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之早早的便醒了,小心翼翼的起身,盡量不吵醒未蒙。昨夜裏他回來得極晚,可未蒙卻直直地立在殿門口等他。


    桓之附身瞧了瞧睡得正香的未蒙,伸手幫他掖了掖被子,提筆在桌上給他留了個條,便穿戴整齊出門去了王母殿裏。


    桓之通報後才剛一踏進門,便瞧見王母正氣鼓鼓的在殿裏來回走,地上丟了一隻假的白色九尾狐,一看便是小七的模樣。王母見他進來,便朝他狠狠一瞪眼道:“桓之!你養的好狐狸!”


    桓之覺得背後一陣惡寒,可還隻得陪著笑臉道:“娘娘先息怒,微臣罪過了。”


    隻見王母腳步一停,右手往地上用力一擲,一塊瑩白芽綠相間的玉佩便摔到了桓之麵前,桓之一瞧,大約是塊有法力的玉石,不禁眉頭一皺,隻聽得王母繼續道:“你不是說那易舒隻是見著你那狐狸漂亮,回去當圓毛養幾日的麽,你可見過有人為了隻圓毛劫獄的麽?你可見過有人送圓毛這樣的仙物法器麽?”


    桓之眨了眨眼,歎了口氣,沒說話。


    “你帶的好頭啊桓之,”王母一轉身,繼續在殿裏來回疾走,“你自己養的妖物也就罷了,還要送給易舒,如今好了,那傻極了的人,被這妖狐一引誘,便是萬劫不複了是吧!”


    桓之不知自己還能說怎樣的話,事情弄成這樣,什麽解釋都顯得很多餘,如今隻盼能保得易舒和小七一命了。


    “那狐狸,發配極北永世不得回來!至於易舒,”王母走到桌後,狠狠一拍桌子道,“給我封了仙氣丟到焱火地獄去!”


    桓之大驚失色道:“娘娘!這使不得!”


    “你不舍得誰?是那狐狸還是易舒?”王母冷冷道。


    桓之一時語塞,便道:“娘娘,易舒好歹是天罡正神。”


    “那你瞧瞧他做的可是天罡正神的事?”王母道,“多說無益,桓之你下去吧!”


    桓之惺惺的走出王母殿裏,長長的歎了口氣,永世發配極北麽?這和判個死刑有什麽區別?桓之眉頭緊鎖,左右想了想,轉身走了去水牢的路。


    小七昨夜裏被丟回水裏的時候,便一個激靈的醒了過來,回想之前發生的事情,心裏五味雜陳,如同翻江倒海一般。易舒為了他竟是不惜劫獄,那斯文極了的人,也不知是如何闖進水牢的,但無論如何,他定是極舍不得自己。


    小七心中激動萬分,原來他在易舒心裏竟是這樣的重要。易舒將他牢牢的抱在懷裏的畫麵反反複複的在小七的腦海中映現,他記得清楚,易舒眼裏流露出的神色明明白白的昭示著他是如何害怕失去自己。


    小七緊緊的咬著嘴唇,覺得既心痛又快活,原來星君也是這樣的愛著自己,原來他期盼的生死相隨並不是遙不可及的事,可是如今,星君劫獄失敗,而且竟是撞上了桓君,王母娘娘定是會知道這事,也不知要如何處罰。小七心裏七上八下的,存著那樣一絲希望,隻盼易舒不要為此受了連累。


    小七依舊趴在那突出的小石頭上,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先前渾身冷熱交加的不適感不見了,浸在這樣冰冷的水裏,竟也不覺得有多麽寒冷。小七仔細感覺了一番,覺得懷裏像是有股暖暖的仙氣盤踞著,小七一驚,那竟是桓君的仙氣,竟是有這麽許多,從前桓君從未一下給過他這麽多護體仙氣。小七心裏一暖,桓君雖然趕了他出去,心裏卻還是向著他的,不知桓君能不能也幫幫星君,好讓他少受些罰。


    星君啊星君,小七心中來來回回的念著,既然曉得了易舒是這樣喜愛著自己,小七覺得心中暖洋洋的像是春風拂過,這黑暗的水牢竟也不覺得有多麽可怕了。


    遠遠的,聽到一陣腳步聲,小七精神一震。這腳步聲太過熟悉了,是桓君來了。小七掙紮著伸著腦袋用力向外張望,那腳步聲近了過來,小七咿咿的叫了起來。


    那水牢的門“砰”的一聲打開,一隻手伸了進來,將小七一把撈了起來。


    小七身上的皮毛瞬間被蒸幹,桓之把小七抱在懷裏順著他背上的皮毛道:“小七,可還好?”


