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時候,我落入那個姓王的胖子的手裏,一直到脫身,始終都沒有見到高涼。我就感覺挺奇怪的,高涼明明和他們那些人混在了一起,之前不管在哪裏遇到那些人,高涼都會在場,那麽眼下高涼跑哪兒去了?


    我就算做夢也不會想到,我闖陰間明明是來救晨晨的,可是過了鬼門關以後,我卻在這陰河的邊上見到了高涼!


    冷不丁吃了一嚇,我差點掉進陰河裏,以為是自己看錯了。急忙穩住身子,強壓著內心的震驚和恐懼,再次仔細的看過去,的的確確是高涼,他站立在那裏,比周遭那些‘人’要高出一截,頭發依然那麽蓬亂,臉上胡子拉碴的。


    他怎麽跑到陰間來了?我的第一個想法是,高涼死了,他的魂魄來到了陰間。可是,這個念頭剛從我的心裏麵閃過,我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河邊的這些‘人’,全部都像站不穩一樣,搖搖晃晃的,可是高涼卻紋絲不動,而且表情也跟‘他們’不同。這些‘人’都像是在夢遊,目光散亂,整個癡癡呆呆的,然而高涼看著卻很穩定,目光一直盯著河麵上的那座浮橋。


    看著高涼,我心道,難道他也像我一樣,是以一個生魂的‘形式’私闖陰間?可是我過來,先是有高老頭兒施法幫我離魂,後麵又有陳連長幫我掩蓋生魂的氣味兒,給我門條和那什麽‘通行證’…高涼自己一個人,他是怎麽過來的?


    由於不知道眼下這是一種什麽情況,也不知道高涼到底是正是邪,我停在了距離這群‘人’大概十多米遠的地方,不敢再往前走了。


    先不管高涼是什麽情況了,找到晨晨並且把她帶回去,才是我目下為主要做的事…再次掃向人群,終於,我看到了晨晨,立人群那邊的最邊上,她和除高涼以外的這些‘人’一樣,也是表情癡呆,搖搖晃晃的!


    看著晨晨那副樣子,我恨不得即刻撲過去,拉她離開這裏。可是想要過她那裏,我必須要繞過這些‘人’,往人群最後麵一看,我嚇得不敢動了…因為我看到,有兩個身穿黑衣,臉戴麵具的鬼差站在那裏…


    陳連長不是說,‘陰陽橋’這邊不會有陰兵陰差嗎?怎麽會有兩個鬼差在這兒?看向兩個鬼差身前,站著一個老頭子…原來,這是那兩個在我前麵進鬼門關的鬼差,它們把這老頭兒帶過來,不知為何也跟著停在了這裏。


    兩個鬼差在那裏不走,我也不敢輕舉妄動,就這麽僵持著。高涼始終沒發現我,一直盯著那浮橋看,也不知道在看什麽。


    河麵上的這座浮橋,是由一隻隻黑色的船連接而成的,蜿蜿蜒蜒伸向對岸,也不知總共有多少隻。這些船大小相等,每隻大約兩米長,寬不足一米,每一隻船的船艙裏,都橫搭著三根粗木棒子,棒身纏繞著被剪成碎條的草紙,居然是家裏死了人出殯時用的那種哭喪棒!


    在民間很多地方,家裏死了人,出殯時孝子賢孫手裏都拿著哭喪棒,出完殯以後,就把棒子丟進墳坑裏,隨棺材一起埋掉,據說是為了供死者帶著去陰間,過河的時候防身打鬼用的,免得被河裏的落水鬼搶了身上的財物…看來這種說法不對,哭喪棒不是用來打鬼的,而是被搭在船裏,供這些陽壽到頭的鬼魂們踩著過河的。


    我正看著,忽然就聽從對岸傳來一種‘嗚嗚嗚’的,像是號角的聲音。緊接著,這些河岸邊的鬼魂,就像受到了某種召喚,全部大幅度搖擺起來,隻有高涼紋絲不動,顯得很突兀地站在那裏。


    我震驚的看著這一切,忽然注意到,河裏的那座浮橋也在擺動,像一條長蛇,扭扭曲曲,突然變得筆直,然後不動了。我把目光收回來,隻見那些鬼魂也都不動了,不知什麽時候排列成了三排,晨晨就站在最邊上那排的中間位置,前後分別是兩個老頭子。那兩個鬼差,則退到了隊列後麵大約四五米處。再看高涼,他在晨晨那個隊列的最前麵。


