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覺心中輕輕一跳。沒想到方才隻是在腦海中突然想到會不會再見到他這個念頭,現下便是已經見到了。


    握傘的小手下意識的微微一緊。


    這邊的門前,進屋通報的侍衛退了出來,然後把榮彥請進了屋裏。


    小希看著他走進了屋裏,心中的情緒卻是莫名的有些複雜了起來。她忽然在想,倘若自己方才哪怕隻是早了一些走過來,已經和王爺見了麵,他再到來的話,他,又該怎麽想自己。


    某種莫名的恐懼感攫住了她的呼吸。讓她有些透不過氣來。


    讓他,發現自己的身份,會是一件這麽恐怖的事情麽……或是隻是因為他始終對自己這麽好,又始終不曾懷疑過自己。


    雨絲,忽然透出了一絲絲的涼意。


    榮彥進了屋,立即便聞到的是某種淡雅的香味,盡管很淡,卻還是片刻就讓人覺得神清氣爽。


    而緊跟著,他也一眼就看到了那個跪在地上的小宮女。


    修長的眉下意識的微微一斂,這個宮女,他好像在什麽地方見過似的,讓他覺得非常的眼熟。


    這時,軟座上的墨瀾停下了把玩玉器的手,寬袖一收,長睫才抬了起來,看著榮彥,“尚書大人來的真是時候。”


    “臣參見王爺。”榮彥走了過來,行了禮。


    “不必多禮,”墨瀾一抬手,語氣依然是這麽懶懶的,不緊不慢,“不知大人來此,所為何事?”


    “臣……”榮彥頓了頓,一時竟是不知道該怎麽開口,這墨瀾,是故意對麵前的這個宮女視而不見的麽?


    但也就在他猶豫的同時,忽的便是覺得衣袖一沉,低頭一看,竟是那個跪在地上的小宮女正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


    “尚書大人,求您,求您救救奴婢吧……”她抬起頭來看他,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裏含著淚光,看起來頗為可憐,“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


    榮彥愣了愣,沒想到她會突然有這樣的反應。


    而也就是在這近距離的看著她的時候,他才突然反應過來,為何方才會覺得她熟悉,是因為那日在尚俊的生辰宴上,他因為有事耽擱了行程,晚到了淩仙台,正在順階走上台的時候,她曾撞到過自己。


    那時的她就匆匆忙忙,神情緊張,撞到了自己之後也是嚇得臉色發白不停的求饒。


    他倒是並未在意,沒有怪罪於她,隻是交代了她要小心之後就讓她離開了。


    所以今日她在這裏,是和當日的事,有什麽關係麽……


    “發生了什麽事?”榮彥垂下眸去看著她,一時也沒有下意識的要掙脫。隻是當他轉頭看了一眼墨瀾的時候,發現他隻是這麽靠在軟座裏,眯著一雙海藍色眸子看著那個宮女,似乎並沒有想要說話的意思。


    那宮女愈發顫抖的厲害,突然之間像是終於忍不下去了,鬆開了榮彥的衣袖,雙手掩麵開始低泣。


    “奴婢,奴婢沒有辦法,倘若奴婢不這麽做的話,大將軍的人,會殺了奴婢的娘親……”


    在聽到了“大將軍”三個字的時候,榮彥的眉間愈發的一蹙。


    這個談肖,現在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奴婢真的好害怕……是奴婢該死……”說著她又轉了身子,開始向墨瀾磕頭,“奴婢該死,王爺您處罰奴婢吧,但是,但是求您救救奴婢的娘親……”


    “王爺,這……”


    墨瀾半垂下了明淨的眸子,將修長白皙的十指交疊在了一起,像是對眼前的場麵並不是很在意,也未回答榮彥的問題,隻是淡淡的開了口,“把這件事,從頭到尾說清楚。”


    那小宮女抽泣了幾聲,聽著王爺似乎並沒有要怪罪自己的意思,便也聽話的忍了忍眼淚,開始說話。


    “奴婢以前在司衣局當值……後來馨素殿的媚兒被公主罰到了司衣局,奴婢,奴婢一時膽大,幫著潭嬤嬤戲弄了媚兒幾次……”


    說起了那個潭嬤嬤的時候,她的眸子裏透出了一抹複雜的情緒,像是恐懼,又像是懷疑。


    “後來,後來突然就有人找到奴婢,說,說奴婢的娘親已經被大將軍帶走了,如果奴婢不乖乖聽命於大將軍,就,就殺了奴婢的娘親……”


    說著說著,她的眼眶又紅了,眼淚也緊跟著一顆顆的掉落下來,止都止不住,她抬起手背擦拭,又抽泣了起來。


    “找你的人,是誰?”墨瀾眯了眯幽靜的眸子,依然這麽淡淡的問道。


    “是,是大將軍的人……奴婢也不認識,那個人夜半潛到奴婢的房裏,把娘親隨身帶著的發簪給奴婢看,隻說讓奴婢不要聲張,乖乖聽話,還說,還說……”


