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韓紅佩就來了,荷花正在盯著廚下準備吃食,齊錦棠他們今日去看的地方比楊梅林還遠很多,那種四下不挨著的地方中午肯定是找不到地方吃飯的,想著衙門的幾位大人都要跟去,荷花幹脆讓廚下做了幾個量多的菜,一股腦地打包讓下人帶著,還另外帶了些水果和果酒,免得到了地方什麽都找不到。(就到)


    韓紅佩見狀幹脆道:“不如咱們也帶著吃食,中午在楊梅林那邊直接用了再回來。”


    “都是些家常菜帶去吃和在家裏吃有什麽分別。”荷花原本想說還不如去山上燒烤,可是又怕周夫人吃不來那種東西,尋思片刻道,“咱們先去客棧找周夫人,商議出來中午要不要在山上用飯,然後吩咐下人去準備,咱們先去山上玩兒,午飯之前叫他們送上去不就得了。”


    “對對,你這個主意好,免得周夫人有旁的安排,那樣咱們就太過自作主張了。”韓紅佩聽了連連點頭,然後對荷花道,“妹妹你對我著實太好了,這樣的好事兒都要叫上我,不過那個周夫人好不好說話?我怕我不會說話到時候得罪人,反倒牽連了你。”


    “那周夫人很是爽朗的一個人,一點兒也不做假,十分真性情,我尋思著你應該能相處得來,不然我也不會叫上你了。”荷花安慰道,“時候差不多了,我去換身兒衣裳咱們就走。”


    齊錦棠騎馬,荷花和韓紅佩坐的馬車,一起來到客棧,衙門的其餘幾位大人都已經在客棧一樓坐著喝茶,見齊錦棠到了都迎出來請安行禮。


    馬車直接被趕到了後院兒,荷花剛下車就見周夫人已經領著丫頭從後樓梯下來,這一處院子是專門給女眷行走的,所以十分清淨。


    荷花和韓紅佩迎上去行禮,然後道:“紅佩姐姐剛才提議。不知道夫人今日有什麽安排?若是整日無事,咱們不如讓下人準備些吃食,咱們在山上用過午飯再下來,不知道您以為如何?”


    “我能有什麽事兒。你提的這可是個好主意,不過若是弄個廚子上山做菜就沒意思了,還不如回來吃。”周夫人聽了這主意果然十分高興,但是隨即又有些為難起來。


    “我倒是有個主意,隻是不知道你們能不能吃得慣。”荷花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道,“我家裏是東北的,從小住在山腳下。我們平時會去山上打、獵野兔,就地生火烤了吃,我尋思著,咱們是不是能帶個炭爐上山,著下人弄些羊肉、鹿肉、野雞、野兔什麽的,讓人收拾了,咱們三個擇一處風景好的地方,一邊兒說話一邊烤著吃。就是不知道你們能不能吃得慣……”


    荷花話沒說完,周夫人就已經連聲說好,笑得眉眼彎彎地說:“還是你年輕所以點子多。這主意極好,這就著人去準備。”


    韓紅佩聞言一把攔住道:“您既然到我們清溪縣,那就該我們多盡地主之誼,而且縣城裏哪裏賣什麽他們也都不熟悉,這件事兒就包在我身上,我一定都吩咐妥當,咱們三個就坐車上山,樂嗬咱們的就是。”


    荷花也不與韓紅佩爭搶,周夫人見狀覺得這二人的確是關係比較親厚,不像是來請托辦事的。便也不再矯情,點點頭道:“那好,若是以後有機會你們來找我,到時候我再好好做東招待你們。”


    韓紅佩對身後跟著的丫頭叮囑了幾句,那丫頭連連點頭,笑著說:“夫人就放心好了。奴婢一定辦得妥妥當當的。”


    荷花想著吃燒烤怕是要口渴的,又叫住那丫頭吩咐道:“記得多備點兒香料和喝的東西,不許帶酒上去。”


    “是!”丫頭應諾著走了,三個人上車朝楊梅林出發。


    出了城之後,周夫人就把車窗的簾子撩了起來,別在一旁的掛鉤處,盯著外麵看個不停,不住道:“南邊兒的景色果然與北邊兒大不一樣,雖然沒有北方山的高大巍峨,不過卻也別有一番味道。”


