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颯颯,你少聽兩回書會死啊!”


    “阿淼,你多釀兩壇酒會死啊!”


    阿淼淡淡道,“你既然來聽書,我自然是要來陪你的,既然要陪你,哪來的那麽多時間多釀兩壇酒?”


    聽完此話,我似乎略有所悟,一本正經地問他,“阿淼,你是不是喜歡我啊?不然老是要跟著我啊?怕我被別人喜歡,還是怕我喜歡別人?”我裝作了然地拍拍他的肩,“其實啊,你也不用那麽擔心啦,別人不是都說”曾經滄海難為水“嘛!有你,我哪裏還瞧得上別人啊!”


    阿淼的嘴角抽了抽道,“你想多了,我比較擔心那些對你敢有不軌之心的人會被你打而已。”


    我:“……”


    我們麵對著我要聽說書的這一回事情爭論了一個時辰,在王管家都以為我們要打起來而準備上來勸架的時候,阿淼給我出了一個主意,“反正你看啊,那些說書現身,翻來覆去地講也就是那麽幾十個故事,講來講去也就是那麽一回事情,講得再出彩估計很多人也都聽膩歪了,你說是不是?既然你這麽喜歡聽故事,反倒不如你自己來講,地方嘛,就在我們嫏嬛館裏麵,我和王管家收拾一下,把堂子給空出來,給你說書用,咱們也意思意思收點費用,也順帶還可以連帶銷售咱們嫏嬛館裏的酒。怎麽說你也是堂堂天朝司史,你肚子裏的故事難道還會比他們少?你要是幹這一行,肯定比別人說的好是不是?”


    我聽著這主意甚好,反正成日裏我也多是無所事事,如果能講故事給人家聽還能順便賺點小錢貼補家用,不也挺好的嗎?


    我點點頭,同意了這個提議。


    那麽接下來的問題就是,我要講什麽故事呢?既然要開始了,總得要有個好開頭才好,第一出要講的故事就一定就要有點水平了。[.超多好看小說]


    對於這一點阿淼的看法是這樣的,“現在市麵上的說書呢,大多數都是傳奇和戰爭題材,這個很好,但是卻忽略了受眾人群的片麵性。你想啊,這男人愛聽這個,但是女人就不大愛聽了吧!你看看啊,咱們去聽說書的時候,除了你一個女孩子,還能找到幾個女孩子的身影?”


    我點頭稱是。


    “既然這樣,咱們索性就推陳出新,不必遵循那些人的套路,咱們講些不一樣的。比如……”


    “比如風月情話!”我不等阿淼說話,就顧自接了下去,“可是問題在於男人就不愛聽這個了。”


    阿淼聽到這話就不高興了,“誰說男人就不愛聽這個了?”


    我拍拍自己,“我說的啊?”


    “你是男人嗎?敢說這個話?不知道孔夫子說過。”食色人之性也“啊,那麽多年的書都白讀了!”


    於是關於這個話題也就隻能終結到這裏為止了。


    然後便劇目的問題了。


    我想了整整三天三夜之後了,列了五六個劇目,然後召集了阿淼和王管家三個人一起開會,將劇目放在他們麵前,“看看吧,你們覺得哪一個合適?”


    兩個人看了再看,伸手都指向了同一個劇目,桃葉渡。


    王管家奇怪道,“旁的這幾個我都還知道一些,隻有這個”桃葉渡“卻是從來都沒有聽過。這個是什麽故事?”


    我奇道,“你沒聽說過?”


    王管家搖搖頭。


    我繼續問道,“就是王獻之和郗道茂的故事。也不知道這兩個人?”


    王管家搖搖頭。


    好吧,我算是明白了,這個時空裏,並沒有這麽一段故事,既然如此,倒是也好講。


    阿淼問道,“旁的故事我都知道一些,惟獨這個,你什麽時候跟他們也有關係了?”


    我算了算,先前那一次也是因為阿淼的關係,我賭氣一個人跑到世間去玩,那時候遇上了王獻之來桃葉渡口迎接桃葉的時候,那時候我就住在桃葉渡口的一間屋子裏,後來和桃葉有了幾次來往,才知道我住的屋子是當年的郗道茂留下來的,隻是那時候郗道茂的情景猶如先前的玉笏,但比起玉笏來是更加淒慘了些。我也是因著玉笏的事情方才想起了郗道茂,所以才想到了這個故事。


    我隻能說,“就是先前又一次偷偷跑出去玩的時候遇上的,也不是什麽大事。”


    阿淼也沒有責怪我任性,隻是輕輕道,“既然如此,那不如就講這個吧!”


