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陽光透過窗台,灑落在繡著並蒂荷花的錦被上。輕塵在光線中歡快的舞蹈,床邊靠著一個女孩,是若蘭。隻見她斜倚在床頭,輕低著螓首,青絲如瀑般的從頸間落下,似乎是睡著了。


    “水……”一個輕微的聲音響起,立馬將她喚醒。揉揉眼睛,她看到王爺滿臉憔悴,眼裏也滿是紅血絲。趕緊點頭道:“爺,您稍等。”拿個枕頭給他支起身子,便從一邊小爐上端來一碗蜂蜜水,用小勺一勺勺的喂他喝下。


    喝了七八勺溫熱的蜂蜜水,嗓子裏那股火燒火燎的感覺終於輕了一些,但腦袋依舊嗡嗡作痛。秦雷使勁拍拍頭,嘶聲道:“什麽時辰了?”


    若蘭微笑道:“辰時了,爺,您睡了將近九個時辰。”待秦雷喝完水,她便坐在他的身後,伸手為他輕輕按摩頭部。


    在若蘭溫柔的嗬護下,秦雷的腦袋終於不那麽疼了,思維也正常起來……


    星星點點的記憶出現在腦海中,秦雷晃晃腦袋,不確定道:我好像喝醉了……”


    若蘭苦笑一聲道:“嗯,醉的還很厲害呢。”


    “似乎還胡言亂語來著……”點點的記憶劃動,形成一條條閃亮的絲線,串聯起斷斷續續的記憶。


    若蘭輕聲道:“是說了一些……”


    “還打了人……”線動成麵,昨日的一切終於成為了一副完整的畫麵,秦雷使勁一拍額頭道:“似乎還鑽了李夫人的裙子底兒……”


    說完雙手捂住臉,哀嚎道:“這下可丟死人嘍……”


    看王爺這副樣子,若蘭又心疼又想笑,隻好伸手輕撫他的後背。柔聲道:“沒事了,都過去了,以後咱不喝這麽多就是了。”


    秦雷點點頭,使勁拍拍麵頰道:“嗯,以後不喝這麽多了。”說著翻身下地,高喊一聲道:“石敢!”


    “有!”石敢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告訴隊伍準備一下,我們明日一早啟程,去京山營!”


    “啊……遵命!”雖然有些驚訝,石敢還是大聲應下。


    屋裏地若蘭也意外道:“不是說等詩韻姐傷勢穩定了再走嗎?”


    秦雷活動下僵硬的四肢。無奈笑道:“我怎麽還有臉待這兒呢?還是早些離開,去避避風頭吧。”


    若蘭心中微微失望,但也知道王爺實在不宜與李夫人相見,隻好乖巧的點頭,一邊幫他除去衣物,一邊輕聲問道:“那李夫人那邊呢。看樣子她要在府上常住了?”出了昨天的事情,李夫人為了防止羊入虎口,更不可能離開自己閨女一步,


    秦雷並不說話,任由若蘭為自己沐浴更衣,等洗漱停當,上下煥然一新之後,這才輕聲道:“這工夫詩韻她娘正在氣頭上,我去道歉也隻是白做工而已,她是不會見我的。”若蘭默然。心道:人家大戶人家的夫人就是硬氣,不用完全顧及王爺的麵子。


    秦雷不知她心中做何感想,仍舊自顧自道:“任其來去自由吧,等過上個把月,老娘們兒氣兒消了。我再登門賠罪。”若蘭忍俊不禁的撲哧一笑,輕聲道:爺,您也太逗了。


    秦雷反手把她柔軟的腰肢抱過來,嘿嘿笑道:“爺地心傷了,要小蘭蘭幫著療傷吧。”說著便顫巍巍的抱起若蘭,奇怪道:“寶貝,你咋這麽沉了呢?”


    若蘭使勁搖頭道:“沒有……奴婢可注意飲食了……衣裳一點都沒小。”


    秦雷硬撐著把若蘭小妹妹抱到**,恍然大悟道:“原來是我渾身沒勁了……”


    若蘭掩嘴輕笑道:“爺,人家說宿醉之後都是這樣的。”


    “我要發誓戒酒!”秦雨田指天發誓道:“每日一斤,絕不過量……”


    若蘭剛要爬起來。聞言又摔倒在**,心中輕歎道:“這算戒酒嗎?”隆威郡王府上一直保持著雷厲風行的作風,待秦雷精神重新起抖擻,便去宮中辭行。原本就是計劃好的事情,所以也沒費多少口舌。再說現在是收攏人心的節骨眼,昭武帝也不大願意他留在京裏。隻是略略問了下原因。秦雷支吾兩句,便點頭放行了。


