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薇一時之間,似乎並不能全然理解他方才那句話的意思,隻是覺得有些錯愕的揚起了小臉看他。


    隻是此時,她也顯然已是忽略了方才他親吻自己那過分的舉動。


    “得不到……所以就丟掉?”她低低的喃念,像是在問他,又好像隻是在自言自語。


    墨清微微挑起修長的眉,指腹又輕輕的覆了過來,擦去了她小臉上那絲絲的淚痕,顯然,這時的她並不知道,自己這般梨花帶雨的模樣,究竟看起來有多誘人。


    “你不是從來都很驕傲麽?為了這個不屬於你的男人,你就變得如此卑微,你覺得這樣值得麽?”他語聲綿綿,盡管言辭之間帶著些責備,卻讓尚薇聽起來,並不覺得刺耳。


    相反的,或許這也是第一次,真的有人對她說如此的話,真的給了她機會,可以好好的看清自己的內心。


    她有些怔怔,感覺到了他潮暖的氣息到了耳畔,指尖也輕柔的纏繞上了自己的一縷發絲,這麽不經意的玩弄著。


    “其實你明明也知道,縱然他願意愛你,願意接受你,你們的身份,也始終不明不白。你好歹是個公主,若是嫁與了他,這江山朝政,可不就是易了主?……”


    心口,突然像是被一根針用力的紮了下去,泛開了疼痛接連不斷,化作那種盤旋在血液裏的情緒,交纏不斷的湧來。


    該死的,這墨清雖然對她從來都是舉止不敬,但他的每句話,卻又都能如此深刻的打中到了自己的內心。


    她忽的有些難以忍受,她知道,想要治愈一個時間已久的傷疤,最好的方式便是先揭開傷口上的痂,剔除腐爛的陳舊的部分,然後再慢慢上藥愈合。


    可是這樣真的太疼太疼了,相比之下她寧可讓這個傷就這麽一直在自己的身上,永遠永遠都不要試著去治好。


    片刻,她突然抬起小手,用力的推開了他的肩,“夠了,別再說了。”


    “我求求你……就讓我,就讓我自生自滅,就讓我哪怕一直病下去,一直做個傻瓜也好……不要再說了,求你了……”


    她的語聲漸漸低下,甚至其實就連她自己也知道,這不過是自欺欺人的逃避罷了,隻是就算這樣,她也真的,受不了了。


    墨清見她如此,隻是眯了眯狹長的鳳眸,沉靜的眼底一時之間讓人看不出究竟深藏著怎麽樣的情緒。


    他也沒再說什麽,將她從美人塌上抱起,然後走到了床榻邊將她放了下來。


    “好好睡一覺,睡醒了再去想其他的事吧。”


    當她不願麵對自己而側身向了床的內側之時,墨清也不再試著去對她說什麽,隻是伸手過來,撫了撫她柔軟的長發。


    尚薇忽覺心口緊了緊,像是被什麽用力蜇了一口,麻麻的,卻並不太疼。


    她隻想苦笑,是不是其實自己的心早已經支離破碎到再也無法黏合,所以縱然在這個時候麵對的是一個這樣的男人,她都已經不會有任何的情緒了。


    隻是還會當他的手掌落下來的時候,會無端產生一種奇怪的錯覺,倘若身後的男人,是另外一個人,又究竟該有多好。


    大概也真的是累了,不過是這麽躺了一小會兒,她就真的沉沉的睡去,隱隱約約的,仿佛聽到身後的人離開的聲音。


    那一刻好像就不用去擔心任何的事情,好像這一夜她流過所有的眼淚,都不過隻是個夢境而已。


    城外。小舟正在瑤水河上靜靜的飄著。


    淺瑜正靠在船艙的窗戶旁,若有所思的翻看著手中的幾張地圖。其中一張上麵用紅色的筆墨勾勒著幾個箭頭指向,右下角,還有一個小小的“齊”字。


    淡淡的夜風吹起了她肩頭垂落的長發,將月光的色澤映照開來的時候,便恍若暈染著銀白色的光芒。而在這月光的照映之下,她的側臉線條看起來萬分的柔和。忽聽船艙外傳來的細微的聲響,她柳眉一抬,正擱下了手中的地圖時,見艙門口的簾幕已被一隻骨節修長而白皙的手掀了起來。


    隨而出現的,便是那一襲深藍色的長袍,隨著他微微欠身進了船艙,那衣擺上紋飾著的麒麟圖案,就像是要掙脫了衣擺一般的栩栩如生。


    “丞相。”淺瑜溫軟的嗓音喚了他一聲。


    薄唇一勾,看到了她在,墨清狹長的鳳眸便微微上揚,染上了一抹淺淡的笑意,“在等我?”


