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頂黑轎子飄飄悠悠的往我們這裏而來,離的漸近時,我認了出來,正是陳連長的那頂轎子。兩個小鬼一前一後的搖搖晃晃抬著它,毫不費力的樣子,每走一步,那兩個小鬼頭往前一伸,再往後一縮,顯得很是滑稽。


    來到跟前,兩個小鬼同時把轎子放落,陳連長的聲音從裏麵傳出來:“上來吧,跟我走。”


    當先那小鬼掀開轎簾子,我先把聶晨推進裏麵,然後自己也鑽了進去。這轎子裏黑乎乎的,充斥著煙熏火燎的氣味兒。裏麵空間不大,座位頂多隻能坐下兩人,我隻得佝僂著腰站在門邊上。


    “坐我身上來。”聶晨低低的說。


    我有些不好意思,看向那陳連長,隻見‘他’的兩道目光直直的從紙麵具裏射出來,盯著正前方,似乎根本就沒注意我們。


    我轉過身子,往下一臥,臥在了聶晨的懷裏。轎子走了起來,一搖一晃的,像是行在雲端上,坐在其中,感覺說不出的舒服受用。


    “你是誰?”聶晨還不知道,眼下的這個‘人’,便是她的曾祖父。


    “你就是聶天國的孫女?”陳連長問。


    “對啊。”聶晨說。


    陳連長把頭點了一下,沒說什麽。


    “這是要去哪兒?”我忍不住問,“回山神廟嗎?”


    “不,山神廟已經被孫廟村的村民給拆了,神像也被搗毀,回不去了。目前是白天,你一個生魂,如果貿然回去你離魂的那地方,也不行,說不定還沒到,就被陽氣給衝散了。所以,老老實實待在轎子裏吧,隨我過去那座大宅,等到了晚上,你再回去。”


    “那座大宅,不是已經不在了嗎?”我問。


    “在的,你逃走之後,我把入口給關閉了。”


    我點點頭,心說,怪不得我帶晨晨過去,圍著那水泥台子轉了那麽多圈,那座宅子怎麽也不出現。


    後麵沒再說話,過了好一陣,感覺轎子停了下來,陳連長說,到了。轎簾被掀開,他當先走了出去,我和聶晨隨後而出,隻見轎子正停在那座大宅院的門口。


    進到裏麵,繞過後院的花壇,我們來到那座大屋裏。


    “你們在這裏等一下。”


    陳連長說完,走了出去。


    聶晨好奇的打量這間屋子裏的擺設,以及牆上的那些書畫,目光落在那幅落款是‘鄭板橋’的水墨竹子畫上,‘啊’叫了出來。


    “怎麽了?”我忙問。


    “這個…”聶晨指著那畫,“這幅竹子畫,我小的時候在我爺爺家裏見過!”


    我看看那畫,又看看聶晨,“你沒認錯?”


    “沒有,就是這一幅,那時被我爺爺掛在牆上的,我經常把椅子摞起來,爬上去看。後麵的一天,這幅畫突然不見了,我問我爺爺,他說被他燒了給先人了。”


    我聽的出神,聶晨好像意識到了什麽,“冷雨,難道剛才那個人…”


    就在這時,門簾被掀開了,我當初進這座宅子裏遇到的那個,身穿民國服裝的‘人’,把頭探了進來,“老爺請你過去一趟。”


    “我麽?”我指指自己。


    “對。”


    聶晨也跟著我往外走,被那人擋下了,“小姐等在這裏吧。”


    我跟在那人後麵,來到另一間大屋,隻見陳連長正背著身站在那裏。待那人出門以後,我問:“你是不是要告訴我,如何找回晨晨丟掉的壽命,徹底的解救她?”


    “不,不用急。”


    “那你叫我過來做什麽?”我問。


    陳連長緩緩地轉過身,淡淡的說:“我要把所有你之前想知道的一切,通通告訴給你。”


    我不由一怔,“什麽意思?”


