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江策將自己收拾一番後就去了杜家,我在臉上作了一番掩飾,佯裝成他的隨從一道去了。


    杜夫人一聽江策前來拜訪,親自出門迎接。這位杜夫人年輕時曾是正道的第一美人,如今雖是半老徐娘,身著素縞,但仍是掩不住的嬌如紅杏,豔如桃李。


    杜夫人一見江策就落下兩行清淚,聲淚俱下道:“先夫遭奸人所害,含恨離世,還請江盟主查出真凶,為先夫討一個公道。”


    江策連忙扶起她的身子道:“江某得知杜掌門遇害的消息後,馬不停蹄地趕來福州,誰知在半路遭逢魔教教主蕭定,江某懷疑此事與他脫不了幹係,一路跟蹤,還是讓他逃脫了。未能趕來送杜掌門最後一程,還請杜夫人原諒。”


    我聽得喉嚨一腥,險些吐出一口血,感情本座就是你的擋箭牌,放哪擋哪……


    杜夫人道:“江盟主為了先夫的案子奔波,妾身已感激涕零,江盟主無需介懷。”


    從杜夫人身後步出一名約莫二十出頭,樣貌俊逸的男子,上前抱拳道:“在下曜日山莊總管周遠山,江盟主與夫人在門口站了許久,不如先進內堂再敘。”


    杜夫人聞言,連道失禮,將江策請入了曜日山莊。


    我們先到後山的杜擎墓前上了香,隨後一行人移至內堂,江策問起杜擎死前的情形,杜夫人便將各中情形一一說來。說起杜擎死的那一夜,曾有人送來一封信,約杜擎晚上亥時去城外風波林見,杜夫人見來著不善,便勸杜擎莫要前去,杜擎不聽,一去就是徹夜未歸。


    杜夫人一宿未眠,翌日便差人前去風波林尋找,怎料得知的卻是杜擎已經駕鶴歸西的消息。


    提及當日種種,杜夫人仍是止不住的淚水連連,泣不成聲。總管周遠山在旁勸道:“夫人,逝者已逝,生者如斯,您懷了掌門的孩子,千萬要保重自己的身子。”


    江策一驚,道:“夫人懷了杜掌門的骨肉?”


    杜夫人聞言,淚水這才止住了些,道:“是,已有兩個多月了,老天垂簾,為先夫遺下一個孩子,延續杜家香火。倘若不是這個孩子,妾身早已絕食殉節,隨先夫去了。”


    江策道:“如此杜夫人更要保重身子了,江某必定盡快查出凶手,以慰杜掌門在天之靈。”


    杜夫人道:“謝江盟主關心,妾身一定銘記於心。”


    江策與他們聊了一番後,便拉著我回客棧從長計議了。杜夫人一人守著一個曜日山莊,我與江策兩個男子住下怕外邊風言風語,說了閑話。


    我道策:“這樁案子你怎麽看?”


    江策道:“我們在崖底耽擱了不少日子,未曾趕上杜掌門下葬,這死因如何也是聽他人說,不好下論。”


    我道:“那你的意思是想見見杜掌門的屍體了?”


    江策頷首。


    我道:“那我們就去挖開墳墓瞧瞧。”


    江策道:“杜掌門已入土為安,我們若是挖開他的墓,恐怕打擾了他的安寧。”


    我道:“他自然也想早日抓住殺害自己的凶手,你為了查出凶手挖他墳墓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他定然不會怪你的!”


    江策又道:“你適才也見到了杜掌門的墳墓,我倆若是去挖,恐怕到明早都挖不到。”


    這杜擎的墳墓確實造的十分奢侈,我倆就算嘔心瀝血地挖到了杜擎的棺材,棺材上了釘,我倆要撬開也要花不少時間,更無論他墳墓上還有幾人輪流守著。


    我道:“你受了傷,我們也不要去做這體力活了,這裏有正義教主的分壇,我去找幾個好手讓他們幫我們挖。”


    江策道:“正道的事,怎能麻煩你操心。”


    我道:“正道死了幾個人我才不管,不過既然是你的麻煩,我總不能坐視不理,你一句話,要還是不要?”


    江策默了一會,道:“要……(vv)”


    江策話一出,我立馬跑到分壇下令,裴逍得了我的叮囑正守在分壇,我話一放,其他的便由他來代勞了。


    是夜


    月明星稀,涼風習習,宜作案!


    我帶著數名幫好手跑到曜日山莊後山,因為怕江策又不知哪裏會冒出些飛醋,所以未曾讓裴逍跟著。


    杜擎的墓前有兩名男丁正守著,我瞧了瞧風向,放心地撒了一把迷|藥過去,兩個男丁登時暈了過去。


    “上!”我一聲令下,身後衝出去數名好手,埋頭挖墳,手法熟稔,手段幹脆。我與江策悠閑地蹲在邊上嗑瓜子,等他們刨開墳墓,又撬開杜擎棺材後,江策這才上前查看。


    屍體放了這麽些時日,已經開始發出腐臭,我瞥了一眼,就捂著鼻子扭過眼道:“如何?”


