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眉順眼的乖巧。


    從這樣的距離上來看,銀發少年低垂的表情顯得格外的專注,微微顫動的睫毛濃密而卷翹,端麗的麵容帶著像是永遠都無法掙脫的青蔥稚氣,以及仿佛霧氣般時隱時現、快要接近成熟的厚重華貴,含苞欲放的誘人。


    但是,卻在這樣的情況下,渾身卻散發出一股讓人覺得非常不協調感的感覺,或許應該說烏爾奴伽爾本身就不適合沉默的表情,一旦露出這樣的神色,就會讓人覺得虛假,準確的說法應該是像是完成度過高的仿真人偶,而不像是一個真正的人類,這樣的虛假感。


    不過,這也無可厚非吧——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烏爾奴伽爾是與恩奇都一樣的神造之人,不過,在嚴格意義上,隻有烏爾奴伽爾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神造之人,而恩奇都在最初隻是神明手中的泥塊,一個空有力量而沒有容貌和性別的泥獸。


    但是不知人事的泥獸卻對美麗的神妓一見鍾情,六天七夜,不斷模仿著與自己寢食與共的神妓,當對方的美貌寄宿在他的身上時,他獲得了人類的理性和智慧,變成了真正的人,同時也失去了諸多的神氣和力量,而在如此選擇開始,就已經注定了恩奇都不可能再投效神明麾下。


    ——隻有烏爾奴伽爾,是完全由神明製造的完成品,單一的,隻有父係血脈的繼承者。


    這一點,吉爾伽美什從沒有告訴過任何人,畢竟,就算烏爾奴伽爾是非自然狀態下出生成長的,他的身體上流淌著他的精血,這個少年的的確確是自己的兒子,這也是無可爭議的事實,雖然無論從哪種角度來想,這真相都讓人無比火大。


    完全按照王的喜好而製造出來的稚性清冷的容貌,甚至連一開始的性格都按部就班的朝著王所喜愛的方向培養著,僅僅是為了讓王能夠絕對優厚鍾愛自己的後繼者,而不是一見麵就讓王厭棄,從而再也達不到成為下一任王者的目的。


    總的來說,神明們算是煞費苦心。


    但是,這個少年實在是太符合王所喜愛的方向了,最後會變成如此禁忌的關係,那也是不可避免的吧。


    哪怕在此刻少年做出微閉雙目的拒接姿態,明明渾身上下都不協調的虛假,但卻還是在最大的程度上釋放出對於王的誘惑,就像是青澀可口的美味放在麵前不算散發著香味一樣,讓人想要傾軋擁抱,想要不斷的侵犯碾壓——而這正是吉爾伽美什一直以來最厭惡的一點。


    而更加讓人所不能接受的,就是對方這種時候竟然還敢做出這樣的姿態,如果他真得那麽想要死的話,倒不如讓王親手掐死他。


    事實上,在吉爾伽美什腦海中冒出如此仿佛失去理智的憤怒想法時,他就已經這麽做了。


    就算是知曉自己父親心情不好的烏爾奴伽爾也沒有想到事情會如此情轉直下,幾乎眨眼之間,冰冷的盔甲帶著一身的肅殺之氣迫近,對方燃著業火般的猩紅眼眸中淬著冷酷,然後,帶著金屬指套的雙手一把抓住他的脖頸,然後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


    ——他想殺了我。


    烏爾奴伽爾微微睜大了赤紅的眼眸,幾乎踮著腳尖,懸空的身體找不到可疑作為支撐點的地方,肺部的空氣都被擠壓而出,咽喉上撩起一串火辣辣的刺痛,他張了張口,難以發出任何聲音,窒息得不能呼吸,耳膜發出警告的轟鳴,隱隱微微之中,似乎聽到喉骨被掐得赫赫作響的聲音,就像是下一刻就會斷裂開來、血漿直濺一般。


    下意識的,烏爾奴伽爾近乎懸空的雙腿開始細微的掙紮起來,但是,近在眼前的冷酷眼前,閃爍著無盡殺意和譏諷的惡意,陰霾而暴戾,望著那仿佛野獸一樣的目光,他卻失去了所有掙紮的力量,就像是迷醉一般鬆怔著。


    “烏爾——”然後,突然冒出的女性聲音著急的打破了這僵持的畫麵。


    銀色的亮光從烏爾奴伽爾的視線之中滑過,赤紅的瞳孔猛地收縮,這讓他原本已經失去抵抗的身體就像是清醒了一般重新掙紮起來,但是對方的力量實在是駭人至極,橫起的手臂帶著盔甲鏗鏘的作響,這讓烏爾奴伽爾整個都被壓在樹幹上,根本無從掙脫。


    喉間失去呼吸的通道,張開的唇畔就像是擱淺的魚一般慢慢變白,鼻息之中更是極盡全力的攝取了所有的空氣,但他仍舊停留在無法順利的喘息,急促的,讓麵頰逼上緋紅的色彩,容貌上帶著一種瀕死的綺麗,眼角噙著仿佛示弱的淚珠,窒息到了極點,淩亂而狼狽的摸樣看上去被狂風暴雨中蹂躪的花苞終於綻放的豔色。