    “是。”淺瑜落落的從窗邊的軟塌上起了身來,還未說了什麽,他已到了身邊來,長袖輕輕一攬,就將她的身子攬入到了懷中來。


    不知道為什麽,就在靠近他的那個瞬間,敏銳如她,已清晰的覺察到,他的身上,似乎染著某種奇怪的情緒。


    “丞相今天,心情不好麽?”她抬了抬眼簾,小手輕輕握住了他的手臂。


    墨清懶懶的在她柔軟溫香的長發上蹭了蹭,笑意愈發的鮮明了些,並未回答她的話,而是軟綿綿的說了句,“還是你,了解我。”


    淺瑜忽的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


    其實就在方才問出了那句話的時候,她也幾乎是在同時,已經猜到了八九分。


    就算是當時在生死瞬間的時候,他都不曾皺過半分的眉,而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夠牽動他心情的,讓他心情不好的人,恐怕也就隻有一個了。


    好在墨清也似乎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視線落到了桌案上放著的幾張地圖上時,狹長的鳳眸愈發的上揚了一些,“這地圖,已經找到了。”


    “嗯。”淺瑜看著他鬆開自己,伸手去拿起了那幾張地圖,跟著又懶懶的躺入到了軟塌上,翻看了起來。


    她轉身,正要說話,忽見他一揚手向自己,便乖順的伸手放入到了他的掌心裏,然後靠坐到了他的身旁。


    墨清扶著一邊的下頜,眯起眸子細細看著手中的圖,當看到那張顯然是行軍分布的圖時,修長的眉跟著輕輕一挑,隨而下角那個小小的“齊”字,讓他的眸色也深了深。


    “為了這張圖,你花了不少的心思吧。”


    他修長的指尖輕輕的穿過她的長發,有一下沒一下的撫著。這句話,也說的軟綿綿的。


    卻也就是這麽軟軟的一句話,卻是在忽然之間,讓淺瑜的心中微微的動了一下。


    豈止是不少的心思。為了這張圖,在他回夏國辦事的時候,她隻身一人馭馬千裏去了齊國,欺騙了父親和唯一承認她這個妹妹存在的哥哥,幾乎是冒著死的風險才偷得了這張圖。


    幸而她也有過目不忘的能力,否則若是偷了原件出來,隻怕齊國幾十萬大軍追擊下來,又哪裏還有她活命的餘地。


    隻是就算再危險,隻要能為他提供幫助,她什麽都不害怕。


    “確是花了一些功夫,不顧總算還是拿到了。”片刻後,她還是避輕就重的說了句。


    “可惜行軍打仗一事,我也著實是不感興趣。”墨清雖心知手上這些圖有多重要,卻還是提不起什麽勁兒來。隻是翻了翻也沒看出什麽個大概來,就複又扣回到了桌案上。


    淺瑜看著他的樣子,忍不住便是微微一笑,這丞相雖然很聰明,也很有膽識,能周旋於各個勢力之間,但是說到這兵力和戰爭一事,怎麽也該算是他的軟肋了。


    “其實戰場上,最講究的也並不是排兵布陣,而是隨機應變的能力。”


    她伸手過來,理了理桌子上的地圖,聲音依然柔軟好聽,“這就和官場是一個道理,逢人變顏,逢了不同的敵人,自然也就有不同的應對策略。”


    墨清眯著眸子,含著幾分笑意看著她,“你一個女子,倒是對這事,懂得很多。”


    “是啊。小的時候,家裏最多的就是兵書,我猜,我爹最希望的,大概就是我能潛入到夏國的軍部,做個謀臣什麽的,也好與他裏應外合,偷得機密,方便他布陣攻打夏國罷了。”


    盡管是在說著這些她並不太願意去想起的事,但她的神情,卻是出人意料的安靜和淡然。


    “可惜他千算萬算,也不會算到現在的局麵。”她頓了頓,才繼續說下去,“其實這次回去的時候,我就大概也看出,他也是等急了,過些時候,說不定也會對我下手……”


    “沒用的東西就要除去,這也是他從小就教我的。”


    不知道為什麽會突然說起這些,淺瑜輕輕舒了口氣,“真是奇怪,今晚多說了些話,莫要叨擾了丞相才好。”


    墨清側著頭看她,隻是軟綿綿的笑著,“不會。”


    正在他們二人說話的時候,忽聽外麵再度傳來了細微的聲響,跟著便聽到一個侍衛沉穩的聲音,“丞相,楚公子要見您。”


    “楚公子?”淺瑜有些訝異的揚起了眉,轉頭詢問的看著他。這個時候,楚喬怎麽會來。墨清卻顯然早已是知了這件事,隻懶懶的吩咐道,“請他上船來便是。”


    等那侍衛退下了,淺瑜才問,“丞相是特意讓楚公子來此的?”


    “是啊,”墨清抬過了手來,轉到桌案前替自己斟上了一杯清酒,一頭長長的白發就隨著他的舉動輕輕的從他的肩頭掃落下來,“有些事,早些部署才好。”


    淺瑜這才突然明白了什麽,複又想起這幾張地圖,還有他剛剛身上纏繞著的那種異樣的情緒。


    所以,是因為那個公主發生了什麽事,他生氣了,所以才會要真的這麽著急的把楚喬找來,商議大計吧……


    看著他眯著雪狐般妖魅的雙眸,在喝著手中的酒,不知道為什麽,這一刻她隻覺自己心中,好像就微微的有些發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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