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如水的要求在腦海裏非常清楚,出發去當鋪之前吃了什麽也保留著印象。


    錢亦塵坐在橡子殼之間把所有事情回憶一遍,發現沒什麽遺漏的,就連抬頭時看見的賀蘭玖都一如既往的不順眼。


    那麽,他到底覺得什麽事不重要呢?


    “嘶……”錢亦塵頭痛的撐著地麵慢慢站起來,餘光瞥見賀蘭玖在舔舐掌心,“你吃什麽呢?”


    賀蘭玖將手裏熒白的光球一口吞下:“妖怪的修為,也就是你們說的妖元,咳咳咳……”


    “噎著了?”


    “不是,這死耗子的妖元裏有別的東西,好像是控製行動的法陣。”賀蘭玖鬱悶的捂住胃,蒼白的臉色片刻後才恢複正常,“小動物化形的妖怪性格通常很平和,能夠爆發出這種程度的凶戾之氣,果然是被種下惡咒。”


    錢亦塵還沉浸在回憶中,環視四周,才看見不遠處有隻燒盡皮毛的小花栗鼠屍體:“你把它燒了?還有,我搶到的竹簡呢?”


    看來意識進入時墟那一瞬間,的確發生了很多事情。


    “……不小心一起燒了,你知道的,妖怪打起來從不考慮形勢。”賀蘭玖毫無愧疚地將妖元徹底吞食,身上那一絲虛弱感完全消失,“不過還留下一根,要不要看看?”


    錢亦塵歎氣,伸手接過他好不容易搶救下來的東西。這根竹簡表麵是沒有任何溫度的焦黑,觸碰時甚至還有一絲陰冷,也不知道是用什麽火燒成這樣的。


    而刻在上麵兩個隸書寫就的文字,卻完好的保存了下來。


    ——凶日。


    錢亦塵把竹簡收好放進懷裏,記下這裏的坐標:“走吧,現在去找魚如水,他興許還沒睡著,然後查查這裏的法陣有什麽用處。”


    賀蘭玖心情愉悅的雙手背在腦後:“吃飽了走不動,要不然你背我?”


    “行啊,我把你背到山崖旁,扔下去的時候絕對不會猶豫!”錢亦塵想都沒想白了他一眼,又察覺什麽似的皺眉,“你不會因為剛才亂吃東西才難受了吧?”


    “你說呢?”賀蘭玖毫無笑意的看著他,一寸寸掃過那張總是顯得認真的臉。


    “那是你自找的,活該。”錢亦塵別開目光,卻開始考慮要不要把他扛回去。


    反正是下山,也花不了多少力氣……


    那雙眼睛垂下思考時總有種特別的悲憫味道,好像被他注視,不管做了什麽都能夠得到原諒。


    賀蘭玖默默地想,真的什麽都能被原諒嗎?


    他知道錢亦塵是個好人,但會容忍他到什麽地步?是不是天上人間都找不到容身之地的他,能活在另個人讓出來的一方空間裏?


    賀蘭玖突然向山下一躍,在山林間穿梭:“我沒事,隻是隨便說說而已。”


    錢亦塵憤怒的追上那個赤紅身影:“我就知道!你那天晚上是不是也信口胡說騙走我剛暖好的被子來著?”


    飛鳥走獸畏懼死氣不敢接近,所以下山的路順暢且安靜,甚至讓人產生天地間隻剩自己的錯覺。


    錢亦塵走的耳畔生風,卻隱隱覺得後麵有個腳步聲不依不饒的跟隨,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卻聽見身後有人在呼喚!


    “前麵那位道友,請留步——”


    連賀蘭玖都停步回頭了,看來並非幻聽。


    那個男聲不高不低,聲音的主人很快從樹後繞出來亮出身形,是隻毛色油亮的黑犬。


    錢亦塵戒備的壓低聲音提醒:“花栗鼠說它有個犬妖老大,會不會就是這隻?”


    “你忘記我了?”黑犬吐出舌頭很親切的打招呼,圍著他轉了一圈,前足離地開始化形,“在華娘酒肆,可是你救我於危難之中的呀。在下藍終,感懷道友的恩情,自你離開後也覺得成長了不少,就一路追過來了。”


    錢亦塵眼睜睜看著他從一隻狗變成了成年男子,世界觀受到衝擊:“這哪裏是成長,明明是進化啊!”


    藍終化形成的男人身形挺拔,收起明朗笑容半真半假的抱怨:“大老遠從丘縣過來找你,道友就如此對人嗎?”


    錢亦塵離他遠了一些:“咱們先來講道理,妖物化形何等困難,你在遇見我之前就已經成妖,還有……對了!孫文君隻是怨魂不願離體的異類,怎麽可能會在酒窖裏畫遮掩氣息的咒文,一定也是你教的!”