    “都說南方的山要在蒙蒙煙雨中看著最是動人,不過那飛雨的季節卻著實讓人頭疼,倒不如這樣晴好的天氣來得舒服。”荷花笑著說,“在北方過慣了,冷不丁來到南方過冬,我可是嚐了那滋味,隻覺得渾身都不得勁兒。”


    “南方不是該比北方暖和嗎?雖然我冬日裏沒來過,但是每次來都是越往南走越熱的。”周夫人有些奇怪地問。


    “南方的冬天雖然外頭沒有北方冷,但是屋裏卻也不暖和,還時常陰雨連綿,而且北方的屋裏都是有火炕的,南方卻大多睡床,攏個炭爐,弄個湯婆子最多了,屋裏總是冷得讓人坐不住似的。”荷花搖搖頭道,“這好歹我家還燒得起,換做尋常人家,就隻能忍著凍了,聽說南邊兒幾個道服,年年都有凍死的人。”


    車廂裏的氣氛頓時壓抑下來,荷花連忙道:“都是我不好,看我這說的是什麽話。”


    “去年冬天可凍死人了?”周夫人卻沒岔開話題,緊跟著問。


    韓紅佩見荷花尷尬,忙接過話題道:“去年沒凍死人,齊大人改了賑災的法子,把那些個無家可歸的人都集中到了一處管著,有人給做飯也有棉衣和棉被,所以都平安地過冬了。”


    周夫人聞言笑笑,“齊大人年輕有為,昨個兒我家老周回去也很是誇讚呢!”


    “不敢當,這本就是身為父母官應該做的事情,可不敢擔這份謬讚。(就到)”荷花連連謙虛。


    “雖然是父母官的本分,但是卻有多少人做不到,所以如今這天下,能做好本分的,就已經是極好的官員了。”周夫人忽然感慨了這麽一句。


    荷花和韓紅佩麵麵相覷,都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周夫人見狀又是一笑,伸手拍拍坐在自己身邊的韓紅佩道:“你們都不敢開口,我說什麽你們又拘謹,不說這個了,我聽說我們來之前,縣裏發生了一件人命案子,你說給我聽聽可好?”


    韓紅佩沒法子,隻得把那個命案從頭到尾大致說了一遍。


    周夫人似乎著實感興趣。還追問了好幾個細節的問題,聽罷之後感慨地搖搖頭:“話本子和戲曲裏常有這種落魄小生和富家千金的故事,一個個兒被寫得蕩氣回腸,讓人心生向往。可是實際上誰能看見這些個屈死的事兒。所以說。老祖宗說的門當戶對還是很有道理的,至少不會太過離譜。”


    “正是這樣說呢!”韓紅佩笑著搭話,“話本子和戲文裏,都是到兩廂情好就完了,可這成親可是為了在一處過日子的,一邊是個窮小子,一遍是個富家女。怎麽可能過得到一處去,早晚是要出麻煩的。”


    荷花見她二人聊得投契,臉上掛著笑意隻在一旁聽著也不插話,就這樣,很快就到了楊梅林子,苗兒去把林子裏幹活兒的人都叫道一處,打發他們都遠遠地避開了去,然後上前收拾了草棚子。擦了桌子和凳子,這才請三位夫人過去。


    周夫人果然是個活潑的性子,雖說看起來三十多歲的年紀了。到了山裏竟跟個小姑娘似的,看到什麽都稀奇,淨往那林子裏走,偶爾發現幾朵不認識的野花,也要采回來讓丫頭找東西插著。


    等她把周圍都轉了一遍,新鮮感過去的差不多了,這才走回棚子裏坐下,額頭上都是細密的汗珠,臉頰又熱又曬的微微發紅,眉眼帶笑地說:“這地方真好。我以前跟著老周去別處,都隻給我往什麽院子、莊子裏麵領,看那些個假山、亭子、池塘,著實的無趣,還是這山裏真實的花草樹木讓人舒心。”


    “周夫人這是因為以往沒見過罷了。”韓紅佩笑著說,“我們看慣了這些東西。卻是不覺得稀罕。”


    “人可不都是這樣,隻看著別處的風景好,身邊的卻總是不放在心上。”荷花一遍抿著茶一遍接話。


    “這話說得很有禪機。”周夫人拿帕子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喝了兩口茶坐下歇著,手裏有一搭沒一搭地打著扇子。


    坐了沒一會兒,路上就又來了兩輛馬車,荷花眼睛最尖,遠遠地就看見是韓紅佩家的,起身兒用手遮住陽光又看了看,“果然是紅佩姐姐**出來的丫頭,辦事就是利落,這麽快就來了。”


