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話當然不是對他說的,而是在提醒賀蘭玖。


    化形為黑煙的藍終不一會兒就離開鳥危山,隻留下猶豫要不要追擊的兩個人。


    “你之前沒開過靈脈,大量靈力灌注身體後就是這個下場。”賀蘭玖拉過他的手裝作號脈檢查,視線卻落在那個若隱若現的亮色文字上,“放心,離死還遠著呢。”


    就是不知道,錢亦塵到底從哪裏學來的古怪法術。


    至少在丘縣時這人絕對不會,否則以他的性格,早在被威脅的當天就試圖反抗了。


    賀蘭玖曾在古籍上看到過太古馭靈的傳說,大意是凡人也能夠召集遊散在天地之間的靈氣為己用,換句話說天地之靈有多少,這種法術的威力極限就是多大。


    隻要能夠完全掌握,日後開宗立派自創法術都不成問題。


    不過,那終究隻是個傳說而已。


    賀蘭玖自問不算好人,有機緣重見失傳的法術,當然要做點什麽邪惡事情才能對得起身份。


    但當他凝神想背下文字寫法時,眼底形成的圖像卻千變萬化,全無固定形態,讓人想記都無從記起。


    “我,我……”


    錢亦塵斷斷續續的出聲才算歇夠了,就跟剛八百年不鍛煉卻一朝做了幾十個後空翻似的,全身筋骨猛地伸展拉長後慢慢回縮。


    而恢複正常後,這個世界就有點不同。


    以前隻能隱約看見的東西變得非常清晰,比如鳥危山風吹不散的黑色死氣,還有遠處藍終留下的妖怪痕跡。


    包括身邊的賀蘭玖,大約因為屬於五行之火,整個人在他視野裏非常耀眼,黑發紅衣的色彩對比愈發鮮明。


    “藍終跑了?”半晌之後,他隻想到這個問題。


    賀蘭玖鬆開手點頭,破天荒的大方了一次:“我的獸形原身可以騰空禦風,要不要幫你去追他?以現在的速度,大概……三五天就能追上吧。”


    錢亦塵剛打算同意,轉念一想卻拒絕:“還是算了。”


    “為什麽?”賀蘭玖疑惑的挑眉。


    看他這麽毫無顧忌的同意用原身,錢亦塵反而愣了:“……我知道你不太願意用妖體,因為化身的時候非常難受。”


    不光如此,他還知道更多,原作提到的劇情幾乎沒有忘記。


    未開靈智的凡獸,凡人,妖怪或修道者……這種力量等級的排序無法打破,也證明人的魂魄絕對無法與妖怪身體相融合,畢竟妖身太過強大,強融就像小孩子撐不起的大人衣服。


    撐不起來的唯一下場,便是人魂崩毀!


    而歸於地府的魂魄何止千萬,總會有那麽一兩個畫風清奇的堅韌品種,天生擁有媲美妖元的實力,如何揉捏都不會崩碎。


    這種人如果修道,效果可以說一日千裏事半功倍,但修真者的靈氣更加無法契合妖身,所以隻能以魂魄形態被召喚,用最原始的姿態附在妖物上。


    多年前有人招來最強悍的人魂,又尋到狐妖赤炣意識消散後留下的軀體,合二為一,誕生了賀蘭玖這個異類。


    人魂入體的瞬間,也意味著巨大的排斥感將要伴隨一生,要麽魂飛魄散,要麽在痛苦中活下去。


    賀蘭玖身上流轉暗紅色靈力的紅色花紋,時不時亮起一道金光,從臉頰滑下蔓延至胸膛,看起來非常美麗,卻是他強悍魂魄將妖身撐到幾乎破裂的證明。


    但是新衣服哪怕再不合適,沒有其他選擇,也總有習慣的那天。


    錢亦塵有點不敢看他的眼睛:“要是我自己能飛,再難受也忍了,讓別人幫忙就不太好,你說是吧。”


    以前一直想著該怎麽幫封梵,幾乎沒考慮過賀蘭玖的事,還是認真磨練一下馭靈術,萬事不求人才最好。


    頓了片刻,賀蘭玖才用一個字回答:“嗯。”


    錢亦塵擦幹淨額頭上的汗珠:“那,我們先回去吧。”


    知道封梵上了鳥危山必有奇遇,才會纏著那個“他”學點技術,不過主角學的好像是以劍馭靈,輪到自己就隻能用肉身硬抗了。


    看來同一件事不同的人去做,結果也不同。


    這提醒錢亦塵,以後再去搶別人的戲份要注意安全,指不定哪天就因為主角光環失靈,而成為用死激勵封梵奮進的隊友。


    青州城外,飲馬河邊,有三間帶籬笆的木屋圍落在河流彎道,是魚如水的居所。


    錢亦塵下山以後按照約定直奔這裏,發現自己是第一批回來的。還沒跨過籬笆,就看見魚如水倒在了木屋門口!


    “你怎麽了!有人襲擊?”他立刻甩開賀蘭玖跑過去,半跪著把那人扶起來一探鼻息……


    才發現他在打呼嚕。


    這是撐不到回房間就睡著了嗎?!