    陳連長目光幽幽地看向外麵,“情況生變,我棲身的山神廟被拆,不用很久,陰間就會知道一切…如果再不告訴給你,恐怕就沒有機會了。”


    我愣愣看著他,正想要開口,他說:“好了,時間不多,我揀重點的說。”


    “那你說吧。”


    “你上次過來這裏時,我說到,當年韓主席從日本人手裏得到那隻箱子,第一次打開的時候,如果不是韓主席的姨太太被那東西給吃掉,那我們在場的人就都死了。”


    我想了想說:“是啊。”


    陳連長似乎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那是韓主席最寵愛的一個姨太太,她的小名叫做‘仙兒’…”


    上次陳連長提及這個名字,我就覺得有些耳熟,此刻聽他再次提及,我忽然間想了起來,當初我和聶晨被關在那地窖裏時,曾發現一個韓複榘的日記本,裏麵有這樣一段話:‘仙兒,日寇占我中華,犯我山東,我必頑抗之,上報國家…’怎樣怎樣的,陳連長所說的這個‘仙兒’,應該就是日記本裏提及的那個了。


    “那個姨太太當時正懷有身孕,可是,她卻連同肚子裏的孩子一起,被那東西給吃了…韓主席緊急調來一批士兵,輕重機槍同時上陣,連迫擊炮都用上了,才把那東西給控製住,最後又找來一幫民間道士,用了好幾天的時間,才把那東西重又裝回了箱子裏,封在了裏麵。封住那東西的那天晚上,韓主席念及自己姨太太的慘死,心情十分悲痛,喝了不少悶酒,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在睡夢中,他見到了那個姨太太,對方告訴他說,由於她被活生生吃掉,魂魄無法脫困,因此入不了輪回,想要解救她,唯一的辦法,就是把那口箱子連同裏麵的東西一起,帶去一個名叫孫廟村的地方,連做七天法事,求助於幾百年前在孫廟村那片地方發現那個東西的陰神,把她的魂魄給解救出來…”


    “韓主席正要問她孫廟村在哪裏,可是她卻突然消失不見了。第二天,韓主席把那夢講給了我,讓我想辦法幫他查找孫廟村。可當時戰事吃緊,因為一個夢就去查找一個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村子,實在不太現實,找來找去沒找到,也就不了了之了。至於那口箱子,被我臨時埋在了我老家的縣城裏。棄守山東時,挖出來帶著它一起轉移,結果在轉移的途中,我還真打聽到一個叫做孫廟村的地方,於是便帶著那口箱子過來,埋在了這裏…”


    我心道,原來是這樣。


    “箱子埋好以後,我留了幾個士兵看守,便過去同韓主席匯合了,打算到時確定一下,此孫廟村是否彼孫廟村,看該怎麽樣,要不要做法事那些。可是,剛剛匯合,韓主席便接到了蔣介石讓他去開封開會的電話。我隨他同去的,結果一去到那裏,就被軍統的人給扣下了。原來,蔣介石從軍統截獲的日本人電文裏,得知了關於那箱子的事。他下達嚴令,就算是鐵齒鋼牙,也要給我們撬開,把那箱子的下落給問出來,於是,軍統的人對我們動用了好幾天酷刑。後麵的一天,我趁軍統的人不備,打死了兩個,拚死逃了出來,可惜沒救出韓主席。我往西一直逃,逃進了深山裏,投奔了一個我以前對他有過恩惠的,名叫劉歪脖子的悍匪,占山為王,成了一方霸主。直到有一天,我的兩個孩子中了邪,一個名叫王道仁的,被請來我的寨子…”


    “這個王道仁,究竟是個什麽來曆?”我忍不住問。


    陳連長看了我一眼,緩緩地說:“還記得我跟你說的,幫助日本人破解那口箱子上的文字以及地圖的那個中國術士嗎?”


    “記得啊…”我點點頭,眼前突然一亮,“難道說…”


    “沒錯。”陳連長說:“他就是那個術士…”


    “啊!你不是說,當年被日本人抓去的那些術士,在那口箱子的秘密被解開以後,都被處決掉了嗎?”


    “不,漏網了一個,王道仁沒死,而是逃了出來。他也在追查那口箱子的下落,當他得知到,那箱子落入了韓主席的手中,韓主席來到河南,他也便跟了過來。那之後,他就一直待在河南,以幫人算命看風水為生,暗中查找那箱子。有一天,洛陽的一個老頭兒把他請到了家裏,說他兒媳婦一直不懷孕,讓他幫忙看看是不是家中風水哪裏出了問題,結果在看風水的過程中,他看上了那老頭兒年輕貌美的兒媳婦,並與之有了奸情。後來奸情暴露,他一不做二不休,把那老頭兒的一家都給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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