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長兩尺八寸,劍寬二寸五分,劍身平滑,均勻地反射著光芒。


    兩側劍脊細長的血槽泛著陰氣,證明這絕非一柄用來裝飾的劍。


    劍鍔有如蓮花一般伸展,護住兩握半的劍柄。


    握劍的手白皙,手指不是傳說中劍客的那種細長,拇指、無名指與小指環住劍柄,而食指與中指則筆直地伸展開來,捏成一個蘭花狀。


    執劍者水藍色的衣裳,寬袍博帶,全然不象一般劍客那樣紮束起來。


    提劍的右手前臂輕舒,劍尖斜斜指向天空。


    人的身體與劍身構成一個奇妙的角度,這個角度讓執劍者的佇立成了一種優雅,仿佛這不是一個真人,而是一樽藝術之神塑出的石像。


    劍尖紋絲不動,但卻似乎有無數光芒從劍上發出。


    空氣中傳來呼嘯之聲,象是迅雷在原野上疾馳。


    終於,握劍的手動了,劍光比天空中的太陽還要耀眼,劍影比雨後的彩虹還要奪目。


    握劍的人幾乎消失在這劍芒之中,那種優雅已經變成了勢在必得的凜烈殺意。


    象永不融化的冰川那樣森冷,又象火山中噴發出的岩漿那樣熾熱。


    劍光劍影與劍氣,撲麵而來,在那一刹那,沒有人能夠正視這神奇的一劍。


    軒轅望絕望地閉上了眼,等待這一劍的來臨。


    “啊——”被軒轅望的慘叫驚醒,林穎憤怒地踹了這小子一腳,當班時睡覺已經是夠危險的了,這家夥睡著了還不老實。


    軒轅望睜開了眼,他見到的,不再是夢中那耀眼如日的劍光,而是一片黑漆漆的長夜。


    他歎了口氣,背上濕濕的,方才那個夢,又讓他出了一身冷汗。


    “小白癡,如果你還想在這裏混飯吃,就不要睡覺還鬼吼鬼吼的!”林穎又踢了軒轅望一腳,壓低聲音吼著。


    軒轅望長長籲了口氣:“啊,對不起,林師傅。”


    “快四處去轉轉,別讓你那聲把人嚇醒了。”


    林穎雖然責罵了軒轅望,卻不得不承認,這個小子算是同齡人中比較乖的,如果他因此被管事趕走,那麽就少個人給他支使了。


    軒轅望提起燈籠,慢慢打了個哈欠。


    他這個年紀,十四五歲,正是需要睡眠的時侯,但命運的捉弄,卻讓生活的重擔過早地扛在了他肩上。


    時值大餘曆一百七十一年,自從元始皇帝統一全國以後,和平讓大餘的經濟有了突飛猛進的發展。


    但和平也帶來龐大的人口壓力,對於百姓而言,工作的機會更有限了。


    軒轅望略帶沉重地想。


    他舒展了下身軀,念頭又回到了方才的那個夢裏。


    他並不經常做夢,這樣奇怪的夢更是少有。


    但最近隻要輪到他守夜,這個夢就會很準時地來到。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難道說是我白天總在想什麽,才會做這樣的夢?”軒轅望心中暗想,但他又否決了自己的念頭:“若是夢見金山銀山夢見魔石珠玉那倒都有可能,夢見一個人用劍……這如何可能?”劍作為一種個人近身兵器,在古時甚為流行。


    但自從魔法崩塌將大地分成四部分,天吾洲的戰場上開始出現更為適於群戰的刀,劍的主要功能便成了裝飾品,劍術也成了一種表演性質技藝,隻有少數精於劍術的高手,才會用劍搏鬥。


    到了今代,魔法的逐漸恢複,魔石的力量逐漸被開發,人們在追求生活的變化之時,更將魔石的神奇力量運用於戰爭之中。


    部分精於煉金鑄造之術的術士,將蘊藏有五行之力的魔石鑄入武器之中,魔戰士這種恐怖的職業便出現了。


    也正是因此,一個苦練多年的劍手,往往不是一個執魔化武器的新兵的對手,練劍和修練其他武學一樣,已經缺乏實際意義了。


    元始皇帝以武力得天下帶來的濃厚習武之風日漸衰頹,極盛之時曾遍及天吾洲大餘國各郡府的武館,如今都不得不為了生計而傷腦筋。


    軒轅望用力搖了搖頭,庫房還是象往常一樣安靜。


    遠處傳來更鼓之聲,讓軒轅望意識到,時間已是子夜了。


    月光慢慢將樹影拉長,涼風輕輕地吹動著軒轅望的衣裳,軒轅望抬起頭來,一縷如水的月光脈脈注在他年輕的臉上。


    他仰視蒼穹,雖然囊中羞澀,雖然形單影隻,雖然過早擔起生活的重負,但軒轅望的眼中,卻象其他少年一般,寫滿了對未來的憧憬,對未知的渴望。


    恍惚中,他似乎覺得有個人影在庫房角落裏閃了一下。


    軒轅望疑惑地凝神向那兒望去,卻什麽也沒看見。


    軒轅望舉高了燈籠,慢慢向角落處走去,在庫房與圍牆之間,那個影子原本就消失在這個地方。


    但如今軒轅望仔細看過去,卻什麽也瞧不見。


    軒轅望向前走了幾步,正在這時,他眼前忽然一陣恍惚,周圍的景致似乎在一瞬間都變了,庫房院落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火焰一般的楓林。


