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公子到我家來了?”葉予期一聽這話心裏頓時感覺不妙,根本沒聽清楚葉予章說了什麽話,急急上前拍響了院門。


    見是秋菊來開門,葉予期一進門便吩咐道:“姑娘呢?叫她到廳裏來見我。”又轉頭對葉予章擺擺手,“我這有事要商量,你先回去吧。”


    葉予章本就是來探聽虛實的,哪裏肯走?笑嗬嗬地道:“你商量你的,秋菊拿張凳子讓我在院子裏坐坐就行了,自家兄弟,哪有那麽多講究?等你們商議完了,就出來告訴我一聲。葉琢雖然過繼給哥哥您了,但她還是我的親孫女不是?她出嫁這麽大的事,我自然也得幫著張羅。”


    “出嫁?出什麽嫁?”葉予期這一回終於聽清楚葉予章說的什麽話了,立刻將臉一沉,“你還說你是琢兒的親祖父,就這麽抵毀她的名聲的?她要真出嫁,我能不通知你?這麽大年紀一個人了,盡是說風就是雨。”


    葉予章也不生氣,仍笑嗬嗬地:“大哥您別急,進去問問琢兒不就知道了?”因為葉琢美貌,當初就被謝雲霆看中了。所以葉予章覺得,現在葉琢添了設計和雕刻玉器的本事,被聶博文看中那再正常不過了。一個年輕男子到一個年輕女子家裏來,除了提親,還能有什麽事?


    葉予期急著向葉琢打聽消息,也懶得再跟葉予章掰扯,見葉琢從屋子裏出來往廳堂去。他也急忙進了廳堂。


    “聶公子來了?他來幹什麽?”剛一進門,葉予期就迫不及待地問。雖然他能猜到聶博文來,除了招攬葉琢,不會有別的事——聶博文又不是第一次見到葉琢,如果他真看中葉琢的美貌,早就派人來提親了,哪裏會等到現在?這南山鎮是個靠手藝吃飯的地方,葉琢雕刻水平高,聶博文此次來訪絕對還是衝著她的本事來的——但他卻極為擔心葉琢是否對應得當。拒絕的話說得再好聽都是打聶家的臉,他真擔心聶家會惱羞成怒。讓葉家大房再一次麵臨滅頂之災。


    “他說回去把我的事跟聶大師說了,聶大師說讓我不用再參加比賽,直接拜他為師就行了。我答應安排好家裏的事就去聶家。”葉琢知道葉予期擔心什麽,也不賣關子,直接說道。


    “你答應了?”葉予期一愣,抬頭看了看門外,見葉予章果真拿了一張小凳子坐在院子裏。離這裏有些距離,便壓低聲音問道,“你不是說,不想去嗎?”


    葉琢搖搖頭:“事可一不可二。聶公子親自上門再一次邀請,而且還當著別人的麵,如果我再拒絕,雖然聶家不至於做出滅門的事。隻怕咱們在這裏也呆不下去了。而此時再投奔玉妃娘娘。也會落得個挑三撿四,搖擺不定的印象,被人看不起。所以這事無論如何不能再拒絕,我便爽快地答應了。”


    其實她答應聶博文,除了這些原因之外,自然是還有別的緣由。隻是還跟從前一樣,有些事隻能做不能說,畢竟事情是變化莫測的。今天的預謀,明天就有可能隨著事情的改變而變化,她的一些想法,實在沒辦法說。


    再說,她前世出身豪門貴族,自然知道這些人家有著一些不為人知的手段。她現在雖然是個小人物,不足為聶博文和顧塵所在意,但現在這兩方明顯是拿她來較勁。想來她的一言一行都逃不過這些人的眼睛。隔牆有耳,還是謹慎些的好。


    葉予期聽到這話,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放鬆地坐了下來,點頭道:“答應就好,答應就好。”


    葉琢心裏湧上一股暖意。葉予期明顯就不同意她拒絕聶家的招攬,生怕惹惱了聶家惹來大禍。但自己一說想要自由,他二話不說就采取了支持的態度。在這種選擇站隊的微妙的時刻,有這樣的長輩家人,於她而言,何其幸也!


    葉予期又問:“那你打算什麽時候去聶家?家裏不用你操心,我會把事情都安排妥當的。倒是你,人生地不熟的,去那裏,要萬事小心。”


    “玉妃娘娘還沒走呢,隻要她在這裏,我就得去陪她。”葉琢道。


    葉予期皺起了眉頭:“要是玉妃娘娘知道你答應聶家,會不會找借口治你的罪?”