    秦雷告退之前。昭武帝才剛剛想起來似得隨意道:“明天你二哥出使,送完他再走吧。”秦雷點點頭,輕聲應下。


    他又依次去太後、瑾妃那裏辭行。老太後這些日子身子不爽利,正在**歪著。秦雷心疼地問長問短,老太太搖頭笑道:“人老了,渾身老骨頭受不得老天爺折騰了,每年冬春交接的日子最不好熬。”


    邊上的仇老太監也道:“往年這時候,太後都是去西邊消解,但這些年高低不去了。”


    文莊太後笑笑道:“年歲大了,身子骨禁不起顛簸了。”便不再提此事,祖孫倆略略說了幾句,她便放秦雷去瑾妃那裏。到瑾妃那兒依舊是無話可說。也不知怎麽搞的,母子兩個隻見的關係越來越怪異,總有些貌合神離的模樣。倒是老七仍舊對秦雷親熱無比,陪著他玩了一會兒,秦雷也就告辭離了瑾瑜宮。


    看著還有些時間,他又去永福那裏看一看,在那次刺殺中永福受了驚嚇,當即便暈了過去,到現在身子骨仍不如春遊前爽利。秦雷自然內疚無比,倒是永福為那日嚇暈過去,十分的過意不去。


    在宮裏陪著永福說了會兒話,天色就不早了,秦雷便離了皇宮。


    天邊紅霞萬丈,給肅穆的王車堵上一層金光。更顯得富麗堂皇。


    “王爺,咱們回府嗎?”石敢輕聲問道。


    秦雷搖搖頭,輕聲道:“不了,去蔣家一趟吧。”


    石敢沉聲應下,便引著到車隊到了東城廣元街上那座大宅院前。此時天色暗淡,那百年的庭院更顯得斑駁滄桑、高峻崢嶸。門前掛著兩盞紅色的燈籠,隱約顯映出門上地蔣府二字,但那古銅色地大門,卻依舊緊緊地閉鎖著。


    仿若上月情形再現一般。石敢上前敲門,須發蒼蒼的老者探出頭來。


    好在這老者雖然胡子很白,但記性還算不錯,沒有忘記來訪者的身份,一邊命人將大門打開,一邊向內裏通報。


    不一會兒。精神矍鑠的蔣老太爺便迎了出來,與秦雷大笑著攜手進了前廳。


    二人敘座看茶,老相爺和藹笑道:“殿下可用過飯了?”


    秦雷神色坦然地搖頭笑道:“想說用過了,但肚子不答應。”


    老相爺哈哈笑道:“好好好,不把老頭子當外人,這很好。雖然老頭子已經吃過了,說不得要陪殿下再用一頓。”說著便吩咐管家道:“給王爺備膳,”那管家剛要下去,老相爺又補充道:“別忘了多弄些酒肉,給王爺的隨員們送去。”


    秦雷叫住那管家。溫聲笑道:“我那些手下無肉不歡,你盡管上些大塊的豬牛羊肉。至於我這裏嗎,上幾碟鹹菜,再來點粥就行了。”


    蔣老太爺搖頭笑道:“那怎行呢?雲裳小丫頭會怪老頭子怠慢的。”


    秦雷不好意思的笑笑道:“昨日款待眾進士,結果沒出息地宿醉了。今兒吃什麽都味同嚼蠟,還是吃些稀粥養養胃吧。”


    蔣老太爺這才頷首道:“正理。”便讓管家依命準備去了。


    對於大戶人家的廚子來說,清粥小菜自然手到擒來,也就是一刻鍾的時間,管家便帶人端上幾罐稀粥,十幾個清清涼涼的小菜。


    一老一少欣然入席,秦雷連喝了兩碗黃米栗子粥,身上果然舒坦過了,這才擱下碗筷,朝老相爺笑道:“府上的飯菜很對我地胃口。”


    蔣老太爺撚須笑道:“要不怎麽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呢?”


    秦雷心道:您老臉皮可真厚實。與老太爺說笑幾句,這才轉入了正題,老相爺嗬嗬笑道:“老朽事後反複琢磨,終於品出些味道,發現殿下在鏟除文彥博地過程中,表現的相當老辣啊。”


    秦雷輕聲笑道:“老太爺過獎了。若沒有幾位長輩在後麵斡旋著。這事兒還不知出多少簍子呢。”


    蔣太公搖頭笑道:“還是殿下的手段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這才讓文丞相毫無知覺的入了甕中。我們不過是因勢利導罷了。”


    秦雷搖搖頭,不想回顧那段故事,輕聲道:“文彥博去後,陛下終於掌握了政權,眼下又大規模的調整各部院衙門地長官,恐怕下個月就該輪到地方上地封疆大吏了。”


    老丞相點頭道:“不錯,若是按這個架勢下去,恐怕還沒等你那個內閣發揮作用,朝堂就成了陛下的一言堂了。”


    秦雷輕聲道:“所以我們需要時間,必須把陛下地注意力分散開來,給內閣掌握權利的機會。”


    “計將安出?”蔣老太公很喜歡秦雷這種運籌帷幄地瀟灑勁


    秦雷卻笑眯眯道:“正要問計老相爺。”


    蔣太公撚須笑道:“依老朽來看,殿下早已有了注意。來我這兒,不算是找些信心罷了。”


    秦雷頓起茶盞,不知可否的笑道:“不管怎樣,還請老太公指點。”


    蔣太公狡猾的一笑,卻把話題轉到別處:“聽說隔壁那丫頭已經住到殿下家裏了?”


