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詩詩很守信的呆在家裏,又細致的收拾了自己的物件,思考著今後自己的去處,以及如何和媽媽談及這件事。


    思來想去,她決定還是瞞著媽媽,媽媽看起來身體很好,可是到了這個年紀,誰沒有點這樣那樣的老年病,媽媽對藍祖煜十分的滿意,這樣的打擊不能讓她承受,她真怕媽媽會暈過去。這事,她還要等到以後跟爸爸好好溝通後想好好的對策再說。或者,以後等她過上比較舒適的日子,讓媽媽沒那麽擔心沒那麽失望再說。


    唉,反正離婚,對兩個家庭都是傷害。她知道。可是如果要重新開始,過新的生活,這個傷就是必須要承受的。她以後會讓自己努力過的很好,做父母的無非是想讓孩子過的好,隻要她過的好了就行了,她會在她活的精彩的時候,再告訴媽,把打擊降低到最低點。


    一整天,詩詩就這麽來來回回轉悠的熬過去。到了很晚,藍祖煜才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回來。


    他喝了酒,但是沒有醉。發覺詩詩對他身上的酒味有嫌惡之意,他沒有說話隻是很無神的看了她一眼,便直接到洗手間洗梳。


    詩詩規矩的坐在沙發上,一直注意著他的動靜。


    從洗手間裏出來,他恢複了外表精神清爽的模樣,但是鳳尾的眼睛裏嫵媚不再,唯有淒愴。


    “你睡床吧,我睡沙發。”他說著從床上抱了張被子,走向沙發,詩詩忙站起來走到床邊,轉身定定地看著他。似乎想看出這家夥經過這一天有沒有改變。沒辦法,這個人實在是太讓人不放心了。


    他利落的往沙發上一躺,將被子胡亂的蓋在身上,然後就閉上了眼睛,眉頭微顰,一副辛苦的樣子。


    詩詩莫名的有點難過,從前那個圓滑並常常微笑的藍祖煜,現在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離婚,對他來說真的那麽難嗎?


    “阿祖,是……明天一早,就直接去嗎?”詩詩不放心,要先看看他是不是還沒變卦。


    他沒說話。


    詩詩有點緊張,小心地說:“要去的話,要先準備好資料,聽說要有身份證呀還有我們的結婚證什麽的吧,我想一次就辦清楚,不要再……”


    “老婆,”他打斷她,睜開眼睛,並沒有看她,還是直直的盯著天花板,“聽說每對夫妻總會經曆一些坎坷才能相守一輩子,能不能不要輕易放棄?你希望有人疼你,愛你,尊重你,信任你。這些,我也能夠給你。”


    “阿祖,不要再說這些了。”


    “你現在就是一門心思奔向那個男人是嗎?什麽也聽不進去。”他輕輕搖頭,歎息,此刻他像一個成熟的男人,而不再是花天酒地的公子哥。


    詩詩不語,心裏有點起毛。


    “詩詩,今天,我反複的思考了你和他之間的關係,你在特定的心情下遇到他,我認為你對他並非是真正的愛情,那隻是因為我的忽視後,你在報複的心境下在強烈需要愛甚至是想證明自己有人愛的心理下,產生的一時的激情。而他,我猜想,他應該是個聰明男人,從你的樣子他一定會了解你的身份,你吸引他的不可能僅僅是外貌,我不否認他可能對你也產生了憐惜之情,但你們這種不倫不類的感情不會長久,是經不起現實的打擊的。”  詩詩暗驚,他居然能這麽客觀的分析,看來是真的用心思考了她的問題,但是,她也隻能冷冷地回,“我和他的事你怎麽會懂?不要自以為是了。”  他轉頭看向她,神情穩定地繼續說:“那好,我問你,你說你愛他,但是如果沒有我帶給你的刺激,你會愛上他嗎?如果那樣你還會,那隻能說明你是個花心的女人,根本不值得我愛,甚至也不值得他愛。你不敢承認吧,所以,他隻是一個替身,他填補了我在你心底留下的空白。你有沒有想過,你和他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怎麽可能隻靠那種不純粹的情感共同生活一輩子?”


    望著他真誠的臉,聽著他真切的話,詩詩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挺有道理,但是,現在的問題不在這兒啊!可是她不想放掉這麽個分手的好理由,便執意地含糊地說:“也許一開始,我有你說的那種心理,但是慢慢的,不再是那麽回事,隻要我現在覺得幸福就好。”  “幸福……你確定會幸福嗎?你真的不會後悔嗎?”他的聲音空洞而沉重,放在被子裏的手顫抖著捏緊。  “決不反悔。”說出這句話,詩詩的喉口一陣發緊,眼淚差點流出來,趕緊轉回身坐到床上,避開了他的目光。  “好吧,好吧……”他懈氣的低喃,緩緩閉上了眼睛。


