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壺院是弘佛寺為人看病的地方,診金當然是全免的,湯藥費卻是隨緣,來看病的人想給多少、想什麽時候給都可以。而且為了方便來就診的病人,特意在居士們的資助下,在山腳下建了所別院。至於坐診的除了寺裏的僧醫,偶爾還會有居士中一些求福報的郎中,時不時的還會有杏林聖手來坐鎮。經過幾千年的積累,弘佛寺在醫道上甚至已經超過了其在佛道和武道方麵的影響。


    隻要是有人來求醫,弘佛寺是來者不拒,無論你是達官貴人還是升鬥小民、江湖巨擎還是雞鳴狗盜、罪大惡極還是德高望重,都是一視仁。對此有人曾經質疑過,弘佛寺給出的說法很簡單——醫者眼裏隻有病人,我等修佛之人視眾生平等。


    也有不怕事兒大的家夥先是重傷了幾名弘佛寺弟子,再假裝失手受傷被擒,準備揭穿弘佛寺“偽善”的嘴臉,結果弘佛寺還真就給他醫好了!一來二去的人們也就默認了這個規矩,有時官府緝盜時甚至還會把盜匪故意住這邊趕——隻要文書一到,沒病的弘佛寺裏的武僧們就會出手直接拿下,有病的治好了再拿下,然後送到衙門,倒是省了官府很多功夫。


    悟空初時也不是很理解,你醫好了惡人不是在害好人嗎?那些大道理當然說服不了他!還是二師兄會勸解——你是為了誰修行?無論是想要個好身體,還是想求個好福報,還不都是為了自己?何必為了外人來壞了自己的修行,那多不值得呀!再說了,你怎麽知道惡人醫好了就一定會繼續為惡?沒準兒就像大師兄一樣立地成佛了,以後為善不也是造福一方嗎?


    雖然悟空選擇性地忽略了關於大師兄的那一段,不過卻也被二師兄勸服了。你別說,還真就有很多原來罪大惡極之輩求醫後受佛法感召,轉而以身事佛、盡力為善的事情在悟空眼前發生。


    ……


    悟空到的時候,方圓近百丈的院子裏已經擠滿了人,卻是並沒有紛亂熙攘的場景,所有人都很自覺地排著隊,就連衣著光鮮的有錢人也都安安份份地排在普通百姓中間,同寺裏用齋時一樣,在這裏沒有特權,真正有特權的都是派人將寺裏的僧醫們請到府上去……壓抑的咳嗽聲和低聲的勸慰聲中,幾個灰袍僧人在人群中穿梭,不時根據經驗將人群中的急、重症患者選出,安排他們優先就診,其它人也沒有什麽怨言。


    “悟空師傅!”悟空在這裏也算是小有名聲,很多人都認識他,見他來了紛紛見禮。悟空一邊回著禮,一邊腳步不停地走向坐落在懸壺院北側的一排房間。


    相對於寺內的禪舍而言,這排房間顯得有些奢華,至少淡青色的琉璃窗就是寺裏僧人們無法享受到的,午後的陽光透過琉璃窗照在坐診的僧醫身上,為他們蒙上了一層聖潔的光暈。每個房間的門口都下掛著一個小小的牌匾,東側的房間上掛著“內壹”、“內貳”……等字樣,西側房間掛的則是“外壹”、“外貳”……


    而悟空要去的正中間那個唯一沒有琉璃窗、與其它的比起來稍大一些的房間上掛著“淨室”的牌子。在淨室裏沐浴更衣後,從內部通道走向西側的房間。一套月白色的僧袍出現在了悟空的身上,依然是做利索打扮,腰間掛著幾個鼓鼓囊囊的小布袋,雙臂上綁著幾排三指左右寬的皮帶,上麵整齊地排列著一根根長短和粗細不一的銀針,口鼻處還戴著一個多層棉布製成的口罩。


    外壹房間裏,幾個身穿月白色長僧袍的僧侶正圍在中間的一張床前,正中間一個如肉山般豐滿雄壯的身形,正用中指和拇指兩根手指夾著根彎彎的銀針,在為床上的患者縫合傷口。那一根根堪比悟空拇指、豐滿圓潤得有如臘腸般的手指做起這個動作來顯得有些可笑,可房間裏的人、包括悟空在內,看向手指的主人時目光都滿是敬佩。


    鴻元界的醫術主要是以湯藥為主,手段上多是外敷內服,固本治內的醫術很完善,也很有療效。而在外傷處理方麵卻較為粗鄙,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的悟空第一次來就提出了很多想法,像淨室、白僧袍和口罩,還有除塵、燒酒消毒等建議,而能夠將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如何操作的那些諸如傷口三層縫合等技術、成功地變成這個世界臨床手段的四師兄,不能不讓悟空佩服。