    這景色讓原本狠狠掐住烏爾奴伽爾脖頸的手掌力量稍微變小了許多,吉爾伽美什近在咫尺的俊美容貌中透著一股攝人的冷意,擰緊了雙眉,然後,突然從胸口震蕩開笑聲,低啞的,含著濃濃的譏諷和輕蔑,態度無情而高傲。


    “——小雜種。”意味不明的語氣。


    他又毫無預兆的鬆開手掌,任由烏爾奴伽爾軟靠在樹幹上,動作近乎溫柔的繞過對方的後腦勺的發絲,灼熱的呼吸吹拂在烏爾奴伽爾,低吻著,垂下的發絲落在烏爾奴伽爾的額前,帶著一陣燙人的溫度,而後,伸出的舌尖撬開那一層薄薄的唇皮,輕輕的舔過幹涸的口腔。


    ……太溫柔了……也太冷漠了。


    烏爾奴伽爾甚至覺得自己還殘留著窒息的感官之中,張開的唇畔不能合攏,呼吸還不能控製的在急促,渾身還在寒顫著抖動著,對方那種夾雜肅殺的強勢壓迫感還沒有在周圍散去,近在咫尺的猩紅眼眸沒有絲毫笑意的陰鷙,在鼻翼間縈繞著滿滿都是殺意的血腥。


    半睜半合著眼眸,烏爾奴伽爾終於抬起虛軟的手臂,張開的手指穿過對方的腋下,整個姿勢就像是在虛空擁抱著對方,然後,慢慢的,輕柔著,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就像是害怕驚擾對方波動的情緒一樣回吻,冰冷的斯磨著。


    仿佛液體一樣的金屬銀從一步之遙的草地上輕緩的向上延伸著,以一種不符合常理的姿態,從下自上,形成如同細絲一樣的狀態,波動的魔力氣息極力被壓製,一點點的,慢慢的傾斜了角度,悄無聲息的靠近烏爾奴伽爾的手指,就像是活物一樣繞著他的小拇指轉了一圈。


    緊接著,就像是搭成了一架最為纖細的橋梁,銀色的物質一點點的在烏爾奴伽爾的手掌中聚攏,然後化作一把吹發即斷的鋒利短刀。


    整個過程將緩慢發揮到了極致,時間就像是都隨著金屬銀凝固了一樣。這讓另一頭匆匆趕回來的索拉屏住了呼吸,似乎被整個氣氛所控製,無法在與之前一樣著急的呼喚出口,隻能佇立在原地,目光一眨不眨的看著對麵相疊在一起的兩個人。


    事實上,索拉此時的出現並不是偶然。


    雖然最先與烏爾奴伽爾失去蹤跡,但是相離的位置都還是以起重機為中心的周圍,不過,索拉在墜落地麵的過程中恰巧發現了身為berserker的master間桐雁夜的位置,而在她準備從後方偷襲雁夜的時候,卻不幸被對方所察覺,接下去,雁夜會做的事情已經不言而喻。


    最開始,被令咒所指令的berserker所追擊的人並不是烏爾奴伽爾,而是準備殺了間桐雁夜的索拉,而索拉在慌不擇路之下,潛意識的跑到了烏爾奴伽爾眼前,麵對這樣的情況,雖然烏爾奴伽爾也可以置之不理,就像是吉爾伽美什所表示的,就算是berserker毫無理智也絕不會隨意攻擊他——這也是最開始烏爾奴伽爾想法設法讓間桐家族調換令咒召喚洪巴巴的原因。


    但是,單單讓可以攪得聖杯戰場天翻地覆的野獸不能對他下殺手,這一點在沒有遇到吉爾伽美什之前或許對烏爾奴伽爾非常有利,不過,現在的情況已經不足夠了吧?一個沉浸在仇恨中完全不在掌控中的master並不能帶給他更大的好處,而且間桐雁夜也快支撐不起berserker階位所需要的大量魔力了吧。


    然後,在看到berserker和索拉的時刻,烏爾奴伽爾想到了一個更妙的主意。


    ——令咒是可以奪取和渡讓的。


    這一點烏爾奴伽爾在與間桐家族——創始禦三家中提供令咒係統的家族——的實際掌權人間桐髒硯聯係時所了解,先不說那個滿臉幹枯瘦小的魔術師究竟是抱著怎麽樣險惡心態告知他的,但烏爾奴伽爾的確為此而心動不已,甚至動過讓切嗣轉讓令咒給與自己的念頭。


    所以,在這樣的條件下,比起間桐雁夜這個不熟悉的人來說,不是索拉這個魔術回路多的嚇人的合作者更適合成為berserker的master嗎?


    在想到這個方法的時候,烏爾奴伽爾完全沒有想過索拉同樣承擔ncer所需要的魔力,反而想到沒有魔術武裝的索拉根本不可能在berserker追擊下殺了間桐雁夜,於是,他將調整到自動攻擊模式的魔術武裝交給索拉,讓她去對戰間桐雁夜,然後,自己選擇去阻攔berserker。


    而現在,索拉的回歸已經表明了一切的結果。


    ——真是太順利了。


    烏爾奴伽爾心中不由發出這樣的感歎,手指猛地緊縮,在熱吻的瞬間,刀尖滑到了金屬的盔甲上發出一聲脆響,然後,整個抵在了對方的脖頸上。


    作者有話要說: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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