    “哎呀,真是冷淡。”一身黑袍的藍終被拆穿後也不露怯,單手撫過自己的胸膛,臉上飛起可疑紅暈,“在華娘酒肆時,你可是摸過我這裏還有那裏來著,還有那裏也摸過了。”


    “……”錢亦塵想到從前,立刻萌生剁手的衝動。


    早知道那是個妖怪,他說什麽都不會碰的,為什麽要有這種多餘的愛心!


    “被人蹂.躪過一遍的妖孽,*之後就該去找個古井跳進去了斷此生。”賀蘭玖神態威脅的站在兩人之間,“他是不會對你負責的,滾吧。”


    錢亦塵無力的打斷他:“閉嘴,被你說的我簡直就是個人渣……”


    “那更混賬的事情我來幫你做好了。”賀蘭玖掌心一翻擊向藍終,輕飄飄的話音還沒落地,已經帶著他退開幾丈,“先前我竟然沒察覺衝天的妖氣,你也用了某些手段掩藏味道啊……”


    藍終的長相非常討喜,站在原地一笑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這不是上古的大妖赤炣麽,按照年紀我還該叫你一聲前輩。隻是赤炣的妖元早就消散,躲在裏麵的人魂,配不配得上這句稱呼?”


    “……誰。”賀蘭玖脫口而問,黑發遮住疑惑的眼神,寬大赤衣在風中獵獵作響。


    藍終不愧是犬妖化形,將那個輕聲的單字收進耳朵裏,遠遠對峙的解釋:“狐妖赤炣……把別人的身體用得如此順手,你不想知道自己是誰,又為什麽叫這個名字嗎?”


    他邊說邊笑:“哦對,你的家人早就死了,恐怕沒來得及告訴你這些。”


    “真抱歉,不想知道。”賀蘭玖臉上的錯愕一閃而逝,很快調整出冰冷的模樣拒絕。


    藍終滿意的拍拍手:“那就好,反正我追上來也不是為了告訴你這些,而是為了滅口……或者合作。”


    錢亦塵不假思索的在掌心畫出一筆,搶先打斷他:“誰同意跟你合作了?青州當鋪和上山采橡子的人都是你支使傲穹殺掉的吧!我先為民除了你這個害,省得回頭還得讓封梵過來打一遍怪……”


    “不要逞強。”賀蘭玖剛把手搭在他肩頭,卻像觸碰到沸水激起一陣灼痛!


    錢亦塵畫在手上的圖案造型奇特,既像符咒又像文字,明明沒有用到任何顏料,形成後卻開始幽幽的閃起微光。


    與此同時,周圍的空氣震動了一下。


    平和遊離在天地之間的木係靈氣仿佛被激活,急匆匆的彼此催促著向某個方向湧了過來,無比瘋狂!


    “太古馭靈!這東西居然還沒失傳?”藍終不慌不忙調笑的麵具終於崩潰!


    錢亦塵的指尖縈繞著淡淡華光,倨傲地抬起右手:“去吧。”


    青色的草木之靈絞成繩索向藍終纏去,在山中將優勢發揮到最大。


    這是剛才與那個“他”達成的交易。在最初了解到五行的存在時,倉頡造字將其記錄下來,這個字的含義,就是木。


    但因為太過簡單已經被世人所遺忘,就像連孩子都知道一加一等於二,卻沒有人知道原因。


    倉頡字的存在,就是為木之靈做出定義,明確了“為什麽這是木”的簡單問題,


    如果能掌握“為什麽”,就有召喚五行的力量。因為是借來的力量,完全不需要施術者苦修就能使用。


    錢亦塵曾經懷疑,哪怕他靈力低微也可以使用嗎?


    最早的法術,就是凡人在水深火熱中為了生存,用某些儀式複製了天神的力量守護家園。最後天神隱去,隻剩那些儀式留在人間,不如說需要修為的法術才不正常。


    至於一個文字能調動多少五行之靈,就要看施術人的意念有多強烈了。


    ……隻是很可惜,錢亦塵目前拯救蒼生的意念,還不太堅定。


    他在片刻後捂住不斷顫抖的右手,半邊身體都因為充滿了難以承受的靈力而幾乎爆炸!


    草木之靈化成的繩索在空中搖擺不定,離藍終隻差一點,最終無聲無息的散在了空氣中。


    藍終卻沒有戀戰的意思,甚至連笑臉都難以維持,警惕地同他拉開距離:“……真是讓人大開眼界,一別千年,想不到還有人會用這種法術。”


    錢亦塵額角滑落一滴汗珠,聽什麽聲音都覺得模糊,勉強抬起頭:“扶我起來,我還能再戰三百年……呃,不對……”


    藍終連續後退幾步,化作黑煙衝天而起,離開前留下一句別有深意的話。


    “你會回來找我的,一定會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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