    噗地一聲,秦雷噴了一地的水,擦擦嘴苦笑道:“老太公留些口德,我與李家小姐可是清白的。”


    老丞相嗬嗬笑道:“我相信,可別人不相信啊。”


    秦雷愁眉苦臉道:“等李家小姐身子好些了。李夫人會把她接走地。”


    蔣太公這才開懷笑道:“那就好啊,李家小姐可不比我家雲裳,人家是京裏生京裏長的千金大小姐,從小就美名遠播,提親地都快踏破她家門檻了。”說著給秦雷續杯茶道:“打個不中聽的比方,好比那小綿羊,不知多少狼盯著呢。”


    秦雷苦笑道:“確實不怎麽中聽。”


    “但話糙理不糙啊!”老太公瞪眼道:“你想啊,要是娶這麽個禍國殃民的女娃子,你還不成了京裏大戶的公敵啊。”說著誠懇笑道:“所以還是我家雲裳好。長的比李家女娃水靈,在京裏還沒什麽人認識,安全踏實,還能當保鏢。”


    見老太公不遺餘力的推銷自己外孫女,秦雷哭笑不得,但這問題實在是無解。隻能先這樣拖著,看看有沒有跟兩家談判的機會。


    但蔣老太公的問題也不能不回答,秦雷隻好偷換概念道:“老太公放心,我是絕對不會放棄雲裳地。”


    老頭子哪能想到他存了一肩挑兩房地念頭,高興的捋著胡子笑道:“好好,好眼光。不知殿下打算什麽時候去唐州下聘啊?”


    秦雷心道: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但話已至此,也隻能老老實實道:“按說應該早些的好,但眼下就要準備大軍演了,我想等著大軍演結束了,立馬就解決這個問題。”


    蔣老太公並不關心軍方的事情。心道:一個大軍演,撐死了能過半年嗎?遂笑道:“好,那就等著軍演結束,老頭子盼著喝你們的喜酒了。”


    秦雷見他終於告一段落,如釋重負道:“老太公還是說說如何應對。方能不讓內閣淪為附庸吧。”


    說會正事兒,蔣太公也收起了那副為老不尊地模樣,淡淡笑道:“老夫為官三十餘年,發現一個現象,哪個衙門地用處大,哪個衙門的權利就大,地位自然也高。所以……”


    秦雷心領神會道:“所以要想讓內閣不至於名存實亡,就得讓它發揮不可替代地作用。”


    老太公拊掌笑道:“不錯,所以殿下,找些事情給陛下做吧秦雷輕笑道:“還用找嗎?眼看就要開春了。東邊北邊五個省要度春荒;京畿地區的水利工程還沒有完成;而且陛下已經許諾,今年進行全國範圍的人口重新登記、財產稅負重新厘定;還有我們大秦的戰爭儲備,正處於曆史最低點,若不加緊補齊糧秣兵甲,一旦戰端開啟,是要吃大虧的。這些事兒同時進行。若是陛下一個人處理。不吃不睡也辦不來的,到時候自然要指望內閣了。”


    蔣老太爺抖動著眉毛笑道:“看來。陛下之所以想大權獨攬,還主要還是因為季節的原因……冬天的朝廷,實在是太閑了。從今往後,不能讓朝廷閑下來,知道大家都習慣了內閣為止。”


    秦雷笑道:“但有個問題,怎麽能讓陛下及早意識到這個問題呢?”說著一攤手道:“不然就太晚了。”


    “讓他們幾個開始寫折子,將這些問題提前擺在陛下眼前,”蔣太公不愧是宦海浮沉地老手,眼珠子一轉,便想出了法子:“要把問題說的嚴重些,比如說春荒會死人,就寫餓殍遍地,易子相食,總之要怎麽催人淚下怎麽寫,能把陛下難過哭了最好。”


    “然後就可以提前給部院首長、封疆大吏們布置任務了。”秦雷眉開眼笑道:“身上有了任務,陛下自然無法輕言撤換了……果然薑還是老的辣呀,義正言辭、不留痕跡,沒有一點副作用。”


    老丞相嗬嗬笑道:“還是有點不好的,就是官員們會比較忙一些。”


    “忙點好,忙了看著順眼。”秦雷毫不同情道:“拿著國家的俸祿,不是讓他們喝茶遛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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