    江策扒開杜擎衣襟瞧了瞧道:“杜掌門身上中的確是‘斬雲掌’。”說罷,他扒光了他身上的衣裳,細細檢查傷口。


    待江策檢查完畢,我將剩下的爛攤子丟給幾個下屬,衣袍翩翩地跟著江策走了。回了客棧,我興致勃勃道:“如何,今日有何收獲?”


    江策道:“杜掌門身上確實中了‘斬雲掌’,雖然是致命傷,但這‘斬雲掌’的功力並不深厚,說明凶手內功並不深厚。杜掌門身上又無其他傷口,我懷疑他是讓人事先下了藥。”


    我道:“能給杜擎下藥,不是曜日山莊的奴仆,就是他身邊極為親近的人了。”


    於是,我倆開始討論究竟是誰最有這個作案動機。最值得懷疑的,就是杜擎那位風華正茂的夫人阮翠雲,而最不可能暗害杜擎的,亦是他那位夫人阮翠雲。


    十年前,杜夫人曾為正道第一美人,她與杜擎成親時不過二十出頭,而杜擎已是不惑之年,明眼人都能瞧出她是為了杜擎掌門人的這個位置,而並非杜擎這個人。她嫁與杜擎六年,未曾誕下一子,倘若杜擎死了,她成了寡婦,必定守不住這偌大的杜家,那她處心積慮地嫁與杜擎豈不成了竹籃打水一場空?更何況如今她懷了身孕,若是誕下一子,那這杜家往後還不是她的天下?她又何必跟自己過不去!


    江策開始著手調查杜擎一案,我無所事事,聽聞附近有家回春酒樓做出的清蒸鱸魚十分鮮美,便拉著江策前去嚐鮮。


    這回春樓賓客如雲,我們候了一炷香的功夫,這才得了二樓一個位置,點了一盆鱸魚,幾道小菜,一壺小酒。待清蒸鱸魚上來後,我一嚐,不愧是這回春樓的招牌,魚肉滑嫩、味道鮮美,我大快朵頤,吃得不亦樂乎。


    正是盡興,忽然從邊上冒出幾個人,一臉驚喜地朝著江策道:“江盟主?”


    我扭頭一瞧,麵前站著一名綠衣的少年,一瞧就是名門子弟,身後還跟著幾名隨從。這少年生得十分出色,粉雕玉琢,眉目生動,一雙大眼水汪汪的,我不由多看了幾眼。


    江策見他怔了一下,隨即噙笑道:“原來是方賢侄,你不在雲淨山莊怎麽會在這?尊父近來可安好?”


    雲淨山莊?這名字為何如此熟悉?


    少年笑著道:“我爹帶我來送杜掌門最後一程,他有事前幾日回去了,我見福州好玩就多停留了幾日,明日也準備回去了。”


    江策噙笑道:“原來如此。”


    少年道:“我們等了好一會兒了還沒有地方坐,可以跟江盟主一同坐麽?”


    江策道:“自然,不勝榮盛。”說罷,望了我一眼,道:“啊二,這天色不好,過一會怕是要下雨了,我出來時未曾關窗,你回去瞧瞧。”


    哈?我就不提這阿二這名字有多二了,如今碧空萬裏的,哪有半點下雨的跡象?就算我佯裝成你隨從的模樣,你也不能拿我當小廝來使喚吶!


    我心裏不悅,坐著未動。豈料江策臉色沉了下來,道:“怎麽,我平日待你太好,如今都使喚不動了?”說罷,還在桌下踹了我一腳。


    我心說這江策為何一門心思地想趕我走?莫非……這少年是我的老相好?我連忙扭頭望向少年,對方也好奇地一眨不眨地打量我。


    我冷汗津津,正想道:“我這就回去關窗。”誰知少年忽然一把拉住了我,臉上驚疑不定道,“你……你是蕭定?”


    本座臉上點了這麽多痣,添了兩塊麵疙瘩你都能認出來?我立馬道:“你認錯人了!小人是江盟主的隨從阿二。”


    少年激動了,道:“我不會認錯,你就是蕭定!”


    少年的嗓門太大,旁邊已經有不少人投目光過來,我連忙捂住他的嘴道:“你真的認錯人了。”


    “唔……唔……我沒有認錯……唔,你就是……蕭……定……”少年用力扒開我的手,道:“你額頭上有一道疤,因為我才受傷的,我怎麽會認錯?”


    我額上的傷口?我額頭上的傷疤不是強|暴雲淨山莊少莊主未遂留下的?雖然傷口愈合了,但還是留下一個淡淡的疤痕,不仔細瞧是瞧不出來的。我腦子忽然一個機靈,抽著嘴角問江策:“你叫他方賢侄,哪裏的方賢侄,他叫甚麽名字?”


    江策沉著臉道:“雲淨山莊少莊主方天生,徐州方掌門之子。”


    我垂死掙紮道:“不是……我那啥……未遂的那個……對吧?”


    江策一臉沉重的頷首:“正是。”


    嗚呼,哀哉!本座這會回去關窗還來得及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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