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的馬車上。


    瑾靈安靜的靠在墨瀾的身旁,懷裏抱著的桃夭剛剛睡著了,小臉紅撲撲的,看起來格外的可愛。


    她垂眼看著桃夭,忍不住抬起手,輕輕的撫了撫她的小臉,跟著身體一暖,抬起頭之間,正看到了是他將自己的身子整個攬入到了懷中。


    而他的視線正落在桃夭的小臉上,幽深如海的眼底,也正泛起柔和的光澤。


    “瀾……”她柔柔的喚了他一聲,跟著放心的靠入了他的懷抱中,讓他能攬住自己的雙肩,也讓他能伸手過來,一樣摸了摸桃夭的小臉蛋。


    自從自己生下了桃夭之後,他幾乎每日都是下朝後便早早的回了府來陪她,即便她時常覺得疲累也甚至不能和他多說說話,他也還是會溫柔的陪在她的身邊,哪怕隻是看著她安睡。


    這段時間來,她也才終於真切的體會到,有一個關心愛護自己的人,還有一個可愛的寶寶,究竟是什麽樣的感覺。


    故而今日,她稍微覺得身體好了一些,就抱著桃夭想去宮裏一趟,但他還是並不放心她這麽隨便跑出來,很快就備了馬車接她一同回了府。


    想著想著,她忽然抬起小臉來看他,“瀾,這些日子,你光顧著靈兒,朝中的事,可顧得過來?”


    墨瀾微微一笑,海藍色的眸子裏浮現出了和暖的情緒,他輕輕攬過她的頭,在她的側臉上吻了一下,“放心吧,這些日子大抵都還算安靜,更何況,榮彥和葉堯都在。”


    “嗯……”瑾靈這才放心了些,長長的睫毛微微垂下,卻不知為什麽,當提及了宮裏的時候,腦海中就竟是突然的飄過了一個人影。


    尚薇。


    正是她。自從那日在纖羽台上見過了她之後,後來匆匆忙忙的就發生了很多事,她甚至差點都要顧不上了自己,便也沒有什麽心思去管了她。


    而現在想起來,這大概是生了桃夭後半個多月來她第一次離府,大概也就有半個多月不曾見過尚薇了。


    也不知道她現在可還好,那日在台上發生的事,大概也是嚇到了她的吧,還記得當時扶著自己的時候,一樣被嚇得幾乎慘白的臉色。


    “在想什麽?”墨瀾覺察到了她的走神,微微攬緊了她一些,在她的耳畔柔聲問道。


    瑾靈回過了神,也沒有隱藏自己的心思,“靈兒是在想,也有好些日子沒有見到公主了,那天畢竟是公主的生辰,鬧出了這麽大的亂子,也的確是有些過意不去……”


    雖然當時正是她不小心碰到了自己的肚子,才讓她後退之間不慎撞到了扶手,但現在想起來,瑾靈更在意的卻是自己的不是。


    而也就在她提到了尚薇的瞬間,那雙海藍色的眸子幾乎是轉瞬就微微一沉,但情緒褪去的極快,讓人根本來不及反應。


    這幾日,想必她也是過的並不好的吧……聽派在她身邊的人來報,她始終在生病,反反複複的這麽長時間也並不見有太多的好轉。


    尤其是前些日子,曾聽侍衛說過,公主的宮女小希來找過他。雖然他不曾事後召見過小希,但想也知道她究竟為什麽會來。


    可奇怪的是,他好像也是第一次,有些下意識的要去回避這個問題的存在,盡管他心中是那麽清楚的知道,不去看,不代表這件事就不存在了。


    “不必擔心,那日事發突然,公主不會與你置氣,”片刻,他還是抬手柔柔的撫過了瑾靈柔軟如絲的長發,“更何況,你現在最應該擔心的是你自己。”


    瑾靈雖知道他關心自己,但知他如她,自然不會忽略方才他那幾乎覺察不到的片刻沉默。


    自然嗬,他的心中也必然是在意尚薇究竟好不好的,隻不過現在有了桃夭,所以他就把大部分的時間,都轉移給了自己。


    “嗯,靈兒知道,公主心地好,自是不會怪罪,”她柔軟一笑,抬起小手來握住了他正撫過自己長發的手,“但是不管怎麽說,總也還是想去看看她。”


    “現在靈兒身子也不便,若是得了些空的時候,瀾,你替靈兒去看看公主,可好?”


    他薄薄的唇邊似有若無的勾起了一抹幾乎不可見的弧度,也不知他究竟是否看透了瑾靈的心思,隻略一頷首,“好。”


    正在說話的時候,方才還在睡覺的桃夭忽然掙了一下,然後睜開了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也不哭鬧,就這麽帶著幾分好奇的神色,看著眼前的這兩個人。“醒了?”瑾靈覺察到了她的身子方才小小的一掙,低下頭來,正看到了她幾乎是透明的雙眸,水汪汪的像是小鹿般,讓人見了就要心生疼愛。


    “乖寶寶睡醒了,”她輕輕的伸手,寵溺的捏了捏桃夭的小臉,“看著爹娘,想要和爹娘說些什麽呀?”