    王管家見阿淼同意了也就沒多說話,還十分貼心地把文房四寶都給我準備好送到我的書房裏供我寫下話本。


    我思索良久,決定還是從桃葉這個人開始說起。


    “桃葉複桃葉,桃樹連桃根。相憐兩樂事,獨使我殷勤。桃葉複桃葉,渡江不用楫。但渡無所苦,我自迎接汝。”


    這首讓桃葉和王獻之在另一個時空裏傳為一段佳話的詩詞,卻是為了紀念另外一個人所寫的。那個人是郗道茂,王獻之的原配妻子兼表姐,也是王獻之心中的摯愛和永遠抹不去的傷痛。


    我遇見桃葉和王獻之都是在東晉太元十一年的那個夏日,我住在桃葉渡口的一間很是簡樸的茅屋裏。說是簡樸都已經是抬舉它了,我剛住進去的時候可真是糟糕得一塌糊塗。但是它極大的好處就在於它很是避暑。


    夏日的午後下了一場雨之後就涼快了許多,於是我便索性搬了一條凳子在院子裏坐著乘涼,桃葉團扇蓋在我的麵龐上,竟然就不知不覺睡著了過去。


    可是正當我快要睡著的時候,卻有一個人將我麵上的團扇給拿走了,我一下子便驚醒了過來。那站在我麵前拿走我團扇的人是一個看起來就隻有三十上下的男子,他的眼神癡癡地看著我,嘴裏喃喃道,“阿茂……是你嗎?”


    我沒好氣地站起來,伸手奪過我的團扇,“是什麽是啊,你是誰啊?”


    他這才愣愣地回過神來,連忙給我躬身道歉,“對不住啊姑娘,我方次是認錯人了,隻是遠遠看來,的確是很想。是在下唐突姑娘了。”


    他態度那樣恭謙有禮,反倒讓我覺得有些尷尬,倒是我顯得有些情緒太過激了,於是也學著女子的禮儀,給他回禮道,“無妨,反倒是小女子的不是,方才太過激動了些,還望公子不要見怪!”


    他隻是笑笑,“姑娘這裏好生清幽,在下路過此處,倒是有幾分口渴了,不知道可否向姑娘討一份茶來解一解暑熱?”


    我看他的神色倒是坦然,絲毫沒有別的意思,想了想便應下了,院子裏有一口井,那水是清澈涼爽,我舀了一些上來端了一碗遞給他,“寒舍也沒有旁的可以招待公子,這水倒是格外清冽一些,公子不妨嚐嚐如何?”


    他端過水來,倒是還沒喝那水,反倒頓了一下問道,“還不知道姑娘應該怎麽稱呼?在下姓王,是東街王府上的人。”


    我哪裏知道東街王府上的人是什麽人啊!


    “我姓宣。”


    他以袖子擋住,慢慢飲盡了碗中之水,“姑娘是哪裏人氏,難道這裏隻有姑娘一個人住著嗎?姑娘的家人呢?”


    “孤身一人罷了,公子又為何孤身來此呢?”桃葉渡雖然是個渡口,但是鮮有人來,我住在這裏半個月,出了租賃這房子給我的老爺爺,倒是連人都沒有的了。


    “在下隻是來接人。”


    我不置可否,他隻是坐了一會兒,便起身要告辭,我送他出了門就回來了。隻是院子也靠近渡口,渡口來往的聲音也都逃不出我的耳朵。不多時,我便聽見有一艘船劃水而來的聲音,覺得大約是那個王公子要接的人來了,有些好奇地探出頭去看,遙遙看去一位十八九歲的妙齡少婦站在船頭,一雙美目也是盯著渡口的王公子。


    看來這就是王公子要等的了,那河麵上騰起了陣陣霧氣,遠遠得仿佛是仙氣繚繞的仙子一般。我聽見王公子癡癡地看著那船上的人兒,最終還喃喃道,“阿茂,阿茂……”


    我這是第二次聽見他在喊這個名字了,卻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是誰,和那個王公子又有什麽關係。我正想得出身,卻聽見那王公子顧自念起一首詩來,“桃葉複桃葉,桃樹連桃根。相憐兩樂事,獨使我殷勤。


    桃葉複桃葉,渡江不用楫。但渡無所苦,我自迎接汝。“我先是覺得這首詞很是耳熟,倒是也沒往心裏去。


    王公子伸手去接船上的少婦,“阿茂,你回來了?”


    那少婦先是愣了愣,眼神中泛上了一陣疼痛,她淒涼地開口道,“夫君,夫君?”


    那兩聲呼喚倒是才讓王公子回過神來,他搖了搖頭,才道,“桃葉,你回來了?”


    “是,妾回來了。”


    王公子喃喃道,“是啊,她已經不在了,已經不在了,便是我再想她,她也都已經不在了。”


    等王公子和那妙齡少婦走了之後我才想起了什麽,“桃葉複桃葉……等一下!姓王,哎呦誒!”我一拍自己的腦袋,“那個是王獻之王子敬啊!”


    那個女子叫桃葉,就絕對沒錯了!


    我倒是沒想到這一來魏晉就遇上了王獻之,那可是和他父親王羲之並稱為書法“二聖”的王獻之啊!


    那麽王獻之口中的那個“阿茂”必然就是他的原配妻子郗道茂了,從前書上都說王獻之和郗道茂夫妻情深,王獻之至死都對郗道茂念念不忘,如今看來倒都是真的了。


    我本來以為這件事情就這麽揭過去了,卻不想三日後我又重新見到了桃葉。她在門口猶豫了很久都沒有進去,我索性走了出來,“這位姐姐好生麵善,外頭炎熱,姐姐是在等什麽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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