    又是‘嗚嗚嗚’的號角聲傳來,河麵上瞬間起了大霧,那霧毫沒征兆,像是突然從河裏麵冒出來的。就在這時,高涼當先朝著那橋走了過去。


    我呆呆看著他,當他的腳踏上第一隻船上的哭喪棒,他倏地側過頭,冷冷的看了我一眼,然後頭也不回的順著橋,鑽進了霧裏。


    我渾渾噩噩地站著,感覺像是在做夢。


    高涼上橋以後,緊接著是後麵一‘人’,再後麵一個,眼看就快輪到晨晨了,終於,那兩個鬼差離開隊列,往我這裏走來。‘他們’目光陰冷的對著我看了看,從我身邊繞了過去。


    兩個鬼差剛走,我就迫不及待衝了過去,趕在晨晨上橋之前,拉住了她。可是她根本不跟我走,兩眼空茫,像是被某種力量牽引著,硬是要回到隊列裏去。


    “晨晨!”


    我什麽也顧不得了,叫了她一聲,沒任何反應。


    “晨晨你醒醒!”


    連叫了三遍,聶晨散亂的目光緩緩對焦在了一起,她的眼睛轉動一下,衝我看過來,“冷雨?”


    “是我!”


    說完我一抬頭,嚇得差點叫出來,那些個死鬼,全部都在扭著脖子朝我們看。


    “快跟我走!”


    我拉了聶晨就跑,跑出一段回頭看,那些死鬼並沒有追上來。整個陰河的河麵上,霧氣迷蒙,那座浮橋上,每隔一段便行走著一個‘人’,身形隱隱現現的,說不出的詭異可怖。


    快到鬼門關的時候,迎麵碰到一個用鎖鏈牽著亡魂的鬼差。聶晨好像已經知道這是哪裏了,她反應特別快,低低的說:“掐著我脖子,押著我走。”


    我依言而行,那鬼差隻把我們看了看,便走了過去。


    鬼門關的這邊沒有那種城門狀建築,隻一個黑乎乎的洞在那裏。鑽進那洞裏,我和聶晨順著那洞,出關來到外麵。


    穿過陰兵列隊,我‘押’著聶晨繞過那陰差,硬著頭皮往前走。


    “站住!幹什麽的?!”那陰差喝叫。


    我不管不顧的帶著聶晨走,胳膊一揮,那些孤魂野鬼聞到我身上的香火味兒,紛紛避讓開來。


    “拿下問清楚!”


    那陰差叫嚷一聲,那些陰兵‘轟轟隆隆’的湧過來,擋住了我們。就在我毫無對策時,我聽到了孫貴川的聲音:“一起衝關啦!”


    循聲看過去,我看到了他,胸口凹癟著,佝僂的站在那裏。他衝我奮力一揮胳膊,做了一個‘走’的嘴型,往關口衝去。


    孫貴川的舉動引起了騷亂,那些孤魂野鬼都跟著他往關口衝,那些陰兵都跑去對付它們了,我和聶晨得以順利脫身。


    當我們來到黃泉路口,聽到了孫貴川的慘叫聲,從空中傳來,蓋住了所有騷亂聲。回頭往上看,隻見孫貴川被好幾條黑色的長鞭纏卷住了,甩到了半空,那些陰兵同發一聲喊,把鞭子往四下裏一扯,孫貴川被扯成了碎塊,眨眼消失不見了。


    這個之前處處與我們作對的人,先是被村民活活打死,之後又在鬼門關外為了助我和聶晨脫身,被陰兵打的魂飛魄散,連鬼都沒做成,永遠的消失了。


    走在黃泉路上,我的心情無比沉重,陰風‘呼呼’響在耳邊,像是孫貴川在嚎哭。


    一路上,我小心照護著聶晨,生怕她被怨靈樹的樹枝給掛住。眼看著樹越來越少,再往前一段,就沒有這種樹了,忽然聶晨猛把我拽了一下。我一驚回頭,駭然隻見,一頭長發從上空垂下來,纏住了聶晨的脖子。往上一看,是那個吊死的女人。我的手揮過去,那女人把頭發撤走,‘啊啊嗚嗚’的哭叫,哭著哭著,忽然消失不見了,包括那樹,路道,全部都消失了!我記起了陳連長的話,走在黃泉路上,千萬不要回頭…


    我們這也不知道是來到了哪裏,到處都空空茫茫的,一片死寂。由於不知該往哪個方向走,我和聶晨隻能在原地轉圈子,轉著轉著,一頂黑色的轎子從遠處馳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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