    墨瀾看著她們母女二人可愛的模樣,眸中的笑意愈發的鮮明了起來,他把頭靠在了瑾靈的肩上,然後也伸手去逗了逗桃夭,“她準是想說,娘真漂亮。”


    “瀾。”瑾靈紅了雙頰。到了八月,白天的時間就短暫了起來,方才黃昏,很快天就整個都黑沉了下來。似乎連月亮都好像距離人間更近了,月色通透,夜夜都能照亮整個宮殿。


    而午後服了藥也躺了一陣,尚薇不覺睡意,便又再度披衣走出了廂房,到了院子裏。她也不知道自己已經病了多長時間,隻是好像一直很累很累,卻也已經遍體鱗傷到無力去思考任何的事情。


    而自從那晚墨清來過之後,說了許多她從來就拒絕去想的事實,她承認,當時的她的確曾因為痛而生出過恨他的念頭,可是等真的安靜下來了,卻是神奇般的發現自己的傷口,好像被治愈了很多。


    即便是不停的去觸碰和不停的去想,好像也真的痛的不那麽厲害了。


    或者,真的就像大夫治療傷口的時候一樣,總是要切去傷口上會腐爛會阻礙傷口愈合的部分,總要歇斯底裏的痛過一次,才能上藥,或者才能讓它自己慢慢的愈合起來。


    隻不過,到了八月,夏日的氣息好像就也變得不那麽濃鬱,反而是透著一些初秋時才有的涼爽。而她,整個人也好像就真的好了一些似的。


    白天的時候,奶娘帶著尚俊到傾薰宮來看她,這小家夥也拉著她一定要她去荷花池邊看正開得好的荷花。她不願掃了他的興,就跟著去了。


    而果然這荷花池的景色,也沒有讓她失望。望去盡是朵朵粉嫩的花飄在水麵上,被綠荷映著,美的格外清秀。


    後來她攬著尚俊的身子坐在亭子裏,也聽他向自己轉述著這段時間發生的事。


    聽他說,他還是會每天去龍澤宮,讓墨瀾教他功課,還說黎修會帶一個比他大了幾歲的男孩子,一同過來和他習武。


    隻是同時,她也了解到,那個人,他大概真的很忙吧……每日下了朝在宮裏待不太長的時間,就會匆匆離宮回府。其間瑾靈帶著桃夭來過,但他也很快就帶著她回府去休息了。


    尚薇隻記得,當尚俊說起了桃夭的時候,開心的笑臉,他說,桃夭真是個漂亮的小妹妹……


    想到了這裏的時候,她突然微微自嘲的笑了一下,桃夭,必然會有著傾城的容顏。畢竟,瑾靈也是那麽美,是一個讓女子都要驚歎的美人兒。


    而這個名字,桃夭。


    不自覺的就想起,那日她曾經看到過他教俊兒寫這句詩,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多麽美的意境。


    隻是卻不知為何,這種美的意境到了在她看來,卻竟是如同能刺傷心口的芒刺,讓她甚至來不及反應,就已又是遍體鱗傷了。多麽可笑的自己,分明是得不到的東西,卻還是要這麽去奢求,奢求這種從來都得不到的幸福。


    或者正像是當時和蓮美人聊起了父皇的時候,她無端體會到的那種感覺一樣吧,真正打入了冷宮,真正的毅然決然的分離,反而不是這世上最殘忍的懲罰。


    而是看著卻得不到,還一直傻傻的以為自己可以得到,會得到,到了最後,卻隻能是自欺欺人到忘記了所有的一切。甚至荒唐到縱然有一日真的等到了,但是當時的那顆心,卻也已經消耗完了,再也不存在了。


    尚薇想,現在的自己大概就處在這樣的一個階段裏,等熬過去了,看清了,或許就能像蓮美人那樣超然物外,再不被這些事情所累了。


    此時,小希方才去了趟禦醫院,拿了些藥材過來,正準備從長廊走向後院回到自己的房裏去,卻不想正看到了那邊的尚薇。


    雖然隔了些距離,她並看不太清楚此時尚薇麵上的情緒,但是月光冷冷,似乎她的身上,透的更多的便也是那種無邊無際,寒冷的絕望了。


    莫名的想要歎息,隻是感情一事,她到底還是不知道自己究竟該怎麽去替她開解,盡管她知道王爺送自己到尚薇的身邊,就是希望她能多與尚薇聊聊的。


    正在想著些什麽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了細微的響動,她還以為是有人這麽晚了潛入傾薰宮,回頭之間,卻正見的是一襲雪白色的長袍,飄然而來。


    “王爺?”一時之間,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他。


    墨瀾看了她一眼,視線複又望了望院子裏的尚薇,語聲淡淡,“公主可有好些了?”


    “回王爺的話,公主這幾日肯服藥,所以也好些了,但是禦醫說……”她突然頓了頓。


    “但說無妨。”墨瀾一揚眉,看著她。


    “心病還須心藥醫。隻是……奴婢卻不知道,這心藥,去哪裏找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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