    葉琢笑道:“不會的。畢竟我是小人物,無關大局。如果她治我的罪,反倒讓聶貴妃找到借口指責她,得不償失,所以她隻會裝著什麽事都沒發現,以顯示她的大度。我不會有事的。”


    “那就好,那就好。”


    葉予期又問了問當時的情形,聽得龔氏來鬧,他極為生氣,道:“那龔氏被你父親休離之後在那院裏產下一男孩兒,就被陶家接了回去。你也知道,那陶長生娶的就是嚴慶春的女兒,聽說極為潑辣厲害,自己連生了兩個閨女,卻不允許陶長生納妾。而這一次的官司,因為嚴慶春在官場上有些路子,把所有的家當都典賣了換了錢上下打點,倒是囫圇地被放出來了,隻是罷了官。倒是龔誌民當了替罪羊,把所有的罪名都攬了下來,杖責了幾十下又得了風寒,結果沒幾天就死在獄中。嚴氏見龔氏沒了靠山,將她們接回去後,搶了她的兒子,還整日到廂房裏謾罵,月子沒出就要她去立規矩。而那陶長生不過是想要兒子,對龔氏並不在意。此時兒子已得,又害怕那隻母老虎,就裝著沒看見,這龔氏便生生地被折磨得不成人樣。但不管她有多慘,那也是咎由自取,與你有什麽關係?她要婚前檢點,也不來算計我們葉家的財產,何至於此?不去反省自己的過錯,反而指責別人,好像所有的錯都是別人的,這樣的人,就算再慘也不值得同情。”


    雖說嚴龔陶三家並不知道那一次的事件是由葉琢導演的,但葉龔兩家終成了死敵,所以葉予期這段時間對龔家的事極為關注,不停地讓唐順貴等人探聽消息,因此對這三家的事甚為了解。而且他也不當葉琢是一般的閨閣女子,這些事情便毫不避諱地講給她聽。


    葉琢聽了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雖然龔氏罪有應得,但從女子的角度上來說,她也算是個可憐人。被陶長生欺騙了感情和身子,懷胎十月為他生下兒子,卻不想陶長生薄情寡意到了這個地步,見她沒有利用價值就棄如敝履。這天下男人,果真沒一個好東西!


    “大哥,到底琢兒跟那聶家是什麽關係,您倒說給兄弟聽聽呀。”外麵坐著的葉予章見屋裏的祖孫倆說了半天沒有說來,等不及了,在院子裏叫嚷起來。


    “叔祖父要知道我成為了聶大師的徒弟,還不知會做出什麽樣的事情來呢。”葉琢一聽葉予章的聲音,就頓生無力之感。葉予章的性子她太了解了,雁過都要拔毛,現在放著聶家這一座肉山,他不咬個滿嘴油就不是葉予章了。


    葉予期也知道弟弟的德性,安慰葉琢道:“你放心,我會管著他的。”心裏暗下決心要好好管束葉予章,不讓他去給葉琢添亂。


    “你回屋去吧,我跟你叔祖父說說話。”他又道。


    “是。”葉琢知道祖父要敲打葉予章,起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第二天,葉琢正在家裏等著櫻嬤嬤來接,家裏卻來了一個下人打扮的男仆,說顧塵一早就離開了南山鎮,回京城去了,又道:“娘娘說了,如果葉姑娘有什麽事,可以去顧宅找小人,小人會托人送信到京城給娘娘的。”


    “多謝玉妃娘娘的厚愛。玉妃娘娘走了還記掛著民女,真叫民女不知如何是好。”葉琢恭敬地對著京城的方向施了一禮,然後叫秋月拿了點心瓜果出來招待客人,又問:“不知老伯貴姓?”


    “小人是奴籍,哪裏當得一個貴字?葉姑娘隻喚我李三就是了。”那人道。


    “俗話說,宰相門前七品官,李老伯便是奴籍,跟著玉妃娘娘,身份都比我們高貴許多,便是我們這南山縣的縣太爺見了您都得恭恭敬敬的,您當不起貴字,誰還能當得起?”葉琢笑道。閻王好見,小鬼難纏。以後這南山鎮的消息,顧塵怕是還得通過這位李三知道。對這李三客氣些,自然不會有壞處。


    那李三見葉琢客氣,臉上笑得越發的歡暢:“葉姑娘就是會說話,昨兒我們娘娘還誇葉姑娘來著,說姑娘懂分寸,守本份;不慕虛榮,知道取舍。說讓姑娘放寬心,她能體諒您的處境,不會怪罪於您的。以後有什麽事,仍可以去找她。她能幫忙的,一定幫忙。”


    顧塵這是表明她已知道自己應了聶家的邀請,表示不怪罪她?這要是對這李三不恭敬,怕是還聽不到這番話吧?葉琢臉上的笑容更真誠,站起來向京城方向又行了一禮,對這李三越發的熱情了。


    送走李三,葉琢便對秋月道:“你去作坊跑一趟,讓餘波去聶家坊告訴那裏的人,說顧大師已離開這裏,我今天就準備去南雲城,問問他們應該如何安排。”


    “是。”秋月應了一聲,轉身出了門。而葉琢這裏便讓關氏和趙氏幫忙,收拾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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