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簽在花瓶上也不保險啊,要是花瓶不小心碎了那可就什麽都沒有了。不如這樣吧——”


    聶軒景拖長了調子,語氣裏難得有些調侃的意味:“我簽在你家牆上,這樣你又隨時都能看見,又不會弄髒弄壞,怎麽樣?”


    “不太好,”駱笛卻沒聽出他的調侃之意,認真地想了想,搖了搖頭,“我要是搬家的話怎麽辦呢?我又不能把牆敲下來一塊兒挪走。”


    “你……”聶軒景被他弄得有些想笑,一個笑容還沒成形又被鼻腔裏湧起的一股酸澀壓了下去,眼底泛了潮,濕潤潤的。


    “不過……也行。”駱笛卻又認真思考了一下,側開了身子,鄭重地做了決定,“那就簽吧,或許過兩年我就有錢把這裏買下來了。”


    聶軒景聽了這句話,突然慌亂地轉過身背對著他,頭微微仰著,深吸了幾口氣,像是在緩解什麽情緒,過了會兒才轉過身來,擰開筆蓋,飛快地在花瓶上簽上字,又多寫了句什麽話,有些急促地說:“跟你開玩笑呢,就花瓶吧,挺好的。”


    駱笛捧著花瓶,沉默地望著聶軒景。他之前太過興奮所以都沒有發現聶軒景的不對勁,但是現在他再怎麽遲鈍也發現了。


    “聶先生,你在難過。”他用的是肯定句,語氣有些低落。


    聶軒景正半蹲著身子,聞言寫字的手一頓,又飛快地把最後幾筆寫完,若無其事道:“沒有,我挺高興的。”


    駱笛小心地放下花瓶,伸出手,動作溫柔卻堅決地抬起了聶軒景的下頜,他望著聶軒景的眼睛,那雙眼裏還有點晶瑩的光點,眼神有些不自然的躲閃。


    他輕聲說:“你剛剛,差點哭了。”


    “……對,我剛剛有點難過。”聶軒景極輕地歎息了一聲,平靜地與他對視,眼底深處卻有些他看不懂的情緒。


    聶軒景道:“曾經,我有個朋友也說想要買下這套房子。”


    駱笛問:“然後呢?”


    “當時,以他的經濟來說,有點困難,他就省吃儉用,一有時間就到外麵接活幹,我還記得……”


    駱笛靜靜地聽著,沒有出聲。


    聶軒景卻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直接跳過那段,“後來,他終於攢到了夠付首付的錢……”


    說到這裏,他又不出聲了,駱笛實在沒忍住,小聲問:“再後來呢?為什麽他沒有買成?”


    買成了就輪不到他來住了。


    “後來,就沒有後來了。”聶軒景有些疲憊地合上眼,輕聲道,“也沒有他了……終歸是我對不住他。”


    駱笛見他不想繼續細說,也就不再追問。他想,大概那個朋友已經不在了。


    駱笛彎下腰,把那隻簽了名的花瓶抱起來,放回原處,再出來時卻見聶軒景正倚在他家門上,筆直修長的雙腿一條斜支著,一條微微屈膝,普普通通的一個姿勢,看起來竟是說不出的賞心悅目。


    聶軒景原本頭低著,劉海的發絲垂下,露出半張線條好看的側臉。見他出來,聶軒景轉過頭來問他:“你打算出門?”


    駱笛在心裏驚歎了一聲,聶軒景本人或許不知道,但駱笛覺得像這樣露出大半張側臉,是聶軒景最好看的角度。尤其是此時,他微微低著頭,以這個角度這麽朝人望過來,看起來像是有些微微挑起了眉,多了幾分風流勾人的味道。


    聶軒景給人的印象一直是娛樂圈的一朵高嶺之花,為人並不傲慢,反而對人很禮貌、耐心;總掛著溫和而又疏離的笑容,隻要不觸碰到他底線,可以說是個好脾氣的人。很容易讓人為他著迷,但是總有距離感,永遠也無法真正靠近的感覺。


    即使駱笛之前不混娛樂圈,也多少聽說過一些,為聶軒景著迷的男男女女太多了,但他對誰都一樣,一樣溫和,一樣疏離。沒有誰是特別的。這時候,他的溫和守禮便顯得有些不近人情。


    其實,聶軒景的外貌絕對是稱得上“漂亮”的那款,並不是女氣,那是一種男人的漂亮,一種濃烈的、富有衝擊力的美。但由於他本人的氣質,即使是這副原該勾人的長相,也顯得有幾分清冷禁|欲的味道。


    而此刻,或許是慵懶的姿態讓他身上那份疏離感淡了很多,眉梢眼角微微上揚,少了幾分溫潤,多了一分恰到好處的輕佻。


    這分輕佻並不會讓人感到厭惡,反而會有種微妙的被“撩”了的感覺。


    比如現在,駱笛覺得自己心跳奇異地漏跳了一拍,他看著聶軒景,一時竟有些入迷,呆呆地回答道:“是啊,我要去看你主演的電影。”


    “這麽巧?”聶軒景這回是真挑了挑眉,站直了身體,語氣自然地道,“恰好我也正打算去看看呢,一起?”