    “喂,醒醒。”錢亦塵的緊張感頓時消失,很不留情地拍著魚如水的左臉。


    “嗯?你們回來的真快……把我放到床上去,謝謝了……”魚如水勉強睜開一點眼睛看清是誰後重新閉上,夢囈一般吩咐。


    “……”錢亦塵看了賀蘭玖一眼,沒別的辦法,扛著人撞開柴門走了進去。


    室內桌椅千年不打掃般落滿灰塵,整個屋子唯一幹淨的地方,隻有靠牆的床。


    賀蘭玖搶先在幹淨的床鋪上占個位置,如此一來,魚如水怎麽都睡不成了。


    但當錢亦塵把他放下時才發現擔心純屬多餘,對方靠牆坐著都睡得特別香……而且居然還沒有蘇醒的跡象!


    “那正好,我們把他分著吃了吧。”賀蘭玖硬闖鳳麟州留下的傷好了不少,胃口十足的打算來點零食。


    “誰要跟你一樣吃人啊!”


    不過忽略別的,這句威脅還是相當有用。魚如水抖了抖睫毛睜開雙眼,目光灼灼十分清醒:“有什麽收獲?”


    “竹簡被燒了,隻剩下一根。”錢亦塵把懷裏的焦黑幸存品遞過去,搬了個圓凳吹開上麵的灰塵。


    魚如水把竹簡貼在臉側,反複摩挲著上麵的刻字:“……凶日,原來是凶日啊,哈。”


    慵懶上調的尾音讓人毛骨悚然。


    錢亦塵剛坐下又被他笑得身體一晃:“你好像特別高興?”


    “不,我很憤怒,但懶得發火了。”魚如水靠坐在牆邊搖頭,拿竹簡的手垂在身側,“凶日……準確來說是凶日妖潮,並非什麽節日,而是妖物自發聚集在一起,對凡人聚集地展開的毀滅襲擊。最近真是長見識,難道他們在策劃這個?”


    錢亦塵就算記得設定也鄭重點頭,配合地提問:“找到那麽多能湊成妖潮的禍害不容易,不是已經幾百年沒出現過了嗎?”


    妖物通常性格孤僻不愛群居,越強大就越如此,所謂一山難容二虎,混在一起會因為彼此競爭而大打出手,少量性情溫和的草木之妖或修為低下的,才習慣群居行動。


    畢竟適合修煉的風水寶地就那麽幾塊,占的人多了,平均下來就少。


    而促成凶日妖潮的條件,卻和妖怪們的習性截然相反。


    數量驚人的大妖壓抑天性,隨機選個日子,彼此合作聚集在人間某處大肆殺戮,傳說隻要一天就能將一座繁華城池夷為廢墟,大量凡人橫死的怨憤凶戾之氣遮天蔽日,模糊晝夜的界限。


    曆史上有記載的凶日不過寥寥數起,原因有二。


    第一,妖怪喜歡靈氣充足的地方,其次是吃怨氣重的魂魄,血肉隻是零食,況且不是所有的都吃人,像是草木化形的妖,澆兩勺農家肥說不定人家會更高興。


    如果隻是吃點零食,獨自行動就好了,為什麽要和同類一起,導致能夠完全屬於自己的份額被分走?


    第二,被凶日牽連的不光是凡人,正道修真者必然不會坐視不管。但曆史上作為“凶日”被記載下來的事件,無一不在說明連當時的修真者都阻止不了,正道被徹底清洗一遍,修為化作妖類餌食。


    妖怪們費心費神的策劃一場凶日,必須先幹掉正道修士。前期的犧牲絕不會是二三小妖,哪怕有大妖用壓倒性實力強迫四下臣服,他又圖什麽呢?


    錢亦塵從思考中回神,抬眼一看,那位獵人盟會的大掌事又昏睡了過去。


    獵人盟會的總部追逐龍氣而走,一直設在京城安慶,看來去報信的丁彧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反正錢亦塵印象裏也沒有這號人,他在不在都一個樣。


    還有,那個藍終是凶日的策劃者嗎?


    原作沒寫完他就來到了這裏,許多細節,比如賀蘭玖和盟會的人早就認識也沒提到,隻能自己分析。


    “你在想什麽?”賀蘭玖坐在床上,饒有興致的用腳尖勾他小腿。


    錢亦塵迅速回神,掩飾的拚命搖頭,視線又忍不住飄遠。


    妖怪們打算搞個大新聞的舉動並不令人意外,但這件事最讓他印象深刻的並非藍終,而是凶日到來前重傷封梵,讓主角沒來得及拯救蒼生的……賀蘭玖。


    活躍在妖潮一線並無比熱衷,凶日發生時還操縱焚天狐火將青州夷為平地的,賀蘭玖。


    他現在唯一的選擇就是趁所有事件還未發生時,先把這個禍害除了,封梵現在打不過他,但加上自己估計有戲。


    目前欠缺的,就是可行的消滅計劃了。


    賀蘭玖似乎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微微一笑指著魚如水:“你餓了?我們還是把他分著吃掉吧。”


    “我……”錢亦塵欲言又止,心頭突然糾結。


    或者,他可以避免這種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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