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信君大驚,他這才正視這個看上去有點莽撞的小子。田嬰摸著自己的短髭笑道:“上車吧,你不回館了?”北信君想起白露,也不知道自己回去了,她還在不在睡覺。有了身子,可不能亂來了。上了車後,田嬰隨著上來,他擺出一副大人的樣子開導北信君道:“其實這很正常,自打我們齊國建立了稷下學館,這種情況太普通了,老實說,每年都會有很多人來我們的稷下,有的人闖出了名,有的人沒有,怎麽解決這些人?如果真的全養起來,那多花錢,所以我們都是很歡迎各國來我們這裏發掘人才的!你看見秦國的人麽?他們就拉了二十多個人去秦國,我們說什麽了麽?至於你拉秦扁鵲,那也是很正常的。”


    說到這裏,田嬰又道:“當然,我們齊國也不是任人亂來的,比如有的人我們是不會放的,如現在的慎到大師,不過話說回來,慎到大師誌在治學,可是對執政沒有興趣的。”言下之意是你要是想拉走慎到,那是怎麽都不可能的。


    這就是齊國的學風製度了,齊國雖然養士,但它在建立之初是為了博名,到了後來,成了一種風氣,稷下也成了一種形式的學宮,齊國會讓這些士子講學授業,但他們最後不是當官,或者說他們正常不可能在齊國當官,所以在這種情況下,齊國是很歡迎外國來拉走一批學子的,這對他們有好處。


    北信君很可憐齊國,對於齊國真是有一種無話可說的感覺,這個齊國,讓人說什麽好呢?它得到了天下的學士,可是不會對學士進行分類鑒別,不會從中吸取對國家有用的人才,隻是一味的治學,給士大夫的待遇卻沒有權利。這算怎麽檔子事呢!


    一路無話,北信君一行回到了驛館,在館口,立時士卒大叫,果然,白露出來了。


    北信君忙著下車,不顧邊上小狐等人嫉妒的目光,把白露抱住,此舉連田嬰都要側目,沒想到北信君對感情如此用事,一下子就抱住了白露。兩人也不理會田嬰,徑自進了館中。這樣,讓田嬰也想著回去抱自己的夫人。


    話不多說,在進入房間後,就看見了秦大扁鵲。北信君忙著鬆開了白露和秦扁鵲見禮。禮過之後,北信君道:“拙荊讓先生操心了。”秦扁鵲笑道:“我見過的權貴也不算少了,如君上這樣痛愛嬌妻的,可說是少有。”北信君打著哈哈,這隻是客氣話,他當然不會當真。


    屋中不僅有著北信君的女眷,還有看上去很累的猗梁。在來到齊國後,這位老泰山就一直東奔西跑的,他成功的找到了繼續願意幫他的商人,在此,特別是老刀家族的幫助,現在已經找到了一家比較大的空院落,這樣的話也就可以當成他的新商號會館了。所要的錢也是少量的,可以從這裏麵看出來北信君的影子。若然非是北信君,是為會有這樣的便宜上門的。從現在看來,想要積回百萬的巨富,也不過是再二十年的事了。


    秦扁鵲告辭了,北信君拉著他多說了一會兒的話,這才放他走。在此後,白露就叫了起來:“大事不好了,王良要造反了……”北信君哪裏肯信,道:“別亂說話!”白露吐了吐小香舌,拿出一封信來,這是王良的手書,她寫了信,然後通過白門的商會傳到了北信君的手上,這是一封告急信,信上說請北信君快快回國,因為北信君在魏國弄得動靜太大了,到時必然會受到秦國的詰問,如果事有不遂,為了保存東騎,王良說她可能會考慮自己立為王。


    這也就是白露叫著說王良要造反的原因。


    “是本君在魏國的動靜太大了,可不是她要造反,必要時,為了保住東騎,她就是稱王本君也容得!”北信君隨手燒了信道:“秦國是大國,就算它現在再怎麽窮弱,但瘦死的牛比雞大,餓死的狗比鼠大,要對付現在的東騎,並不是真的太難,想要滅我東騎是不可能的,但如果隻是打擊我們,卻也未必做不到,到了那時,就會讓本君與秦國陷入長期的戰鬥,這是最愚蠢的事,本君不是怕秦國,但一定要避免。”


    然後他開始喝斥白露:“不像話,不知道你的身子不一樣了嗎?月勾,帶她下去睡覺!”白露想要再說,卻是不行,給月勾拉著走。不過話說月勾沒有力量,所以主要動手拉人的還是趙茗。在白露給拉開後,小狐也跟著去了,叫著要聽小寶寶。


    沒有人的情況下,北信君歎了口氣,對猗梁道:“在齊國建立商會的事情怎麽樣?”