    “靜佳這丫頭,雖然算不得聰明伶俐,但是好在辦事細心可靠。”韓紅佩被誇了一句很是受用。


    馬車停下來之後,幾個丫頭下來開始往外拿東西,竟是連長桌都帶來了一個,隻不過桌麵一頭挖了個孔洞,中間正好能放下一個炭爐,孔洞上架著一個網格細密的鐵架子,桌子放好之後,一個個食盒被從車上抬了下來,羊肉、鹿肉、雞肉、兔肉、番薯、芋頭、甚至還有茄子、嫩瓜等等物件兒,一盤盤地切好擺得整齊,放了慢慢一張桌子。


    隨後三個椅子擺好,靜佳上前準備烤肉,被周夫人揮手打發了下去,“你們都該幹什麽幹什麽去,我們自個人來,吃的就是這個趣兒,你們都給做了我們還玩兒什麽。”


    韓紅佩雖然會做飯,但是從沒烤過東西,這會兒免不得有些手忙腳亂,但是好歹還不出大錯,可周夫人一看架勢,怕就是個連飯都不會做的,好在荷花雖然許久沒有自己烤肉了,但是還算是個老手,很快就找到了感覺。


    韓紅佩見荷花手法熟練,幹脆也不插手了,隻在一旁幫著翻麵兒,周夫人卻還是不肯放棄,看到荷花拿什麽來烤,她也跟著學,可是每每不是烤糊了就是調料放得不對,總是能弄出些奇奇怪怪的狀況,糟蹋了不少東西,最後終於放棄了,但還是十分心有不甘地說:“我每一步都跟你做的一樣了,為什麽還是你烤出來的好吃,這實在是太不合情理了。”


    荷花見幾個人都吃得差不都八分飽了,這會兒隻不過是在玩兒了,便手把手地教她該怎麽刷油,怎麽翻麵,怎麽撒調料,最後好不容易烤出一份兒沒有焦黑,調料也撒得適中的烤肉,但是味道卻總比不上荷花弄得焦香。


    周夫人無奈隻得承認道:“看來我這人果然是沒有這方麵的才能,當年還在娘家做姑娘的時候。學做飯差點兒燒了我家的廚院,最後我娘說什麽都不肯讓我再學了,說大不了找個不嫌棄你的。”


    “不會做飯有什麽打緊,家裏多請兩個廚娘就是了。”荷花忽然覺得與周夫人十分有共同語言地說。“當初我娘讓我學針線活兒,我都是能躲就躲,躲不過就拖,最後我娘實在對我沒法子了,隻得由著我去了。【】我還記得我家老爺頭一回看見我撚針走線,愣了半晌說,瞧著倒當真是有幾分樣子。即便縫得不好也能唬得住人了,可著實是打擊我。”


    三個人聞言笑做一團,韓紅佩笑過之後卻想起,周夫人和荷花都是被男人捧在手心兒上疼著的,唯獨自己……心裏難受臉上還不能帶出來,著實憋悶的緊,放下了手裏的筷子,靠在椅背上道:“我可是吃飽了。今個兒一邊說話兒一邊吃,怕是比平日裏多吃了不少東西,都飽得犯困了。”


    “哪有人吃了就睡的。咱們一起去走兩圈兒消消食兒,讓下人們過來也就著吃些個,然後再收拾了東西,就也差不多是該回去的時辰了。”荷花走過來拉著韓紅佩起身兒。


    周夫人興致勃勃地指著南邊兒說:“剛才我沒往那邊去過,咱們這回往那邊走。”


    荷花吩咐下人過來吃東西,然後與周夫人和韓紅佩一起往南邊兒逛了會兒,再往南走就能遠遠地看見幹枯的河道了,周夫人站定看了半晌,一句話都沒有說,荷花和韓紅佩站在她身後也都沉默著。


    散步回來三個人就好像都有了心事一般。坐在馬車上也都是各自閉目養神,誰也沒有再開口說話。


    馬車一路進城,前麵有家丁開道都走得極順,從城門口去周夫人住的客棧要經過衙門,剛走到街角就聽到一陣哭鬧,離著太遠聽不清楚都在吵嚷什麽。隻有一個女人的嚎哭聲格外刺耳。


    荷花掀開車窗簾子向外麵吩咐:“立明,你去看看怎麽回事兒。”