    詩詩迅速鑽進了被子,下意識的再轉頭看他時,卻恍然看到有一滴淚從他眼角滑落。


    一刹間,她的心抽痛。


    原來,就算一輩子恨不得不想看到的人,分手時,也會感覺到痛。


    一夜無眠。


    想到這也許將是最後一晚與他共度,腦海裏不自覺的又回想起曾經和他的一點一星,雖然,苦痛居多,但畢竟是自己的經曆。


    愛情讓我們變得慈悲,也讓我們變得絕情。她把慈悲帶走,就得將絕情拋給阿祖。


    向往自由的生活,已經將她徹底征服,擺脫現在的生活成了她唯一的追求。她一定要重新過的很快樂,也許還會遇到更好的人。  而阿祖,她的丈夫,曾經打算托付生命的男人,她已決定不再與他同行,也許他已回頭,但過去的時光不會回頭。也許這次痛過之後,他會學會懂得珍惜愛情,那麽她祝願他也會理新擁有愛情。


    ……


    夜越來越深,詩詩輾轉反側,越來越沒有困意,心情一點一點沉重,離愁一點點爬上心頭,意外的發現,原來她對這間房間,竟然也有了感情。


    阿祖身上的酒味已散去了,輕輕散發著以往他熟悉的清香,她貪婪的吸了幾口氣,突然,想細細的品味他的味道,因為,她怕以後再也沒有了這樣的機會。


    將要天各一方。


    說不出來是怎樣一種心情。


    “原來你是個如此固執的女人,”他深沉的聲音打破了靜謐的空氣,顯得有點突兀,詩詩不由打了個冷戰,顫顫的向他望去。


    “從第一眼看到你,就隻覺得你是善良而膽小的女孩子,所以一直很放心的以為你會很聽話,沒有把你的一切放在重要的位置,這是我的錯。更失敗的是,我以為你一定會在原地等我,就算我不經意你也不舍得逃出我的控製,我以為你永遠愛我比我愛你多。然而,想不到你一旦忘了情,就再也沒有回轉的餘地。”


    詩詩咬緊下唇,眼睛裏慢慢有濕氣泛起。“這種話不要再說了……”


    “當你一次次提出離婚,我對你的關注才漸漸多起來,你每提一次,我就發覺我的心裏更深的痛一次,直到現在,你承認了有其他男人,我竟有種拚了命也要將你留在身邊的衝動,死也不相信你會真的不要我了,我真的很可笑吧……”


    “別說了……”詩詩哽咽著出聲,“說它又有什麽用,隻會讓我們都痛苦。”


    他突然坐起身,聲音提高起來,顯得有點激動,“詩詩,或許我們還有個折中的辦法,不離婚,但又能讓你心甘情願的放棄他。”


    詩詩一片茫然的望向他,“你在說什麽?”  藍祖煜微顯窘迫的避開她的直視,麵露難堪,遲疑了片刻,無奈地說:“這也是不得已的辦法。詩詩,我想,我們就先分開幾個月,你看行嗎?這期間,我們都冷靜冷靜,特別是你,試著麵對一下現實,也給彼此一個機會。詩詩,這是我最後的底線,你應該了解,從來不拿女人當回事的我,能忍受到這般地步,已經拋棄了所有的尊嚴,這都是因為我愛你。”他用征詢的目光看著詩詩,嘴角溢出一絲討好的微笑。


    詩詩卻驚詫了,不解的望著他,“你這……說的……到底是什麽意思?”  “就是,從明天開始,我們正式分居,這期間……我們彼此不過問對方的生活,換言之,你……也可以與他在一起,我不會幹涉。但是,你不能帶過多的錢過去,你們要像一般家庭的男女一樣過生活,看你們能不能接受彼此的一切。三個月後,你要回來,如果你那時還堅持離婚,我們立刻去辦離婚手續。如果,你厭倦了和他一起的生活,我會毫不猶豫的接受你,並珍惜你能夠回心轉意。詩詩,你不用懷疑,我沒有任何用心和算計,現在的我,就是一個努力想為自己的錯誤彌補的男人,為即將失去的幸福拚死一博的男人。”


    詩詩愣了,目瞪口呆,她無法相信他說的,不能相信一個自私的男人突然無私到這個地步,沒有目的性的退讓和隱忍,若隻為了一個“愛”字,太讓她誠惶誠恐。


    麵對如此詭異的提議讓她很害怕,她一時還想不透這意思,雖然她不存在要與況海峻生活這件事,但是以後也不能保證她會遇到誰。但但是他能這樣打算和提義,能為了留住她做出這種無原則的讓步,就讓她不知所措,真的非常的不知所措。  “你放心,這三個月我會跟家裏人說你被派去外地學習,你要保證,三個月一到,你必須出現在我麵前。”藍祖煜緊緊地看著她,補充說。  詩詩卻時時不能開口,這種事,她答應不答應都很奇怪好嗎?他怎麽會想到這種問題呢?她要怎麽辦才好?答應?那這三個月她要怎麽生活,如果被發現她沒和況海峻在一起,他肯定又會來糾纏,她要繼續過跟他糾纏的日子嗎?那今天提離婚到底是為了什麽?如果不答應,他也會惱羞怒吧,而且顯得她太絕情太殘酷了。


    “我在為你留後路,你明白嗎?你做事根本不考慮後果,我怕你以後後悔了沒有退路。”他說著有點窘迫的緩緩垂下眼簾,怕她生氣地又補充說:“當然,這也為了給我自己留後路,不然,如果真的離了婚,所有人都知道了後,哪天後悔了,還怎麽再在一起?”