    猗梁把事情一說,興奮道:“如果不是老刀家,怕是還要麻煩一點,現在有了老刀,相信要不了兩天就要開業……君上對開業有什麽話說嗎?”北信君沉吟一下道:“瓦釜雷鳴不要,本君要春風化雨,潤物無聲。動靜要小,不要大,做生意,一切都是次要的,這一點泰山比我明白,當然是賺錢才重要。相信就算是沒有大動靜,我們東騎的東西也一樣可以大行於世!而且本君還可以告訴你,你在此地代表的是我東騎國,不僅要做生意,也要想想怎麽為本君做事,要把齊國的一些事記在心裏,本君會給你運一批紙,隻有真正的大賢才可以給他們,你自己看,法墨兵道醫農工商,這些的人裏,但凡是真正的有大才的都可以給,本君隻要實學,他們的著作你要想辦法給本君弄到東騎去,還有,你也要想辦法把齊國內但有的書抄在紙上,也是一樣要運回東騎,不過你要分清楚了,那些陰陽五行的空學就不要理會了,本君不要那些虛頭的,特別是儒家,本君討厭儒家!你知道麽?”


    猗梁笑道:“我也討厭儒家,一天到晚瞧不起我們商人,君上說的對!不過紙這種東西,如果可以販賣……”北信君道:“你錯了,太平盛世,紙可以大賣,但是現在不是太平盛世,而是大爭之世……所以……在暫時的技術領先好過隻是一味的賺錢!”還有一點,如果北信君隻是小量的這樣出產,不是大量的用以商業化,那麽對世家大族的刺激也不會太大。對於那些人來說,隻是不知道紙的用處,也不利於書寫,現在不能大量出售,那些人也就不會覺得這可以得到多少的利益,不然的話,在這利的影響下,說不定哪天就有人把紙給弄出來了。


    在中世紀前,中國往西方的貨品中,除了茶、瓷和絲綢,那就是紙了。


    最好一萬年後除了東騎,其它的國家仍然是沒有紙!北信君這樣想著,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但能怎麽拖延就要怎麽拖延。接下來北信君開始指點猗梁如何做生意了,這裏麵很重要,其實在戰國時代,雖然有商,但商的種類少,有的時候商人的生意很麻煩,在此,有兩個是商業最大的特點,一是安全的商路,利潤大而安全的商路,這是非常重要的。第二點就是消息,商業的消息非常重要,由於信息的原因,所以商業受到了一點的桎梏。


    “可以利用信鴿。”北信君進一步指出。他確定一定以及肯定在短時間裏,齊國都是安全的,這種安全可以讓齊國的商業得到很大的發展。相比起來,雖然強大的魏國卻是時刻處在戰爭的陰影下,這就是四戰之地的壞處。北信君道:“現在白門正在進行這種研究,但要把野生的鴿子養熟,再進行分類組建信鴿,這非常不容易,是要時間的。不過卻不能停止,也許兩三年的時間,我們就可以看見信鴿替我們報信了。”


    對此,猗梁很懷疑:“可是動物隻是動物,鳥是比動物還笨的,這叫鴿子的真的可以替我們報信之用嗎?”北信君道:“你看冬天的時候,鳥就會往南飛,因為南方全暖,而夏天的時候,鳥兒們又會飛回來。相比起來,在所有的鳥類中,鴿子的可能性大,所以可以用來試試,這是一個必然,一旦成功,我們就可以大大的縮短兩國之間信息的傳遞,從齊國發一信到東騎,不會超過五天!我們人類既然可以養出家狗家豬,馴服牛馬羊,自然鳥也不例外。”


    猗梁歎服道:“若是此舉可成,君上必將名垂於青史!”北信君道:“這件事要隱密的進行,對外人就說你是為了吃的,保密最重要,所有從事於養鴿的人都要忠誠可靠信得過,你看住你的手下,最直接的辦法就是盯住他們的個人財產,發如果有誰突然發財,你就要小心了!”猗梁冷笑道:“一來我的手下都是在我窮境時一路追隨,雖然人少,但這剩下的都是我的死士!他們為我生,為我死,二來真要是想反我,我也不是傻子,我們商人,誰不會小心這一點……說起來,那老刀竟然想招我為婿呢!”


    北信君莫名其妙,道:“你是說齊國第一富的刀氏要招你的婿?”猗梁道:“是呀,老刀就是提這個意,他有一個姑娘,不是很好看的那種,一直想要嫁,但一般人誰要?卻是看上了老夫,我也老了,隨我的姬妾也走了很多,這內宅裏的確是要一個當家的,我既然要在齊國立足,和刀氏打好關係也是必要的,當然,這一切都是托了君上的福,不然的話刀氏也不會作出這樣的決定……”


    北信君道:“所以你要小心,給刀氏一點甜頭,這是好的,達到雙贏的目的,也是可以的,但是有些事是不能說的,比如……”猗梁激出一身的汗,道:“我知道了……”


    北信君點頭道:“還有一點,你可以在齊國賺錢,但你不能在齊國置恒產,你可以買大房子給自己住,也可以請人手,但是要小心,房子在必要的時候要脫手!以我的估計,不久後就會有一個發財的機會。”猗梁道:“什麽機會?”北信君道:“你看現在的齊王身體如何?”