    立明從車轅上偏腿下來,一溜煙兒地跑過去,朝衙門門口的差役打聽,不多時領了個差役回來給荷花回話:“奶奶,是個來告狀的,不過是些鄰裏間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不過那戶人家的婆娘太過潑辣,總是鬧得鄰裏不安,裏正和保長都奈何不了她家,隻得推到衙門來,隻不過今日衙門裏的大人都不在,全都跟著周大人去看河道了,所以這會兒才在衙門口鬧起來了。”


    “不管是因為什麽,也不能把人堵在門口讓她撒潑打滾,讓人看到想什麽樣子,好歹放進去在偏廳喝茶等著也是好的。”荷花十分不悅地說。


    那差役先給荷花行禮,然後點頭哈腰地說:“夫人有所不知,這位大嫂可算得是咱們清溪縣的一大潑婦了,城裏哪有不知道她的,大鬧三六五,小鬧天天有,家裏搬了好幾處房子了,都被她鬧得住不下去隻得搬走,鬧起來就什麽都不管不顧了,當街撒潑打滾兒都是常事兒,不是小的們想跟她在街上扯皮,而是她如何都不肯進去,小的們一靠近,她就滿口的髒話亂噴,誰敢碰她一個指頭,就算不被賴上也得惹上一身騷。”


    “那就由著她這樣?鬧到縣太爺回來不成?”周夫人麵無表情地問。


    差役不知道車裏還有什麽人,但是能與荷花坐在一個車裏的,聽這話說得也不像是下人的身份,那差役也不敢怠慢,但是著實也沒有好的法子,隻得苦著臉連連告罪。


    荷花低頭思忖片刻問:“你把那人家的情形詳細說與我聽聽。”


    “是,她家公婆死得早,漢子是個老實巴交的,隻會幹活兒賺錢,家裏什麽事兒都是聽她的,家裏有兩個兒子,老大今年八歲,小的那個今年五歲。要說這女人,著實不是個省油的燈,搬了這麽多次家,沒有一戶鄰居能與她相處得來的,每每都為了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掐得你死我活的,今個兒來鬧得起因是兩家孩子打架,這家的老大跟別人家的孩子玩兒著,不知道為什麽給打起來了,她家小兒子也不跑回家叫大人,竟衝上去要幫忙,雖然看著隻差三歲,但還是差著不少事兒呢。結果夾在兩個人中間,被一人一拳打得鼻血直流,額角也破了。”


    “兩個大孩子一看這樣,頓時都嚇傻了。她家老大抱著弟弟就往家跑,一邊跑一邊喊,娘,不好了,弟弟被打死了。這一喊就捅了馬蜂窩,這女人拎著掃帚就跑出來了,上去拎著兒子的脖領子問是誰打的。她兒子就說是鄰居家的孩子,結果她就衝去鄰居家要打架。鄰居家裏人多,把她攆出去了不說,還推得她摔了個屁股墩兒,如此就鬧到了裏正和保長那裏,但是不管怎麽勸都解決不了,這才隻好到衙門來了。”


    荷花聽得哭笑不得,這樣的事兒竟然也值得上衙門來鬧。不過卻也不能丟著不管,荷花下車準備過去看看,韓紅佩和那個差役忙都攔著她。


    韓紅佩道:“你過去做什麽。萬一鬧得不好再傷到你。”


    “是啊,劉夫人說得是,那女人說話難聽,若是衝撞了您不好。”差役也緊跟著說。


    “那難道就這麽扔著不管不成?”荷花沉著臉嚇退了那名差役,然後對韓紅佩道,“姐姐不用擔心,我過去看看就來。”


    荷花過去見衙門口圍著幾十號人,不過看熱鬧的都是離得遠遠的,中心位置有一個女人正躺在地上又是打滾又是哭嚎,她身邊站著個模樣憨厚的男人。還有一高一矮兩個小男孩兒,再遠處站著另外幾個人,也領著一個小男孩兒,指著地上的女人不住地罵罵咧咧,似乎對她這樣的行為極其不滿,看樣子應該是鄰居家。