    於是,駱笛便和聶軒景本尊一起散著步出門去看他主演的電影。


    聶軒景並沒有用墨鏡口罩什麽的武裝起來,而是回去換了一身略有些嘻哈風格的衣服,再戴上頂鴨舌帽。這樣一裝扮便當真整個人都不一樣了,畢竟這與他向來優雅的風格出入太大,即使是露出臉站在他的粉絲麵前,或許人家也隻會覺得不過是個跟聶軒景長得像的人。


    駱笛看了他好幾眼,覺得換了衣服的聶軒景似乎周身的氣質都有了變化,看起來完全不違和,讓人覺得這樣的風格其實也挺適合他的。


    果然影帝就是影帝。


    聶軒景見駱笛看他,晃蕩著走到他跟前,輕輕吹了聲口哨,“怎麽樣?”


    駱笛說:“很好看!好像,你也挺適合這樣的。”


    “我那個朋友也是這麽說的,我就是穿著背心花褲衩,他也會說好看,適合我。”


    聶軒景很眼角瞟了駱笛一眼,淡地笑了下,輕歎一聲,“好像我什麽樣子他都喜歡,他卻不知道,或許我每種樣子都是刻意表現出來的。”


    駱笛覺得,聶軒景好像每次提到“那個朋友”都會有一點怪,他知道自己不該多問,便順著他的話接道:“那不是虛假,一個人本來就有很多麵啊,一個人如果喜歡你每一麵的話,那他肯定是真的喜歡你。”


    “是嗎。”聶軒景輕聲應了一句,便不再說話。


    直到二人出了電梯,駱笛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好像聶軒景之前的方向是上樓回家


    不過他也懶得在意這些細節,或許人家就是上樓拿個錢包呢?反正,有男神本人陪著看男神的電影這件事,讓他覺得高興得不行,簡直有了幾分走上人生巔峰的感覺。


    嗯,作為一個小粉絲,他也的確到巔峰了。


    或許是心理期待過大,所以當電影院的售票員說最近場次的票都賣完了,後麵兩場的票也被網上訂購一空時,駱笛是真的很失望。


    走向人生巔峰的進度條加載到99%,突然卡住了,激動的心情稍微回落了一些。


    “真遺憾,看不成了。”聶軒景說,語氣聽起來卻一點也不遺憾,他提議道,“既然已經出來了,我們去吃個飯吧,你應該也沒吃晚飯吧?我知道那邊有一家店不錯。”


    “好吧。”駱笛點了點頭,戀戀不舍地看了電影院大門一眼,語氣裏還是有些遺憾,“真是可惜啊。”


    聶軒景看他的樣子,忍不住笑著說:“有那麽可惜嗎,就一部電影而已。下次有機會再看就是了。”


    下次就不是和男神一起看了啊,你這種本身就是男神的人的當然不會懂得小粉絲的心情,駱笛想。


    不過他沒說出來,轉而讚歎道:“雖然沒能看到,不過看了預告片,你演得真好,尤其是最後那個眼神,太震撼了。”


    “就一個預告片能看出什麽來,一部作品的噱頭都在預告片裏,看起來總有些唬人。”聶軒景不以為意,微哂道,“其實也就那樣。”


    “怎麽能這麽說,《晃》是部非常棒的片子,你沒看微博上那些影評人都把它誇上天了!”駱笛不喜歡聶軒景這麽評價他自己,這麽評價這部作品,很嚴肅地反駁道。


    聶軒景解釋說:“那些影評人被請去觀影本來就是一種營銷方式……”


    “可我覺得那些影評人寫得都很好,很有道理啊。”駱笛皺著眉頭,難得有些不滿的樣子,“再說了,你可是憑這部片子拿了金鳳影帝。”


    聶軒景不怎麽在意,“一個國內的最佳男主角而已,又不是什麽很有含金量的獎項……”


    一個國內的最佳男主角而已,而已……駱笛被他的輕描淡寫震驚了。


    這話要叫其他男演員聽到得氣死,雖然的確比不上國際電影節的金太陽獎那麽高的知名度,但金鳳獎的含金量已經很高了好麽?!多少人求而不得的,竟被他說得如此稀鬆平常。


    但駱笛到底是聶軒景的粉絲,所以他不覺得自家男神說得有什麽不好,隻覺得男神好謙虛好上進眼界好高,大概隻有金太陽最佳男主角那樣的獎項男神才會放在眼裏吧。


    聶軒景說:“就算是拿到金太陽獎的最佳男主角,我也不是很在意……”


    駱笛:“……”


    駱笛還沒來得及產生點什麽感想,便聽聶軒景接著說道:


    “……倒是你,你好像挺在意的,我都不得不懷疑,你到底是喜歡我,還是喜歡我的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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