    猗梁道:“這一點還用問我嗎?問邊上的大扁鵲就可以知道了。”說到這裏,他頓時醒悟:“這麽說來,是不是大扁鵲他……”北信君笑道:“有他是如此,沒有他也是如此,齊王雖病,但不是因為不能治的原因,而是因為太子!”猗梁頓了頓道:“太子……他請來了大扁鵲原來是為了……”北信君截口道:“賢名!”


    說到了這裏北信君也是搖頭,然後道:“稷下學宮別的沒有教好,但要一個好名聲的習慣卻是讓太子記住了,他要采慎到的革新變法之術,自然要他老子死了,他要老子死,就不能讓他這樣默默無聞的死,於是太子請來了大扁鵲,現在的秦扁鵲名聲很響了,是有名的大扁鵲,在此,太子還可以把醫治齊王不利的一麵引發到齊王自己不願意配合上麵去,如此,和大扁鵲也沒有關係,畢竟,大扁鵲已經有名了,如果死了齊王而殺大扁鵲,這是不賢,而把自己老子說成是諱疾忌醫,那就可以證明自己老子不好,如此一來,也可以給太子自己身上添點金。太子的謀算不可謂不深啊!”


    猗梁也是歎氣,道:“沒想到齊太子……”頓了頓他道:“這太子的心機如此深,會有作為嗎?”北信君道:“暫時不會有,他太年青了,現在之所以做到這樣,隻是因為他對權利的渴望,慎到的法,他隻學了一個爭權。但如何運用權利,他還有的學呢,稷下的學問,他縱是再有才情,也是有限,隻是……齊國的人才太多了!”


    既然北信君已經見過了慎到,此時他說的就必不是慎子,猗梁一想就明白了,道:“孫臏?”北信君道:“的確如此,孫臏這個人陰霾的很,他年青氣盛而又身遭大變,隻此一點,已經可以讓他成為天下間兵法上最陰毒的大家,其人若僅以計論,天下無出其右者。”


    猗梁猶豫道:“如果是這樣,以君上的才能,他日定然會兵平燕國,到時就有可能與齊相鄰,君上是為此擔心嗎?”由於北信君的表現太牛了,所以猗梁潛意識裏覺得北信君太恐怖了,甚至會覺得他會滅燕國!這也是猗梁有眼力的地方,在戰國的這個時期,燕雖然是一個大國,但它的國力卻是最弱的,從地圖上看,燕的版圖的確是很大,但真正可以說和六國比肩的,也就是薊這樣屈指可數的城。


    北信君的戰略是草原,如果北信君打完了草原的所有部族,那麽可以打的大型戰國,燕就是首當其衝!北信君自己也有十年內攻打燕國的計劃,但是問題在於……他不想要人知道。無論猗梁是怎麽猜的,可是北信君不要:“不要亂說!”在喝止了本是半拍馬屁半真心的猗梁的話後,北信君告訴他:“孫臏不用擔心,現在的戰國第一兵法大家是龐涓,在沒有必要的情況下,龐涓不死,孫臏不離,一旦龐涓死了,孫臏的私仇報了,隻怕到時就是他離開齊國的時候,你不知道孫臏這個人,他是一個真正的兵家!”


    猗梁問:“什麽是真正的兵家?”北信君笑道:“真正的兵家,就是先顧全自己,才會顧慮其它,當龐涓死後,孫臏為了自保,怎麽也要離開齊國。在天下人的眼光中看來,兵家太可怕了,是非人的存在。當年孫武子就是如此,如果不是各國逼迫吳國。吳國也不會冷落了孫武的心,最後讓孫武子隱居著學。以不足五萬兵的吳**隊,伐敗了五十萬的大國楚,這足以證明孫武子的可怕,各國都是如此,他們渴求自己有一位兵家,但他們心裏,兵家就要像龐涓那樣,夠用就好了,而孫武那樣的兵家,還是不要的好!”


    猗梁不解道:“這是為什麽,帶兵的將軍不是越厲害越好嗎?”北信君笑道:“天下的君主好比是人,將軍就好比是狗,而兵家則是虎,打架的話,狗就可以了,就算狗反主人,主人正常情況下也是可以打死狗的,但如果是老虎,那一般的狗自然不是對手,打敗所有的人也是正常的,可是萬一……老虎反噬主人呢?也能和打狗一樣輕易的打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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