    荷花隻顧著看裏頭。卻沒發現周夫人正饒有興趣地跟在她身後。


    “讓開讓開。”差役分開眾人,跟立明一起護著荷花走過去,周夫人和韓紅佩也跟著一道進去。


    荷花的目光落在最小的男孩兒身上,看他臉上還有沒洗淨的血痕,衣襟上也都是凝固了的血跡,鼻子上塞了塊兒發黃染血的帕子,左手抓著憨厚男子的衣襟,右手時不時地揉揉眼睛。


    “小弟弟,你叫什麽名字。”荷花繞過那個撒潑的女人,蹲在小男孩兒麵前,掛著微笑地柔聲問。


    “我……我叫二嘎……”小男孩兒有點兒被嚇到,但還是抽抽噎噎地回道。


    “鼻子還疼不疼?”荷花抬手揉了揉他的頭頂,聲音越發溫柔。


    “還……還有點兒疼。”小男孩兒完全被荷花的態度弄得懵了,記憶中似乎從來沒有人對自己這樣溫柔過,連親娘都沒有過。


    “苗兒,去請大夫,小真,去弄盆兒溫水來,立明,去街上買身兒他二嘎能穿的衣裳。”荷花頭也不抬地吩咐道。


    溫水很快就送過來了,荷花沾濕了帕子,把二嘎臉上所有的血痕都洗幹淨,黑乎乎的小手也用皂丸子洗得幹幹淨淨的,似乎還帶著一絲香味兒。


    所有人都被荷花的舉動驚呆了,地上撒潑的女人哭鬧了一會兒,見沒人再關注她了,這才慢慢停住了哭嚎,扭頭就看見荷花正在給自己兒子擦手。


    女人一股腦兒地爬起來,上前就嚷:“你是什麽人,你敢碰我兒子看我不……”


    難聽的話還沒等說出口,一旁的差役就吼道:“你給我閉嘴,這是咱們縣太爺夫人,你要是敢滿嘴胡唚,看我不把你抓進去。”


    女人一聽這話嚇得往後退了好幾步,雖然說她在鄰裏之間極為潑辣,但是不代表她敢胡亂招惹有地位有背景的人,頓時被唬住了。


    荷花見她消停了下來,便站直身子道:“我已經請了大夫來,孩子年紀小,還是應該好生檢查檢查,不能太大意了,你若是覺得這樣能夠接受,咱們先到裏麵坐下等大夫可好?”


    那女人沒想到縣太爺夫人說話會這樣溫柔,非但沒對自己露出厭惡的神色,反倒十分和氣地跟自己商量,頓時慌了手腳,磕磕巴巴地說:“行、行……都、都聽您的……”


    荷花拉著小男孩兒的手率先進去了,後麵兩家人麵麵相覷,最後在差役的催促下,也都跟著魚貫而入,門口看熱鬧的人大多散了,還有些實在閑得無聊的人,在衙門口的樹蔭下蹲著聊天兒,想等著看一會兒會不會再鬧起來,就算看不見裏麵。能跟這兒聽個牆角也是好的。


    進到縣衙之後,眾人都安靜了許多,畢竟不比在街上,縣衙裏的擺設和氣氛。都會讓從沒進來過的百姓產生一種壓抑感,連那個潑辣的女人都沒敢再亂鬧什麽,搬來不少凳子之後兩家人紛紛落座,東邊一家西邊一家,中間隔著老遠,很有些楚河漢界的意味。


    苗兒這會兒領了大夫回來,荷花讓大夫給二嘎查看了傷勢。並沒有什麽大礙,血也已經都止住了。


    大夫給二嘎頭上的傷口上了藥,又叮囑了這幾日不要吃辛辣刺激的東西,不要吃發物免得影響傷口愈合,便拿著荷花給的診金離開了。


    經過這麽一而再、再而三的折騰,兩家人這會兒都已經沒了最開始的氣勢,全都安靜地坐在自個兒的位子,等著荷花開口說話。


    荷花招招手把二嘎叫到自己身邊。幫他脫了染血的外衣,換上立明新買回來的衣裳,然後才柔聲問:“二嘎。跟我說說今天是怎麽回事兒好不好?”


    “好……”二嘎穿著新衣服,十分不適應地紮著手,站在荷花身前,慢慢地說,“我哥領我出來玩兒,然後鄰居家的大明哥也出來玩兒,他和我哥要鬥雞耍,我就在一邊兒自己玩兒,後來他一使勁兒把我哥頂了個跟頭,我哥爬起來看衣裳髒了。就跟大明哥打起來了,我看他倆打就想上去給扯開,結果我哥一拳頭打過來,大明哥的拳頭也正好兒打過來……”


    二嘎說話有些慢,但在荷花鼓勵的目光下還是了個明白。


    荷花揉揉二嘎的頭發問:“那你生不生大明哥的氣?生不生你哥的氣?”


