種封建社會,那種曆史造成的局限性,這種結果是一種必然。什麽樣的種子種下什麽樣的果,什麽樣的土地會讓種子長成什麽樣。


    所以,慎到相信衛鞅的法,那種包容了一切的法才是法學的根本大家。


    但同樣的,慎到也覺得,這種法非常離譜,幾乎不可能實行,哪位君主會願意給自己也打一個法律的牢籠呢。可是……現在還有一個法,一個新的法,北信君的這種在法學上的分工,讓慎到看到了一個新的天地。他抬起頭來道:“北信君想要行使一種什麽樣的製度?可以容納這樣的法律?連北信君自己都要遵守法紀?”


    北信君猶豫了起來,慎到開始不明白,後來卻是明白了,他笑了一下,先喝退了眾人,然後在沒有旁人的時候,對北信君道:“現在邊上無人,老夫可以立誓,絕對不會把北信君的話傳揚出去,此中之要,老夫也是知道……”北信君忙道:“大師不必如此,本君相信大師……”古人和現代人不一樣,特別是一些的高明之士,一諾千金都是輕的。他們為了一個信諾,往往粉身碎骨也是在所不惜的。要說守秘,就會死守到底。不似現在,當麵發誓,背後就出賣人,什麽誓言,比一分錢一公斤的大白菜還要便宜。(今天睡過了,隻發一章……明天兩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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