    “啊!”軒轅望手中的燈籠落在地上,他向後退一步,想弄明白這是怎麽回事,但這時一種熟悉的感覺,又罩住了他。


    象星空一樣浩瀚,象山嶽一樣凝重,象太陽一樣耀眼的感覺。


    “嘿!”夢中的那道劍光,竟然出現在他麵前,軒轅望似乎聽見某個人滿是殺意的吒叱,他本能地伸出手,想阻擋這突如其來的殺意。


    但他驚奇的發現,自己手中並不是空的。


    一柄長二尺八寸的劍,就在他的手中。


    “可惜,可惜!”突如其來的變化,讓軒轅望不知所措,但隨著兩聲“可惜”,他的眼前一花,那火紅的楓林,那森然的劍意,都消失不見。


    月華如水,秋意如絲,他依舊站在庫房邊上,眼前依舊是圍牆。


    軒轅望惶然四顧,從未聽說過這裏鬧鬼,怎地今日卻給他遇上這種怪異的事情。


    他回過頭來,卻發現一個須發皆白的道人站在他身後。


    道人是天吾洲術士中的一支,軒轅望並非沒有見過,但這個道士出現的太突然,讓他禁不住問道:“你……你是人是鬼?”道人盯著軒轅望的手,重複了一聲:“可惜,可惜。”


    “啊!”軒轅望看著自己的手,禁不住呼了一聲,他的手中,那柄二尺八寸長的劍,在月光下閃著青冷的光芒,光芒流動跳躍,似乎他握的不是一柄劍,而是一隻遊龍。


    “我見這幾夜華州有紫氣衝天樞,知道將有靈劍出世,沒想到還是來遲一步,靈劍擇主,奈何奈何!”道人說起話來,半文不白,顯然他的年歲頗高。


    他輕輕展了展寬大的袍袖,軒轅望隻覺得有股柔和的風迎麵而來,他不知道道人的用意,向後退了一步。


    “仙長要這柄劍麽?”雖然心中也極喜歡這柄劍,但軒轅望從道人的眼中看同這柄劍的不平凡,他將劍依依不舍地遞過去,“這柄劍我要著沒用,若是仙長喜歡,那就請仙長拿去吧。”


    道人避開了劍鋒所指,軒轅望並不懂得將劍送人要倒持劍的禮節,道人也不以為意。


    他微微一笑:“少年,這靈劍既然擇你為主,你必有不凡之處。


    我雖是喜歡這劍,卻不是非得到不可。


    少年,異寶在手,你要善加利用好自為之。”


    軒轅望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麽的好,他抬起眼,卻發現道人身形慢慢騰起,宛若臨空虛渡一般,消失在圍牆之外。


    軒轅望目瞪口呆地看著道人的行動,他吸了口氣,這才意識到,道人突然出現在這院子裏,自己竟未能及時發出警迅。


    “這劍……究竟是怎麽回事?”道人說的話,軒轅望聽得似懂非懂,但他明白,今夜的事情,是不能對任何人提起的。


    手中的劍提醒他今夜所遇並非夢幻,但劍上如靈蛇纏繞般的光芒已經不見,露出略帶鏽跡的劍身來。


    回到輪值的屋裏,林穎頗為不滿地道:“怎麽去了這麽久,出什麽事了麽?”軒轅望注意到換班的人已經來了,他唯唯兩聲,虛掩應付過去後,回到了自己房間。


    輕輕撫摸著新得到的劍,軒轅望啞然一笑,道人說要他善加利用,這劍對他一個小小的綢緞莊夥計有什麽用處?年輕人究竟是渴睡,即便發生了一些讓他難以理解的事情,軒轅望依舊很快進入夢鄉。


    “醒來,醒來,你該起來練劍了。”


    沒睡上多久,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他翻了個身,嘟囔了兩句,繼續睡去。


    但驀然一陣寒意襲來,即便是蓋著被子,他仍有涼水淋身的感覺。


    軒轅望啊了一聲,爬了起來想看是誰開他玩笑。


    屋子之中,除了同伴此起彼伏的鼾聲,什麽也沒有。


    軒轅望激靈靈打了個冷戰,方才那寒意,決非他的幻覺。


    他悄悄推開房門,門外天色仍是陰沉沉的,離大亮還有一段時間。


    “奇怪……”軒轅望喃喃自語,他轉身回到屋裏,又躺上了床。


    “醒來,醒來,你該起來練劍了。”


    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軒轅望雖然有些迷糊,但立即瞪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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