    此時榮彥的心中,突然閃過了一個很奇怪的念頭,這個媚兒既然是馨素殿的人,必然應該也是那談肖的人,隻是,另外的一個人呢……


    “那人還說,讓奴婢做一件事……就是,就是私底下,神不知鬼不覺的,除掉媚兒……”


    春末夏初,便是璃國的雨季。


    每年的這個時候,整個璃國始終都會被某種纏綿的煙雨所纏繞,也就像是一並都會被某種莫名的愁緒覆蓋。


    沿著瑤水河分布的城池,也都會趁著這雨季播種作物,因而整個璃國也都會在這個時候,顯得格外的國泰民安。


    這一年看似也是如此,隻是那表麵之下的暗潮洶湧,極少有人看得到罷了。


    尚薇在宮裏安靜的呆了些日子,徹徹底底的整理了一下自己和那個男人的關係,也才終於那麽清楚的認識到一個事實,其實自己,早已淪陷在了他的眼神裏,在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


    然而,自己隻是後知後覺的到了現在的這個時候,才發現罷了。


    雖然,她也說不清這個男人究竟是哪裏好,卻隻是一遍遍的不停的想起他,不停的在腦海中來來回回,一遍遍的描繪著他的麵容。


    她本想著,可以做些什麽讓自己忙碌起來,就能暫時的不去想他,卻到了後來才發現,無論自己做什麽,他的影子,始終如影隨形。


    甚至就連安定下來寫字習畫都已經是不可能了,每每提筆,想要描繪的,便就是他的樣子。


    隻是他這幾日,像是愈發的忙碌起來了,時常都見不到人。


    朝中的官員也都在這個雨季莫名其妙的顯得乖順安定,沒再起什麽大亂子來,而後宮之中的妃嬪大約也是因為這樣的天氣不太出門,因而後宮之中,也是彼此相安無事。


    尚薇偶爾會去禦花園走走,雖會有時聽說哪個宮的妃子邀請了其他的宮妃前往坐坐談心,但她也像是不感興趣一般,始終不去參與其中。


    眾人都對她這般冷淡的性子習以為常,也都不太敢去招惹了她。


    卻也隻有她自己心中清楚,自己愈發的和這些妃嬪保持了距離,並不是因為自己厭惡她們,而是她始終在心底,會覺得害怕,害怕自己終有朝一日也會如此的孤獨。


    隻是她自己,並不願承認罷了。


    轉眼便是已近了六月,尚薇開始無端的去想起,每年的五月末都是皇祖母的壽辰,宮中自然也會是有慶典,父皇也會帶著她一同去向皇祖母祝壽。


    然而今年,父皇不在了。皇祖母也不在了。


    心中莫名的感覺像是被什麽重重的壓住,雖然感覺不到任何的悲傷,卻能感覺到那種的無邊無際絕望。


    就如同當日父皇離世的時候,她所曾感覺到的那樣。隻仿佛像是整顆心都開始塌陷了下來,然後,就再也不會愈合了。


    院子裏的桃花也就在不知不覺中落盡,那日尚薇站在小雨淅淅瀝瀝的階前,突然的便是生出了一個念頭,想去玉佛寺裏走走。


    她也並未驚動了任何人,隻是命欣瑤準備下去備了馬車,換了一身衣裙,就乘上馬車悄無聲息的出了宮去。


    出了宮門的時候,那幾個侍衛竟是沒有分毫攔阻的意思,甚至都沒有多問任何的一個字,就這樣任由她的馬車離開。


    尚薇雖然心中有些奇怪這些侍衛今天怎麽這麽聽話,但靠坐在車廂裏,也是莫名其妙的感到疲憊,她也就並未多想,任由馬車離去。


    隻是她並不知道,就在她命欣瑤去備了馬車的時候,墨瀾派在她身邊保護她的暗衛便已經把這個消息帶給了他,他聽了之後也是沒有說什麽,就隻是淡淡的下令他繼續保護她。


    玉佛寺,同樣被飄渺的雨霧籠罩,遠遠望去,竟是隱約的仿佛透著幾分的神秘。


    城中的百姓往來也並不多,整個佛寺之中也顯得很安靜,唯有香火依然旺盛。


    在馬車剛剛繞上了通往佛寺的小路時,車廂裏的尚薇便抬起了小手,掀起了窗慕,將視線投向了那邊的佛寺。


    淡淡的雨霧讓視線有些迷離,恍然間她確乎是覺得這玉佛寺已經修整過,顯得愈發的高大莊嚴,大約也是因為之前皇祖母來祭拜過之後,雖然住持大師拒絕了修繕的款項,但皇祖母還是派人送了過來。


    當時自己陪著皇祖母來這裏禮佛的時候,還是在和他賭氣的,當時送行的時候文武百官都到場,也就隻有他沒有出現。


    他們,是不是就是在那個時候,也已經都開始試著去學會這樣一種方式相處,銘刻於心,卻又要裝作視而不見。


    尚薇忽然覺得自己很可笑,無端的會去揣測他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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