    二嘎連忙搖頭,“大明哥總帶著我玩兒。也不嫌我小,別人欺負我的時候大明哥還幫我,他和我哥都不是故意的,二嘎不生氣。”


    “二嘎真是好孩子。”荷花立刻表揚了二嘎,然後抬頭看向下麵另外兩個孩子,“那你們兩個呢?生氣嗎?以後還一起玩兒嗎?”


    兩個大孩子對看了一眼,雖然都撇了撇嘴角扭頭,但是又都慢慢地轉回頭去,然後大明撓了撓頭發道:“是我不對,我不該那麽使勁兒頂你,以後還一起玩兒不?”


    二嘎的哥哥聞言也不好意思了,扭捏道:“其實是我不對,我輸了就跟你打架,太輸不起了,你不生氣我就還跟你一起玩兒。”


    “你們三個都是好孩子,過來跟這個姐姐去洗洗手,給你們準備了點心,是給你們今天的獎勵,以後大家一起玩兒,不許再胡亂動手了知道嗎?”


    “知道了。”兩個大孩子都點頭答應,然後勾肩搭背地跟著苗兒走了。


    荷花這才收斂了臉上笑意,看著下麵的兩家人,沉聲道:“不過是孩子們之間的玩笑打鬧,他們還小不懂事兒,你們這些做大人的也跟著不懂事兒?誰家的小孩子不是這麽摔摔打打的長大的。孩子們都很快就沒事兒了,你們幾個大人就為了這點兒小事打成這樣,就不覺得在孩子麵前丟臉嗎?”


    底下的人都低頭不說話,唯有那女人不依不饒地叫道:“合著不是你的兒子,你當然站著說話不腰疼了,我自個人的兒子自個兒心疼,我……”說著就又要嚎起來。


    “閉嘴!”荷花嗬斥一聲,“少在我麵前弄這一出,我雖然年輕沒有孩子,但是我家裏兩個弟弟都是我看著長大的,教孩子什麽的,我不敢說我做得有多好,但是總比你要強得多,你若是真為了兒子好,為了你兒子今後能成才,你就該改改你這潑婦的脾氣,如今孩子還小,不懂得這些,再大些去念書保不準就會被人笑話他有個撒潑打滾的娘,難道好聽不成?”


    荷花一番話把那女人說得臉色慘白,張了好幾次嘴都沒說出話來。


    荷花的話卻還沒說完,繼續道:“我聽說你們已經搬了好幾次家了,每次都是因為你與鄰居打得住不下去了,如果有一兩戶人家與你相處不來,也許還可以說是對方的問題,但若是不管是誰都與你相處不來,那就肯定是你的問題。你如今把好幾處的鄰居都得罪了個遍,咱們的縣城就這麽大的地方,一傳十、十傳百的。誰還能不知道你的脾性?等孩子以後去考童生試,你找誰去與你做“五童結”的連環保?再說得遠些,等兩個孩子都長大了,你怕是都把全縣城的人都得罪光了。到時候孩子怎麽娶媳婦?誰家敢把女兒嫁到你家?”


    荷花的一連串問題問得那女人滿頭的冷汗,最後把頭埋在雙臂間嚎啕大哭起來。


    “你若真是對孩子好,就應該為他們的前程考慮,而不是隻盯著他被誰打了一下,你就要鬧著報複回來。”荷花最後語重心長的說,“說句實在的,衙門裏的事兒本不該我來插手。但是看到你這樣,我突然想起當初我還在娘家的時候,我們村裏搬來一戶人家,那家媳婦也是個不省事的人,為此屢次的搬家,從南邊兒一路去了北邊兒,家裏三個兒子,在我們村裏住了沒多久。又鬧得住不下去了,難不成你以後也要把全家人鬧得這樣居無定所的才肯知錯嗎?”


    隨後的事兒就簡單多了,孩子們高高興興地吃了糕點回來。兩家的男人握手言和了,兩個女人雖說還是有些別別扭扭的,但也算是個皆大歡喜的結果。


    一群人亂哄哄地走了之後,周夫人從荷花身後的屏風後走出來道:“沒想到這件事這麽快就解決了,齊夫人果然是好本事。”


    荷花聞言連連擺手道:“什麽本事不本事的,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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