    詩詩不由訝然,說的是,當真離婚後就不可能再在一起了。他們都是俗人,當因為兩個人都“出軌”而分道揚鑣,當周圍的親戚朋友都知道了後,就算以後有後悔,也不可能毫無痕跡的再回頭,就隻能被逼著越走越遠。人非聖人,入鄉隨俗,任何人也不可能逃脫。


    也許他說的這個方法,真的是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但是……


    “阿祖,我知道,你已經退到了不能退,可是我怎麽能夠答應,那樣我太自私了,就算以後我後悔也是自食其果。”詩詩隻能硬著頭皮這樣說。


    藍祖煜一下子站了起來,情緒幾乎崩潰,“我都這樣了你還不答應?!詩詩……你太無情了!”


    “阿祖,這太委屈你了,你是藍氏太子爺,怎麽能受那種侮辱……”唉,虧他想得出這種點子,他怎麽能讓自己變成這樣。


    他的氣焰放輕,抿唇笑了笑,啞聲說:“不委屈,這是我最後的機會,在我的血流幹之前,就絕不能放棄你。”


    詩詩差點兒哭,身體發抖,腦子裏一片空白。


    “老婆……漂亮老婆……你應下吧,就最後再試一次,行嗎?你就當可憐我……”他的臉在笑,眼裏盡是苦澀的乞求。


    詩詩捂住臉,淚水沾濕手指。隻為他肯為她做到這一步。有一瞬間的衝動,不忍看他這麽委屈,真想告訴他其實一切都是假的,她根本沒打算和況海峻在一起。


    現在在他這裏,無論她答應不答應他都很痛苦,此刻,他能為了婚姻這樣做,他真的不再是一個孩子。


    其實,她不是為了自由和追求嗎,也許,這樣做也可以,假意應下,其實自己悄悄的過生活也一樣達到了目的,畢竟現在不應下,她該怎麽拒絕啊。而且,也許,他這個做法是可行的,是對彼此的機會……她也沒有對他到了非要你死我活的地步不是嗎。也許這正是一個考驗自己和婚姻的機會吧。


    “我……我的心好亂,能不能不要讓我做決定?”詩詩有點乞求的說,心裏太矛盾。


    “我不是給你壓力啊老婆,我是在求你給我機會啊,你沒有什麽損失的,這對我們彼此都有好處,也是對我們婚姻的負責,如果真的沒救了,再離婚不遲啊。老婆……你答應吧,我真的是有誠意的……”他的聲音在黑暗中顫抖,悲涼而發冷。


    詩詩瑟縮著身子,垂著頭靜默不語。


    心裏一點頭緒也沒有,隻覺得空氣都在擠壓著她,威脅著她,讓人無法呼吸。


    他無力地垂下頭,一副萬般挫敗的樣子。


    看得人心痛。


    空氣再一次靜謐。


    好壓抑。


    他一直不肯抬頭,不知道是在等待,還是在絕望。


    最終,詩詩長吸了口氣,打破沉默:“好,我答應。”


    他像是沒反應過來似的怔怔的抬起頭,一直迷蒙著眼睛看她,然後回神的眨了眨眼,嘴角蕩出一個辛酸的微笑,站起身,他走到詩詩跟前雙手將她鄭重的按進懷裏,“老婆,我等你回來。”


    “但是我有要求,分居的日子裏要像真正的離婚,你不能再盯著我的生活,也不能盯著他。”詩詩不得不提這個要求,不然真的前功盡棄,分居還有什麽意義。


    “我說過,我不幹涉你,我又何必去看你和他的生活,自己給自己找罪受?”藍祖煜輕輕捧起她的臉,眼睛裏有笑意,也有淒涼。


    “真的能做到完全跟我斷了聯絡嗎?”既然要自己的生活,這點很重要。


    “我沒有賭的資格。如果在這三個月裏你發現了我的蹤跡,或許察覺到了我的人,那你隨時可以回來要求我無條件的跟你離婚。”藍祖煜正色說。


    “好,我就信你一次。”


    “謝謝老婆。”他苦澀的一笑,緩緩放開了她,“明天,你走吧”說完決然的回頭,直接睡到了沙發上,沉沉的閉上眼睛,然後開始平穩卻緩慢的呼吸。像是解決了很費神很重要的事後,全身散發出一種放心卻疲憊到盡頭的氣息。


    詩詩卻久久的看著他全身渙散的樣子,不能入睡。


    今天的藍祖煜,真的成熟了,成熟的讓人不可思議。


    那就好吧,讓她自私一回,也試試自己,到底還能不能對這個人,重拾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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