    不知出於如何的想法,小七很不想在桓之麵前再掉眼淚,可是那淚水偏偏拚命的在眼眶裏飛轉,小七用力的憋著嘴,不讓那淚水掉出來。


    桓之歎了口氣,一手掀了小七背後貼著的縛妖咒,又輸了仙氣給他,拉他變成人形。變成人形的小七依舊狼狽不堪,頭發淩亂的散著,臉色病態的慘白,嘴唇也沒了血色,桓之看了一陣心疼,摸了摸他的頭道:“真是受苦了。”


    小七緊緊咬著嘴唇把那眼淚憋回去,直把嘴唇都咬得發了白。


    “好了好了,要哭就哭吧。”隻聽桓之道。


    小七覺得又是一陣淚水湧上來,隻得更用力的咬緊嘴唇,又猛吸一口氣,從桓之懷裏掙了出來,跪在地上朝著桓之便是重重的一個響頭。


    “桓君,”小七聲音有些哽咽道,“小七求桓君救一救星君。”


    桓之一愣,他隻當小七滿腹委屈見了他便要嚎啕大哭,卻沒想到這小狐狸竟是一滴眼淚都沒落下來,反倒為易舒求起情來。桓之微微闔了闔眼,往後退了一步,雙手插在袖裏不說話。


    小七聽桓之沒有應他,便悄悄抬起頭偷瞧了桓之一眼,隻見桓之插著手直直地站著,自上而下地打量著他。“桓君,小七知道桓君為難,可小七隻盼星君安好,除了求一求桓君,便也再沒有別的法子了。”小七道。


    “小七,你可知劫獄是死罪?”桓之低聲道。


    小七猛地一抬頭,眼神驚恐的看著桓之,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原先我已經替你求了情,王母應了我,叫我來把你領回去,誰知易舒他等不及,大約是怕你一早便要被流放極北,才不計後果的想用一隻假狐狸來替你,把你救出去。”桓之道。


    小七覺得心裏一陣劇烈翻騰,鼻子酸的皺了起來,這一次眼淚是再也不受控製的奪眶而出,一滴接著一滴的掉在地上,那聲音在安靜的石窟裏清晰可聞。


    “如今王母氣得很,剛才判易舒封了仙氣去焱火地獄。”桓之道。


    “焱火地獄?”小七的嗓子全都啞了,像是用氣聲道,“那是要被烈火灼燒麽?”


    桓之點點頭。小七突然失聲痛哭起來,捏緊了拳頭重重的一下一下砸在地上。突然,小七猛地抬起頭,跪著爬到桓之身前,雙手拉著桓之的衣襟,兩眼噙滿淚水的瞧著他道:“桓君,求求你了,求求你想個法子救一救星君。小七此生…… 小七來世做牛做馬也會報答桓君的。”


    桓之靜靜的看著小七拉著他的衣角哭著求他,臉上並無表情,但眼底深處似乎有什麽在湧動著,過了一會兒,小七見他不應,哭聲慢慢的小了下來,絕望的低著頭抽泣。


    桓之蹲下身來,突然伸手捏了小七的下巴把他的臉抬起來,小七隻覺得桓之的手捏得他下巴生疼,便皺著眉頭看著桓之。


    “小七,”桓之盯著小七的眼睛道,“怎麽不問我你自己的處罰呢?”


    小七像是有些迷茫,過了片刻才道:“是什麽處罰?”


    “永久流放極北之地。”桓之清晰的聲音一字一句地落在小七耳朵裏,卻似乎並未激起什麽反應,依舊張大了眼睛望著桓之。


    “小七,不怕麽?”桓之道,“那極北之地凶惡極了,怎麽不求我救救你?”


    小七覺得桓之捏著他下巴的手指更加的用力,不禁皺起了眉頭道:“桓君還願意救我?”


    “若不是易舒搗亂,我原先早就把你救出來了。”桓之瞧著小七道。


    小七覺得桓之湊得他越來越近,心裏害怕起來便道:“小七隻當桓君不要我了,也不敢再求桓君救我,我不過是個妖物,怎敢求桓君為我擔待。”小七的聲音有些顫抖起來道:“但是星君從前和桓君也算是朋友吧,還求桓君救救他。”


    桓之緩緩的眯起了眼睛冷冷的看著小七,捏著小七的下巴又將他朝自己拉了些,直到小七的臉離他不過寸許距離,才道:“我隻是說你不能再呆在我殿裏了,卻也沒說過不要你。你在我榻上待了這麽多年,易舒卻不過與我是點頭之交,你說,我更想救誰一些?”


    小七心裏一驚,突然害怕的全身戰栗起來,抖抖索索道:“桓君…… 小七……小七如今是星君殿裏的人了。”


    桓之一把甩開小七的下巴,突地站起身來,哼了一聲。小七被他一甩伏在了地上,忙伸手揉了揉被捏疼了的下巴,半晌,聽得桓之冷冷道:“才幾天,你就這麽喜歡他?”


    小七不做聲,隻是默默的點點頭。


    “比你的小命還重要?”桓之道。


    “隻要能救星君,要小七做什麽都可以。”小七的聲音小小的,卻是堅定極了。


    桓之呼吸一滯,又長長的呼了口氣出來道:“你們倆的處罰都判得重了,主要還是因為你擾了易舒煉給長公主治眼疾的丹藥,這兩日長公主的眼疾發得厲害,王母便也心情煩躁。”


    “所以是不是隻要能治好長公主的眼疾,王母娘娘便不會罰星君了麽?”小七道。


    “不是不罰,但興許會罰的輕些。”桓之道。


    小七咬著嘴唇沉默了一會兒道:“桓君,能帶我去見見王母娘娘麽?”


    “你要做什麽?”桓之厲聲道。


    小七緩緩的抬起頭,直直的瞧著桓之的眼睛道:“我用我的眼睛,換星君不受重罰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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