    在普通百姓的口中,醫術高超、為人和善的四師兄有“活佛”之稱,關於他的市井傳說也最多。其中大部分是佛祖轉世、星宿下凡的內容,搞得悟空一度也曾信以為真,畢竟自己都穿越了,轉世之類的也就未必不可能。後來四師兄被悟空眼光中那種莫明的探究和火熱搞得不勝其煩,主動向悟空透露了一些,再加上市井傳說中較為靠譜的內容,悟空總算是基本描繪出了四師兄的身世:


    四師兄不是荊國人,年幼時體弱多病,身材瘦小,其父帶著他多方求醫,散盡家財才醫好他,自己卻憂勞成疾、撒手人寰。感念父恩的四師兄就來到了弘佛寺,專心醫道,立誌看盡天下疑難雜症。為此他不惜以身試藥,有幾次要不是弘佛寺醫道底蘊深厚,又適時有杏林聖手到寺,估計現在很多人都會因為沒有四師兄的妙手而早登極樂。後來在師傅的勸解下開始修習佛法和健身術,身體雖然好轉了,可身材卻是大走樣,現在整個就是個翻版的彌勒佛,估計正是這幅身板兒才引發了關於佛祖轉世的市井傳說。


    而頂著“生而知之”帽子的悟空就成了用來豐滿四師兄市井傳說的背景,說他是四師兄轉世前的座下童子,是四師兄為了不忍眾生身受刀釜之苦才用大法力召來的……對此悟空並不在意,能成為一個全無私心、一心治病救人的四師兄的背景,在他看來是自己的榮幸。


    “悟空師叔……祖!”悟空進來的同時,一個身影從對麵與外貳房間相連的門內閃出,一身打扮和悟空差不多,隻是雙臂皮帶上的銀針少了很多,腰間的小布袋也癟了下來。看見他後如釋重負,有氣無力地打了聲招呼,剛想拜禮就一頭栽倒到地上,白色的僧袍已經被汗水濕透。


    “四滿,入三分,維道,入二分半……”還未等悟空走到倒地的僧侶麵前去扶起他,就聽見外貳的房間裏傳出一個有些焦急的聲音。悟空聞聲足下一頓,整個人已經如縷輕煙般從倒地僧侶身上掠過,點塵不驚地來到了外貳房間。


    進了房間的悟空隻是拿眼一掃,左手在右臂上一撫,隻見二支銀針已經被他夾在指間,“嗖!”破空聲中,兩根銀針如閃電般沒入躺在床上患者腰腹間的穴道上,入肉尺寸分毫不差。


    “足三裏,透一寸,梁丘,透七分。”又一個聲音從遠處傳來,悟空聞聲騰身而起,半空中雙****踏,雙手在門上借力,如箭般射向到相隔的房間,在空中時右手就已經從腰間的口袋裏摸出了兩個渾圓的石子。“嗖!”又是破空聲,剛好打在外肆房間患者腿部的穴道上,角度、力度都剛剛好。


    ……


    弘佛寺的醫道嚴守“是藥三分毒”的醫理,能不用藥就不用藥,能用食療就用食療,即便是在處理中毒或外傷時,也多是用打穴或金針刺穴等手法,來防止毒素擴散或是用於止血。效果雖然很好,卻是苦了寺裏會這兩門功夫的武僧們,一個人管好幾個房間,全天十二個時辰輪班,一個個累得像條狗似的,卻是全無怨言,因為僧醫們比他們還要累,有些不修武道的更是經常累得暈倒。


    自從關於外科手術的那點兒東西被掏空了之後,悟空也加入了這個光榮的行列!時至今日,不隻是在武道修為上所獲甚多——輕身騰挪之法日益精進,對經脈流轉的認知讓他的正反五行運轉之術日趨圓滿,打穴之法不隻彌補了他缺乏遠程手段的不足、還被借鑒到了貼身快打中……同時,在心境修煉上也大有裨益,每次看到傷者和家屬們開心的神情,他的內心都會被一種叫做喜樂滿足的東西所充滿!


    ……


    日暮時分,院裏就醫的人已經所剩無幾,雖然懸壺院算是全年無休,而且夜裏也會為人看病,可除了真正的急症,一般的病症患者寧可領明日的號牌也不會打擾僧醫們休息,這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敬重。不過僧醫們卻不能馬上休息,因為要將當日所有的病曆整理成冊,每個人還要寫心得,正是這種沉澱和積累才成就了弘佛寺今日的醫道地位。


    雖然有正牌徒弟們在,可悟空還是心甘情願地幫四師兄打下手。整理病曆自然輪不到他,他先是幫忙打掃完房間,然後打了幾盆水,給因體力消耗過多而滿頭大汗眾人們準備了些幹淨的布巾。一切忙完之後,又走到堅持坐在那裏指導弟子的四師兄身後,為他拍打按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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